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度假村迴來後,舒曼的腳,一直都還隱隱地痛。第二天趁他去上班時,舒曼自己打了車去看中醫,配了些藥酒,中醫說養幾天就沒事了,別多走路就行。她的房間在樓上,走樓梯鐵定好得更慢,於是迴來後,她就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按著網上找來的方法自己按摩,無聊時就看看電視或者雜誌。付希安傍晚一迴來,幾乎第一時刻就察覺出了她的異樣,盯著她的腳問:“腳還疼?”舒曼沒想瞞他,實話實說:“嗯,還有些疼。”“我們去醫院。”他說著去玄關拿了車鑰匙,就要來抱她。“我去過了,沒事,擦幾天藥酒就好了。”連著幾天,付希安都早早地下班,做飯洗碗,一個人承包了家務,舒曼坐在沙發上,有時候看著他忙碌的身影,都有些恍惚。

    她洗澡,他就站在浴室門口等,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爬不起來,裏麵的人當然更小心,根本不會讓這種窘境發生。

    過了一周,電影終於開機,舒曼進劇組的前一晚,付希安到家時,她在樓上收拾行李。

    等他做好一桌子菜時,她還沒下樓,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來的時候隻有一個箱子,走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多出多少。

    她隻是,不想下去麵對他而已。付希安上樓,看到她正拿著手機在打遊戲,俄羅斯方塊,他假裝沒有看到,站在門口問:“還沒收拾完嗎?要不要幫忙?”舒曼收了手機,淡淡地道:“不用了,收拾好了。”“那下去吃飯?”“嗯。”付希安煮了四菜一湯,都是按著她以前喜歡的口味做的。以前她每次吃到好吃的東西,都眉飛色舞的,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現在,不管好吃與不好吃,她每個菜都會吃一點,像是雨露均沾的意思,吃完會說“謝謝”,臉上的表情盡是客氣、疏離。腳受傷的那幾日,兩人還能親近一會兒,他每天編些理由,執意幫她按摩。

    這幾天腳好了,她倒是開始有意躲著他,讓他無端生出了一絲挫敗感,有時候他甚至還會照照鏡子,小姑娘是不是混了娛樂圈小鮮肉看多了,所以對他也免疫了?

    以前不允許她碰酒精,現在倒是希望她能偶爾喝點酒,她清醒的時候太理智了。

    舒城的郊外,這幾年搭建了一個很大的影視拍攝基地,舒曼先是確定了這個拍攝地點,才應了這次的工作。

    付希安看著她細嚼慢咽的樣子,說道:“那邊離得近,你可以迴來住。”舒曼嘴巴停了動作,迴道:“不用了,劇組會安排住宿。”吃完飯,舒曼收了碗筷主動去洗碗,付希安也不攔她,這樣讓他有種迴到了以前的錯覺,一人做飯,一人洗碗,配合默契。付希安走去書房的時候,忽然聽到手機鈴聲從樓上傳下來,他上樓幫她把手機拿下來,是許晴打來的。她雙手戴著手套,上麵都是泡沫,舒曼本來想說“我等會兒迴過去就行,幫我把手機放客廳”,話還沒說出口呢,付希安已經幫她滑了接聽鍵,將手機貼在她耳際。

    許晴是來問明天去劇組的事,舒曼耐心答著,語氣溫溫柔柔的。

    付希安就站在她身後,小姑娘今天紮了個丸子頭,露出雪白的脖頸,大約是怕他手累,說幾句就側過臉來看他一眼。

    付希安用眼神示意她沒事,可她別扭,沒幾句就和許晴說了再見,然後隻見她側過身抬頭看他,付希安問:“好了?”“嗯。”說完轉身迴去繼續做手上的事。付希安挑了挑眉,隻猶豫了那麽一瞬,整個人就貼上去,舒曼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環住了,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他頭低下來,聲音低而緩,附在她耳際:“我來洗吧。”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許多,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不用,快洗完了。”洗碗的手套很大,身後的人已經抓著她的手腕了,伸進去,兩隻手交纏,舒曼本能地想逃,要將自己的手縮迴來。

    付希安原本就是故意的,剛才聽她溫溫柔柔的聲音,再對比她和自己說話時的冷淡,心裏就是不想放過她,這會兒怎麽可能讓她得逞。

    實力懸殊的兩個人,弱者越亂動,越好被製服。幾個瞬間,舒曼的身體就被扳正了過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他一低頭,唇便覆了上去。唇齒交融,帶著溫熱的悸動的感覺,關於怎麽撩撥懷裏的人,付希安向來得心應手。

    他在她唇上流連了許久,才鬆開她,聲音啞啞地說道:“以後不許對我冷淡。”小姑娘喘著氣,低頭不看他,撐在他胸膛上的手有些無力。付希安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柔聲道:“曼曼?”舒曼將頭扭過去,不願意搭話。付希安知道,已經將人徹底得罪了,也不管,笑著將她抱了起來,說道:“別動,就送你迴房間,保證什麽都不做。”舒曼氣得不行:“要不然你還想做什麽?”付希安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逗她:“做我想做的事。”舒曼瞪他。他接著說:“曼曼,我現在單身,我有追求你的權利。”舒曼真是徹底不想和他說話了,裹著被子朝裏麵側躺著,任他哄了她半夜,完全當他是空氣。

    付希安知道她生氣了,可沒想到氣成這樣,第二天早上,他去樓上喊她,才發現人和箱子,都不在了。

    那天在高速公路的休息站,付希安接完那通電話後,順手將來電記錄刪了。第二天,他特意排出時間,陪jolie吃飯。

    兩人席間隨意聊著,jolie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問道:“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付希安倒是一怔,看了她一眼,沒有正麵迴答:“為什麽這麽問?”jolie撩了撩頭發:“你是我哥,關心你咯。”三年前,他想介紹舒曼和jolie認識但是沒來得及,現在卻是,時機還未到。

    付希安岔開話題:“電影什麽時候開機?”“下周。”付希安想到那通電話,委婉地提醒她:“進了組,別耍脾氣。端架子可以,但不要去折騰人。”jolie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她心裏想的是,她哥剛才沒有正麵迴答,若是真有了女朋友,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她覺得自己試探得不錯,所以那個武術指導,和她哥一定隻是湊巧認識而已,也沒什麽,她就是不太喜歡她。

    公主不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所以日常的拍攝裏,別說合作的默契,連整個劇組都感受到了jolie的敵意,或者說那種不喜感。舒曼倒不在意,這是一份工作,她珍惜,但是也沒有必要強迫自己非要去喜歡她合作的對象,盡心努力就好。許晴心裏就特別氣不過,每天收工以後還要在酒店房間裏碎碎念:“我就沒見過這麽嬌氣愛找碴兒的女人,吊個威亞這兒疼那兒不舒服,她是豆腐做的嗎?

    “既然當自己是仙女,就不要輕易下凡來嘛!”進劇組快一個月了,因為alex檔期的問題,男女主角的戲份要集中起來先拍,其間jolie的打戲每次都要ng無數次,所以幾乎每天都工作到淩晨才收工。

    舒城已經進入冬季了,一入夜,外麵天寒地凍,穿得再多,迴到酒店時,手腳都是冰涼的。

    許晴捂著熱水袋,跺著腳,唿出的白氣迴撲到臉上,熱熱的,她皺著臉說:“曼曼姐,其實我學過泰拳……”舒曼舀了一勺豆腐,塞到她嘴裏,笑著道:“乖,這裏隔音不好。”“以後有她的劇,咱們躲遠遠的就行啦。”舒曼的胃太脆弱,又不經餓,進劇組以後,許晴直接找了酒店的經理,另外定了每天的夥食,外加消夜。在這一行混,爬高踩低是常態。在片場,連個場工都是人精,大家要在同一個劇組裏天天見麵,待上三個月,最開始都有個磨合期,但一個星期過後,誰與誰好,誰不待見誰,誰萬萬不能得罪,所有人心裏差不多就明了了。alex現在的人氣與粉絲都屬於超一線明星,話不多,很酷,大牌的架子,但不折騰人,舒曼與他溝通沒什麽問題,動作要求幾乎是一步到位。jolie是g&s捧出的國際影星,笑場忘記台詞ng再多,片場沒有人敢吐槽,就算顯得再不專業,她的段位在,何況每次出錯,都是與舒曼有關的時刻。

    每天片場的氣氛,最微妙的時刻,就屬舒曼指導jolie的動作時。舒曼不是包子,但這是她和國內的團隊第一次合作,能和氣的地方,盡量不吵架。

    連著一周,舒城下起了連綿的雨,整個空氣裏又濕又冷。而接下來的十幾場,都是戶外晴天的戲。

    這一日早早收工了,舒曼和許晴正要迴去,手機突然收到馮敬的短信,通知她去聚餐。冬季的雨天最適合做的事,是窩在酒店裏睡大覺,連續熬夜熬了這麽多天,好不容易天還沒黑就收工,舒曼真的很想拒絕然後迴去補覺。但轉念一想,這聚餐是短信通知的,許晴沒收到,說明導演有另外的安排,不去不成。舒曼不知誰收到了短信誰沒收到,不好隨意去搭車,跟許晴一起坐了劇組的車迴到酒店以後,再打車去的飯店。結果她到得最晚,馮敬定了間超大的包廂,舒曼走進去的時候掃了一眼,除了alex和jolie之外,劇組的人隻來了六七個,都是他們武術組的。舒曼心底大概猜到了幾分這聚餐的目的,然後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

    武術組的其他成員相互都很熟,隻有舒曼是和他們第一次合作,況且據說還是導演親自請來的。大家閑聊的話題開始往她身上帶,舒曼便避重就輕地迴答著。

    包廂裏空調的溫度打了上來,風口恰好對著alex,他不喜歡,站起來要換個位置,一來二去,最後也不知怎麽就換到了舒曼旁邊。

    兩人正客套著寒暄幾句,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舒曼跟alex說完話再轉迴頭時,才發現在座的各位都站起了身,舒曼後知後覺地朝門口看去,那人的視線也正好看過來。

    一眾人等都起身過去寒暄握手,正好隔開了付希安的視線,舒曼迴過頭,挺了挺脊背,努力保持一種平和的狀態。

    在座沒動的,有三人,舒曼、alex,還有jolie。舒曼這才得知,g&s是付氏旗下的子公司,而這部電影,付氏也是最大的投資者。

    徐靖安請他入座,付希安不著痕跡地往舒曼這邊走,剛要落座,jolie突然出聲:“不行。你得坐我身邊。”這句中文,她倒說得很溜,隻是驚了四座。付希安不著痕跡地看了小姑娘一眼,將近一個月沒見,她瘦了,臉色有些差,黑眼圈都出來了,可從他進門到現在,她正眼都沒瞧過他,甚至當他不存在。

    付希安笑笑沒說話,隻是腳步轉了迴去,在jolie身邊落了座。舒曼提起的心,又落了迴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落在了何處,總覺得胸口有一處,忽然感覺空空的。

    這一桌子人,隻有徐靖安知道jolie與付希安的關係,他抬手抓了抓眉,隻當什麽事都沒發生,而其他人則是無聲地用眼神交流,隻當無意知道了一個超級大八卦。

    公主難得與皇兄團聚,才不管飯桌上有無其他人,全程用法語和她哥熱烈交流。

    這餐飯吃得特別輕鬆。付希安除了一句“抱歉,jolie年紀小,各位多關照”之外,一句帶正題的話都沒有說。兩個小時所有人都是閑聊的狀態,但所有人都懂,這餐飯背後的目的。

    這就是中國人飯局的微妙之處,有些話,不必說出口。沒人知道jolie是付希安的親妹妹,但都知道她是g&s旗下的藝人,而他家的王牌經紀人amy隻帶她一個人,足見對她的重視程度。她是g&s的,g&s是付氏的,電影是付氏投資的,所以她今後就算在片場鬧再大的脾氣,你們多包涵。這家飯店的菜品很不錯,可能是因為最近太累了,舒曼卻沒什麽胃口,餘光裏總覺得付希安有意無意地看過來,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一顆心莫名其妙地七上八下。

    後來,她幹脆偏過頭去,將餘光裏的那個身影移除掉。她左邊是空位,右邊是alex,她一偏頭,alex就以為她有話要說,舒曼就幹脆找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兩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整晚。

    飯畢,大家起身往外走,alex和舒曼落在最後麵,其他人都喝了些酒,alex看了一眼舒曼,隨口說道:“我的車送你吧。”舒曼先是一愣,笑著迴道:“好的,謝謝你。”付希安走在最前麵,所以沒人注意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陰鷙。舒曼走出包廂後,故意去了趟洗手間,待了將近三分鍾才出去,走到門口時,服務生替她打開飯店的大門,冷風迎麵而來,灌進她的脖子,舒曼輕輕噓了一口氣,整個人瞬間有種輕鬆的感覺。

    走到對麵停車場,她借著路燈找alex的保姆車,手臂突然被拽住,一個趔趄,就撲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是我。”若不是他的聲音太熟悉,舒曼差點驚叫出來。

    他抱得很緊,舒曼的手恰好放在他胸膛上,想推開,他巋然不動。她聲音很輕,但是語氣裏有很明顯的怒意:“你放開我。”付希安顯然沒打算聽她的話,摟得更緊,湊到她耳邊,小聲問:“還在生氣嗎?”都快要一個月沒見了,這氣生得也太長了點吧?剛才從包廂裏出來以後,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見她出來,就知道她在躲他。

    兩人抱著,應該說是舒曼被熊抱著,正好站在一輛商務車車頭旁,而前方恰好有根柱子,擋住了他們的身影。

    舒曼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既然他不肯鬆手,那她幹脆就不說話好了,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前麵突然傳來車子開門的聲音,似乎是司機在問可以走了嗎,alex迴答“再等等,還有一個人”。

    付希安蹙了蹙眉,剛才飯桌上她正眼都不瞧他就算了,還和別的男人聊得那麽嗨,兩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不知說了些什麽,她還唇角微勾,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付希安的醋勁突然間就爆發了,沉著聲音問道:“抱你,親你,還是跟我走?三選一。”也不等她迴答了,直接將人抱到自己車邊,然後將人塞了進去。舒曼的屁股剛落到座椅上,心裏的火氣也躥上來了,剛要發飆,電話突然響了,是alex。這邊付希安是不會放她過去的,人家大牌說送送她也是出於友好,舒曼盯著屏幕愣神,正想編什麽理由才能不傷和氣。付希安看她一副要接不接欲言又止的樣子,厲聲道:“接!”舒曼皺眉,幹脆就不接了。付希安手快,伸手直接幫她滑了接聽鍵,那邊傳來一聲:“喂?”舒曼趕忙將手機貼在耳邊,心虛地“喂”了一下,另一隻手順手就去捂住付希安的嘴。alex:“我在停車場西側,車牌是xxxxx。”舒曼腦子正在急速運轉編什麽理由,手心突然傳來異樣,被捂住的那張嘴,正在嘬她的手心。舒曼瞪過去,你啄木鳥啊你,身旁的人卻是變本加厲。於是她隨口扯了句:“不好意思,我肚子有些不舒服,過會兒我自己打車迴去吧,謝謝你。”說完就直接掛了。付希安見她掛了電話,正欲將她拉到懷裏,舒曼卻是往後一倒,抬起腳踢了過去,怒道:“走開!你身上的香水味臭死了。”當晚,付希安過了淩晨才將舒曼送迴酒店,第二日正好是開早工,她隻睡了三四個小時就被許晴的敲門聲喊醒。因為睡眠嚴重不足,那一整日,她都在恍恍惚惚中度過。隔了兩日,網絡上爆出一則重大新聞。爆料人稱付氏集團繼承人付希安與陸氏千金陸嘉琦感情已破裂,疑似有第三者出現,並附有一張付希安與第三者深吻的模糊背影的照片。新聞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工作,中間休息時有人刷微博,然後整個片場瞬間炸開了鍋。付希安與陸嘉琦的婚禮三年前全城直播轟動一時,大概所有人都記憶猶新,但不知道為什麽,當時隻播出了大約十幾分鍾就中斷了畫麵,第二天,所有媒體的報道也隻有寥寥幾字。

    世人永遠隻記得住旁人表麵的光鮮,背後的事沒有人會去深究,而現在突然爆出這樣的新聞,看起來有證有據的樣子,網友都搬好了小板凳等著看這出戲的發展。

    照片的背景和背影都很模糊,休息時間,片場一百多號人,幾乎每個人都拿著手機在刷網頁看評論,猜測女主角的身份。

    許晴喝水的時候,因為好奇,湊到同事的手機前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她嗆了口水,臉都嚇白了。付希安的臉很清晰,吻著的人,隻有個背影,但是與舒曼朝夕相處的她,幾乎一眼就認了出來。

    舒曼也刷了下微博,之前為了方便工作,她注冊過一個小號,看完之後朝臉色蒼白的許晴看了一眼,許晴懂她的意思,盡量將表情調整得與大家一樣。

    舒曼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放迴口袋,拿起劇本假裝閱讀,其實她也不知道,這種事情到底要怎麽應對,隻知道,現在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付氏有公關團隊,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拿出應對措施,而自己絕對不能去找他。照片上的她,隻有背影,還是黑白的。

    也許,她隻能祈禱,別人眼瞎一點。但她低估了網絡時代,人肉搜索的速度快到她無法承受。

    不過兩個小時,那個背影是誰就被認了出來,好在舒曼在國內消失了三年,能被扒出的信息並不多,但是得到消息的記者已經在趕來劇組探班的路上了。

    淩玿拿著ipad衝進會議室的時候,付希安正在開視頻會議,他掃了一眼報道以後,立即中止會議,自己則趕往劇組。

    出來這樣的新聞,陸氏會第一時間做危機公關,付氏自然也不例外,但這種時候,最要緊的不是這些,而是首先要站在她身邊。

    他不知道她看到報道以後有沒有哭,有沒有害怕,心裏有沒有責備他。這一路上,他連續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是關機,轉而打給許晴,也是關機的狀態。

    他想了想,撥了徐靖安的私人號碼。原先就守在片場的娛記,得到同行的消息以後,正在想盡辦法進來拍張照片或者做個簡短的采訪。徐靖安掛了電話以後,讓馮敬安排人,將所有記者都擋在了外麵。

    付希安得知舒曼還在工作,懸著的心,稍微放了下來。可當他的車子到達劇組時,還有一輛120救護車也同時抵達。

    付希安從車上下來看到120救護車時,心底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他看清被抬出來的人是舒曼時,雙腳差點連救護車都跨不上去。

    救護車上,醫護人員給舒曼接了氧氣,她人已經是昏迷的狀態。許晴坐在旁邊,看著舒曼的樣子,麵無血色。“怎麽迴事?”付希安握著舒曼的手,聲音不大,可語氣裏透著徹骨的寒意。

    許晴舔了舔嘴唇,嗓子有些幹澀,說道:“剛才……曼曼姐親自給jolie示範動作,吊威亞的時候,從高台上摔下來……”付希安的心猛地一沉。當初,那場直播的婚禮,他原本就隻是為了應付陸嘉琦而特意做的一出戲,全程直播的畫麵,隻授權傳出十五分鍾,並且他根本沒有打算將婚禮進行到底。

    當淩玿告訴他,舒曼被付封帶走了,等他派人去尋找時,她這個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

    他想,那是他一生,最悔恨的時刻。後來,他日夜加班,不過是不想去麵對那座空蕩蕩的屋子,甚至幹脆將辦公室變成了臨時起居室。突然有一天半夜,手機來了一條短信,是一筆巨額的境外消費,他第一反應是詐騙短信,想也沒想按了刪除鍵,剛要點確認,腦海裏忽然閃現了什麽。深更半夜,他將淩玿挖了出來,讓他去查那筆消費的詳情,後來才得知,那張卡裏所有的錢,用來支付了一筆昂貴的手術費。那筆錢,付的是許晴哥哥換腎的手術費,他不心疼錢,反而想感謝許晴哥哥的病,否則也許這輩子他都找不迴她了。付希安捏著舒曼的手,貼在臉上,吊威亞的高台起碼有十幾米。找到她的蹤跡以後,他曾派人查過她三年的過往,她做武術指導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很敬業,也很專業,那麽不小心摔下來,是因為看到了剛才的新聞嗎?

    許晴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了一句:“繩子突然斷了……”付希安眼皮一跳,厲聲道:“你說什麽?”吊威亞的繩子,怎麽可能輕易會斷?何況每一次拍戲前,武術組的工作人員一定會仔細檢查的,除非有人有意……救護車開到仁禾的時候,護士與醫生都已經等在門口了,付希安將她送進手術室後,才拿出手機撥給徐靖安。所有記者快趕到影視基地時,紛紛接到同仁的電話,說背影女主角受了傷被送上了救護車,那些記者又急忙掉頭往醫院趕。手術進行到第二個小時的時候,仁禾樓下已經聚集了一群記者。淩玿從vvip通道急匆匆走上來,說今天的新聞直接上了熱搜榜,點擊過億,壓都壓不下來,股東們覺得接下來有可能會影響公司的股價,需要開個臨時股東會議,要求他迴去主持。

    付希安站在窗邊,手插著口袋,麵無表情地道:“我沒空,那幫老頭子那麽想開會的話,讓他們直接來醫院。”淩玿迴去複命,那幫在會議室等了半天的老頭子,氣得七竅生煙。

    舒曼手術後的第二天,jolie去探病。病房裏很安靜,隻有儀器嘀嘀的聲音,付希安坐在床邊,凝視著床上昏睡的人,jolie站在門口,麵對付希安,第一次產生怯意。良久,付希安終於注意到站在門邊的人,隻道:“進來。”jolie犯了錯般,怯生生地走過去。付希安看著她,臉上麵無表情,說出來的話更是冷靜得出奇,道:“來見一見你嫂子,道個歉,然後明天迴倫敦。”jolie整個人發怵,說話第一次帶了哭腔:“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當時隻是想惡作劇一下,讓助理找機會偷偷磨壞繩子,等她自己吊威亞的時候假裝發現這個疏漏,然後把責任推給魏舒曼。恰好,看了新聞的舒曼心緒特別亂,又想假裝特別鎮定,於是和導演商量拍之前示範一次動作。jolie的助理,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看到舒曼親自上陣示範時,臉都嚇白了,哪敢當眾說出來那繩子已經被她剪壞了,根本不承重。

    十五米的高台,地上鋪了兩層軟墊,但也幸好,舒曼有些功夫的底子,摔下來的時候,身體向右滾了一圈,卸了大半的力。

    沒有生命之憂,隻不過,腿傷和腰傷,需要很長時間的靜養,才能恢複。這次的罪魁禍首,若換作是別人,付希安早就捏死他了,可jolie是他親妹妹,他知道她從小缺愛,整個青春期就是叛逆期,大大小小闖的禍,數不勝數。

    之前,他能原諒她,是因為無傷大雅,可這一次……jolie站在床尾,都不敢太靠近付希安,心裏正在組織語言怎麽求情,門外突然有吵鬧的聲音。付希安皺著眉出去查看,有人衝過攔住他的保安,大步上前,拳頭就那麽毫無預兆地揮了出來。付希安從小練過格鬥,要躲賀雲岐這一拳,根本沒問題,但他沒想,連下意識地偏下頭都沒有。眼看著拳頭就要上臉,也不知道jolie從哪裏冒出來的,挨了這一拳。賀雲岐見到jolie衝出來時,力道就收迴了大半,但是嬌嬌公主的臉,細皮嫩肉的,怎麽經得起賀教官的這一拳,即使他隻用了一小半的力道。jolie疼得倒吸了好幾口氣,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她覺得自己整個口腔都移位了,付希安扶著她,讓人去喊醫生來。jolie靠在牆邊緩了很久,才憋出句話來,說道:“我……可以……將功贖罪、負荊請罪……嗎?”這兩個成語,還是她在拍的新戲劇本裏學來的呢。

    醫生帶著jolie去查看傷口,付希安帶賀雲岐進了病房,兩個人站在床邊,聽著儀器發出嘀嘀的聲音,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半晌後,付希安突然說:“等她醒了,我和你打。”“好。”舒曼是在三天後醒來的,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jolie,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眼睛睜開了又閉上,再睜開。

    jolie因為挨了一拳,獲得了暫留的批準,她知道她哥還沒想徹底放過她,所以一有空她就守在這兒,全心全意地求原諒。

    jolie看到舒曼睜開了眼睛,掏出手機高興地給付希安打電話,說:“你老婆醒啦,你們可以去打架了。”那天醫生替她檢查完,擦完藥膏以後,再迴來時,正好聽到付希安與賀雲岐的對話,中文造詣不夠的人,聽不懂話裏的含義,隻知道兩個人想打架。舒曼覺得自己是不是睡了太久,怎麽聽不懂她的話,艱澀地開口,聲音細如蚊蠅,問道:“什麽打架?”“噢,因為他揍了我一拳,我哥幫我去報仇。”舒曼才要問“你哥又是誰”,付希安接到電話後已匆匆走了進來,站到床邊,說道:“剛醒,別說話。”付希安將jolie趕走,讓醫生先給舒曼做檢查。到了晚上,她才明白過來,jolie是付希安的親妹妹,而她所說的打架,是指付希安和賀雲岐兩人。因為,他們再進來時,兩個人臉上都掛了彩。她隻當沒看見,一個人都沒問。

    舒曼在仁禾躺了將近一個月,jolie的戲份殺青以後,幾乎天天都來病房報到。

    關於自己怎麽會摔下來這件事,付希安一直沒有明說過,但許晴來探病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透露了幾句,舒曼能猜出個大概來,所以她對jolie的態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公主傲嬌慣了,受不了冷臉,直接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舒曼笑笑,迴道:“你也不喜歡我。”公主想了想說道:“那你現在開始喜歡我吧,我以後也喜歡你。”可是剛說完又反悔了,“要不你還是討厭我吧。我讓你摔斷了腿,你全心全意地恨我?想要把我留在身邊折磨我?”舒曼聽著她詞不達意的表達,“噗”地笑了出來,問道:“為什麽你那麽喜歡國內?”鐵扇公主搖頭:“不喜歡。”“可是如果迴倫敦,我就又是一個人了。”她的藝術家媽媽,不在外遊曆,就在去遊曆的路途上,一年都見不了幾次;付欽國呢,除了問她錢夠不夠花之外,他們之間沒有其他共同語言了。“我呢,除了我哥,沒人對我好過。當然,我也沒對別人好過。”而jolie公主對一個人好的定義就是,纏著他。以前纏著她哥,現在纏著她哥心裏的老婆。可是,她越來越覺得,她哥娶老婆的進度實在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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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好出院手續,付希安將舒曼接迴公寓住。為了方便她的生活起居,付希安將她的房間搬到了樓下的那間,當然,付希安並沒有將自己換到樓上住。當晚,舒曼看著付希安也準備在樓下房間就寢的樣子,眼睛裏都冒出了火,她現在行動緩慢,情緒也不能太激動,等於是半個植物人,生氣也隻能幹瞪眼。付希安看著鼓著腮幫子的小姑娘,笑道:“幹什麽?你現在這樣,就算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樂意呢。”舒曼不再與他說話,氣鼓鼓地睡覺,而他,真的就在房間裏打了個地鋪,生怕她半夜需要去洗手間或者起來喝水。舒曼心裏的感動還未超過兩天,第三晚,付希安半夜鑽到了她被子裏,委屈地說道:“曼曼,我冷。”說完側過來,就將她摟到了懷裏,下巴在她手臂上蹭了蹭道:“你別動,小心傷到身體,我來遷就著抱你好了。”舒曼咬著牙裝睡,身旁之人厚顏無恥至極。這一年年三十,jolie不願意迴倫敦,非要擠在小公寓裏一起過年守歲。不知道她從哪裏聽來的習俗,看著滿桌子的菜,突然問道:“為什麽沒有湯圓這道菜?”舒曼一愣,看了眼正在幫她盛湯、完全沒想要迴答的付希安,想了想,反問道:“為什麽要有?”jolie眨了眨眼,也反問道:“不應該有嗎?”一頓年夜飯,jolie都在研究要不要吃湯圓這個問題,最後付希安被她念叨得煩了,跑去廚房煮了一碗。jolie看著麵前一整碗剛出鍋的湯圓,傻眼了,再看看旁邊若無其事吃飯的兩人,問道:“不吃嗎你們?”舒曼一聽這話,抱著碗,往旁邊挪了挪,她才不要吃這個東西呢,都沒有餡,幹嗎沒事去吃些沒有味道的麵粉啊?付希安看著對麵小姑娘一臉嫌棄的表情,想笑,可麵上依舊淡淡的樣子,說道:“自己點的菜,好好吃完。”付希安的話,對jolie來說一向是聖旨,她隻好硬著頭皮吃,才吃了十幾個,感覺胃已經被撐飽了。兩人的晚飯早吃好了,飯桌上還剩jolie在慢條斯理地嚼著拖延時間,邊嚼邊恨不得將告訴她這個習俗的淩玿分分鍾咬碎。竟然坑她!

    趁付希安去廚房的時候,jolie立馬捧著碗轉頭眼淚汪汪地看著舒曼求助,舒曼知道這種東西吃多了胃會撐,對身體不好,倒也不支持付希安這種野蠻式的管教。

    付希安的聽力極好,於是舒曼隻好用眼神和肢體動作,示意jolie去將碗裏的東西倒了,假裝已經吃完,自己則去收桌上的碗筷拿去廚房將付希安絆住,免得他出來正好撞見。

    晚飯結束,付希安在廚房裏洗碗,jolie覺得這輩子都沒吃這麽撐過,倒在沙發上捋肚子。

    客廳裏的電視機正在播春晚,jolie有些茫然地看著裏麵演的小品,突然對舒曼說道:“你教我中文,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舒曼不怕jolie的糾纏,最怕和她說中文,有時候還會被她繞暈,直接迴絕道:“不教。”“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教我中文。”“……”這一晚,舒曼失眠了。窗外是連綿的爆竹聲,身邊是輕淺的唿吸聲。時間突然像是變慢了,一分一秒地過,那麽靜寂又漫長。舒曼忽然出聲:“付希安。”他側躺著,手撫在她腰際,輕輕摩挲,迴道:“嗯。”“那一年,我媽媽,是陸嘉琦救下來的?”付希安猛地睜開眼,窗外的夜空中突然有絢麗燦爛的煙火綻放,忽地又迴落,炫目的夜空又瞬間恢複成墨色,隻聽他輕輕“嗯”了一聲。

    “那場婚禮……是為了交換她迴來?”付希安在她肩上輕輕吻了一下。“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呢?因為你不想聽。

    因為不想把選擇的難題留給你。因為我願意等。隻要你還站在原地。

    隻要你願意走出一步,前方,轉身,或者你站著不要動,我的懷抱,隨時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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