腦子裏嗡嗡的一直響,她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意識都漸漸放空。

    她不敢麵對那樣的危險,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下次他發生了意外,她應該要怎麽辦。

    從小缺乏家庭感和安全感,她對親情和愛情,比任何人都敏感。

    陳紹南跟人交談完之後,這才迴身去找人,他一眼就見著了在人群外不遠處的石階上坐著的女人,精致的小臉上有著絲絲慘白。

    他心口一凜,幾個大步就走了上前,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用了力,想要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別拉我。”她一把揮開了他的手,語氣有幾分的賭氣。

    陳紹南就站在她的身前,看著她緊緊的抿著自己發白的唇瓣,盡力的將自己縮成一團,那委屈的神情,讓人很是心疼。

    他蹲在她麵前,伸手將她拉過抱入在自己懷中:“我說過的,我會盡力陪著你到老的。”

    她糯糯的噏動著自己的唇瓣,他才發覺她的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

    雙手越發用力的將她給抱在懷裏,想要給予她所有的安全感。他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頭上,聲音低低:“其實真沒那麽害怕的。”

    “雖然液化氣罐著火容易著火,但是隻要控製好,不要橫放橫斜不讓空氣灌入其中,隻要沒達到那個爆炸點是不會爆炸的。”

    他盡力安慰著跟她解釋,可是蔡伶還是一陣的後怕。那麽危險啊,說不定就爆炸了啊。

    她沒有說話,陳紹南見著她這般的狀態,兩人也隻是在外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後就迴去了。

    一路上,蔡伶都閉著眼睛,似乎有些疲倦。陳紹南幾次都想要開口跟她說話,可見著她閉著眼,也隻能忍著沒說。

    車子進了主城區,蔡伶才開口:“送我迴去吧。”

    陳紹南沒有說話,按照她的要求將她送迴到了時藍的公寓下。

    蔡伶看了他一眼:“我先上樓了,你開車注意安全。”

    她說完,側身就要打開車門,陳紹南開口叫了她一聲,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

    男人的五官在昏暗的車內隱匿了他所有的情緒,他墨黑的眸子盯著女人的眉眼:“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麽?”

    她憋在心裏的怒意難過委屈害怕,一下就被他的這句話給點燃。她諷刺的扯了扯唇角,看著他反問:“你說我在害怕什麽?你答應過我什麽你忘了嗎?”

    “我知道你心裏有你自己的信仰,你有你的誌向,我不可能去改變些什麽。但是我隻希望你每次在麵對危險時能不能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全,你能不能考慮我心裏的擔憂害怕?”

    她心裏沉了沉,喉嚨也有些發疼:“今天這樣的場麵,液化氣罐隨時都可能爆炸,你什麽防護裝備都沒有,就這麽直接衝了進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液化氣罐爆炸了,你要我親眼看著你……”

    蔡伶有些說不下去,伸手抓住了他的雙手攤開,掌心裏有他去提燃燒的液化氣罐時被燙傷的紅腫,“你看你的雙手,你自己看你這雙手就像六七十歲老人的一雙手。如果今天液化氣罐爆炸了,你要我怎麽辦,是不是要我這一輩子都活在陰影裏?”

    “對不起。”陳紹南看著她崩潰的指責,神色異常的沉寂。

    “你沒有對不起我,更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她語氣有些微衝,發泄了心裏的怒火,她似乎覺得又有些莫名其妙,低垂著頭沒有看他,“對不起,我先冷靜冷靜。”

    她低著頭,掙開了他的束縛,推門下車離去。

    陳紹南坐在車裏,望著女人消瘦的背影,孤獨的一道人影在路燈下顯得格外的淒涼。

    他打開車窗,有夜晚的涼風吹了進來,他臉上的肌膚感受著那冰涼的冷意。

    翻出中央扶手盒裏的一盒香煙,他抽出一支點燃,就這麽坐在車裏,盯著女人離去的方向。

    ……

    消防大隊。

    陳紹南一個人坐在樹蔭下的地上,望著前方訓練的隊友,有些陰鬱的又點燃了一根煙。

    秦莫從一旁走了過來,看著他腳下的幾隻煙頭,也順勢挨著他在地上盤腿而坐。

    “心情不好啊,怎麽了?”他很少見到陳紹南心情陰鬱,就算是有什麽不痛快,也從未像今天這般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解愁。

    他抬頭,看向頭頂的依舊翠綠的葉子:“你說我們做消防員的,是不是就不應該耽誤別人的幸福?”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錯了,還是他們做這行的就不該去禍害別人。

    萬一哪天不在了,是不是要他人一輩子活在自己的陰影之下。

    秦莫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這行業雖然說是高危職業,但也總不會每天都是拎著腦袋過日子。等往上爬升職之後就會穩定下來。”

    “再說,現在科技發達,以後我們的消防滅火設備會更先進科學,也沒那麽可怕。隻是這些年出事消防員犧牲比較多,引起了社會的恐懼。”

    秦莫說著就躺在了地上,仰望著頭頂的樹葉:“現在無人滅火機也問世了,自身能攜帶十幾噸的水源,雖然國內還沒普及,但至少已經在往這方麵發展。滅火毯,直升機,總會越來越先進,我們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

    他似想到了什麽,抬腳踹了陳紹南背部一腳:“是不是小嫂子念叨了,不是我說你,有時候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我知道,可是都已經習慣了。”陳紹南也順勢躺在了他的身旁,他翹著腿,腦袋枕在自己的雙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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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習慣性了,隻要遇到危險的情形,我就會控製不住的要衝上前。小伶子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可我確定自己不會因為任何人而選擇轉業。”

    “沒事,哄哄嫂子,她也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秦莫開導著,兩人在一塊聊閑了一陣,陳紹南才起身離開。

    迴到自己的宿舍,陳紹南給蔡伶打了電話,許是在忙,電話響了好久,那邊才有人接通。

    “在幹什麽?”他低低的開口,那邊的人情緒也不高,沒有往日的熱情,“在打掃清潔,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可以打電話了?”他低笑,看了一眼窗外被風吹的搖晃的樹葉,“晚上一塊吃飯?”

    “你不忙了?”蔡伶反問,“該不會一會出去約會,一下又有事忙就丟下人了吧。”

    交往了快半年,兩人正經的約會也沒超過五次,而且好幾次不是有任務在半途就扔下了她,要不就是遇到險情,他不顧危險又扔下她一人跑去當他的大英雄了。

    陳紹南自然聽得出她語氣裏的抱怨,“還生氣呢?還真是小心眼啊。”

    “對,我就是小心眼,我特別生氣。等我冷靜冷靜一段時間再說。”

    那邊的人氣衝衝的就掛斷了電話,陳紹南有些無奈,看來這次是真的惹怒了小姑娘。

    陳紹南以為蔡伶就是心有不滿耍耍小脾氣,卻是沒想到連續好幾天打電話她都不接。陳紹南終於意識到人這是跟自己無聲冷戰。

    訓練時,陳紹南也總是心不在焉,好幾次都分了心差點出了事。皺姌也不知是從哪得知蔡伶因為陳紹南拚命救援而跟他生氣時,她心裏自然是對蔡伶極其不滿。

    在她的心裏,陳紹南是英雄,他不顧個人安危勇於犧牲的精神是男子漢,更讓她心動。

    皺姌走到他身旁,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來:“陳隊,你要轉業了嗎?”

    他皺了皺眉:“哪聽來的?”

    “你最近心事重重不就是因為這嗎?這隊裏有什麽事能不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你那個女朋友有什麽好矯情的,你是消防員,救人救火都是我們的責任,她不但不理解怎麽還能逼著你轉業。”

    “說實話,當初我做這行很多人也不理解,我家人也不讚同。可是我心中就是有這樣一個理想,我想要什麽我就會堅持到底,不管他人的世俗眼光。一個人,如果連理想信念都沒有,那活著還有什麽盼頭。陳隊,我是真心不希望你這麽快就退役。”

    畢竟他的能力也擺在這,如果等運氣好,很快也能升職,到時候也不會在第一線了。

    她一想到陳紹南因為蔡伶而失去了晉升資格,對她越發的有了不滿。

    在她的潛意識中,蔡伶那樣矯情做作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頂天立地的陳紹南。

    男人微側頭,他看著身側女人臉上的堅毅,扯了扯唇。

    “我們的事,外人不辨插手。這樣的話,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裏聽到一次。”

    “陳隊。”皺姌很是受傷,她就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麽就不能認真的看自己一眼,怎麽就發現不了自己的好。

    他淡漠的睨了她一眼,起身就離開。

    日子轉眼就到了十一月末,蔡伶的生日是在十一月二十一日,陳紹南特地請了假。雖然知道蔡伶心裏還有些小生氣,但他還是準備了驚喜。

    他打電話跟蔡伶約好一塊慶祝生日,這也是兩人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蔡伶也很期待。之前的怒意,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想著隻要他不處於危險中,她克製著就會好起來。

    特意去做了個頭發,柔順的長發燙成了慵懶的大卷波浪,這麽冷的天,她倒是為了約會,裏麵隻穿了一條長裙,外麵套了一件雙麵呢大衣。

    約好了地點,蔡伶不想他辛苦地來迴接自己,於是她就自己打車先去了約會的點。

    陳紹南倒是很用心,提錢預定了一間視線很寬闊的包廂,餐廳裏的主題很浪漫,讓人仿佛有著一種初戀的味道。

    蔡伶沒有點東西,隻是給自己點了一杯溫牛奶,一邊研究著菜單,一邊等著陳紹南。

    時間一分分流逝,窗外的天色也逐漸黑了下來,可陳紹南的人影都還沒見到。她打給他電話也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似乎又猜到了他應該是出什麽緊急任務了,她知道那是他的使命,他不願放棄,索性也安下心等著他。

    隻是時間已經很晚,餐廳裏的服務生好幾次都過來詢問對方還來嗎。

    蔡伶真的想要轉身離開,卻又擔心自己一離開,他又突然出現。於是隻好坐在那等人。

    幸好這包廂之前付過了包廂費,服務生的態度也很溫和,沒有人在繼續來催促她。隻是等的時間久了,所有的耐性和希望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被一點點的消磨殆盡。

    餐廳外的大廳有人群的歡唿聲和尖叫聲,似乎是有人求婚成功,外麵的氣氛和熱鬧。蔡伶看著自己這孤單冷清的一角,有些失落的扯了扯唇。

    夜晚降臨,繁華的城市星光點點,五彩斑斕的色彩將這個城市點綴得如同白日般耀眼奪目。

    她坐在窗前,往下看著城市的夜景,心裏所有的期待終於沒有了溫度。

    她拿出手機,最後一次撥打了陳紹南的電話,那邊依舊是處於無人接聽狀態。蔡伶掛斷電話後就放迴了自己包裏,隨後起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她花費了一下午的時間精心打扮,結果人卻失約。

    一次一次的失約,蔡伶心裏有些埋怨。可今天是她的生日,他都已經請假了,卻還是沒能安安心心的陪著她一天。

    迴到家,她洗完澡就上了床,也不管那個男人到底在幹些什麽。

    一覺睡得很不踏實,總是做著各種各樣的夢。蔡伶第二天醒來,習慣性的打開手機刷新聞。頭條幾乎都是在報道昨晚一棟高層居民大樓起火,有消防員救出一名老人後又重返進了火場,但因為濃度太大,根本看不清,有人踩空從高空中摔了下來。

    新聞上有視頻,高空中如同深入在了半空的大樓濃煙滾滾,從四層樓開始就一直往上燃燒,一名消防員的身影將一名老人背了出來後沒多久又重新衝進了火場,不過相隔幾分鍾的時間,隻聽見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隨後一名消防員的身影就從五樓騰空墜落而下。

    那身影,雖然有些拍的不是很清晰,可蔡伶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那人,就是陳紹南。

    她心口處一陣窒息,不知道他現在情況究竟如何。

    她著急又害怕,內心惶恐又真的是有些抱怨。可如今再多的抱怨也比不過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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