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的眼睛非常的紅腫。


    這一下李恆之也看出來了,原來高巧兒和這個趙五也是半路相逢的,他們原先並不認識,而且高正庭反而是他的仇人,原來這個趙五竟然跟仇人的女兒在一起,還那麽的快樂,此刻知道真相的時候,他的內心怎麽能不崩潰呢?


    一個瞬間,高正庭仿佛蒼老了很多歲。


    李安冰冷的眼神絲毫沒有放過他,看著高正庭的樣子,質問道:“是不是複國在你眼中是那麽的重要?如今已是大唐盛世,你所謂的複國,所謂的效仿前朝的主子真的那麽重要嗎?”


    李安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萬裏江山萬裏夢。今日的一縷英魂,昨日的萬裏長城。


    縱觀曆朝曆代總是有著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事例,每一個繁華王朝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心血鑄造。


    包括大唐盛世的來曆也是如此,可如今老百姓在大唐生活下比較富饒,為什麽一定要貿然的引起風浪,再一次把當代的人民陷入到那些瘋狂的浪潮當中呢?


    或許此刻李安的話,引起了高正庭的認同,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現在女兒的屍體已經變成了冰冷,無論他怎麽唿喚,女兒總是不迴來了。


    這一刻,他更加的意識到,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為這宇文化及的大事情而活著,很多時候把自己的女兒給忽視了。


    自己的女兒是支持自己的事業,但有的此後也曾經認真的反對,就是害怕自己出現什麽意外,但現在,不光有什麽意外的出現,反而把自己的性命給搭上了。


    無論高正庭受了多大的刺激,李安仍然沒有放過對他進行口舌上的攻擊:“高正庭,從你進入李府的第一天,哦,不,甚至還沒有進入的時候,我早就懷疑了你,我知道你混入李府,隻不過為了尋找傳說中的寶藏而已”。


    高正庭失神的身子,有了輕微的觸動。


    “然而我告訴你,那個寶藏或許隻是一個傳說,是否真有我也不敢保證,但是即便真有,我絕對不會讓它落入歹人之手。”


    趙五看到這裏的時候,終於不滿起來,他搖晃著李安的身子說道:“李老板,跟這種人幹嘛要客氣”。


    李安悠悠的閉上了眼睛,他說道:“今天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無論現在你是否有了悔改的意思,可是死在你手下的人命簡直太多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心魔所造成的”。


    這一次,高正庭竟然點點頭,顯然同意李安所說的話。


    “看在你痛失女兒的份上,今天你就自行了斷吧。”李安最後艱難的說了一句,然後就轉過了身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而趙五卻咆哮起來:“李老板,幹嘛對他這麽客氣,不如讓我掐死他。即便他死後墮入十八層地獄,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但李安並沒有迴答他,而雲大俠也用冷冷的眼神迴應著他。


    “好,李老板,你說的對,我願意以死謝罪。”一股沙啞的聲音從高正庭的口中說得出來。


    李安再次把臉轉過來問他:“那你選擇什麽樣的死法?”


    “我願意用一顆繩子吊死。”高正庭平靜的迴答著。


    這一下,雲大俠有一些傻眼,跟一個敵人商量怎麽死還是頭一次碰到。


    李安點點頭,他認為既然這是高正庭的最後遺言,那是必須滿足他的。


    他從袖口當中掏出了一些碎銀子,交給了兩個馬車夫說道:“你們到附近買一些繩子然後帶到附近,找一些有樹的地方”。


    兩個家丁便照辦了,剩餘的四人便在那裏站著,陪伴著現在已經成為冰冷屍體的高巧兒。


    看到高巧兒的時候,高正庭的眼中泛出了一絲熾烈的光芒,他慢悠悠的轉向李安說道:“李老板,我罪無可恕,可是我在臨終之前還想托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滿足我最後的願望”。


    俗話說的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安知道這一句話大約是高正庭發自肺腑的。


    他淒慘的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這是讓我把高巧兒大姐厚葬嗎?這一點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高巧兒畢竟是為我的弟弟而死的,我們全家將永遠紀念他”。


    高正庭所要求的正是這件事。


    他聽到李安這麽說便感覺到欣慰,他知道李安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


    可以說,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牽掛。


    李恆之不斷的搖搖頭,當他知道高正庭的身份的時候,曾經對他非常的鄙視,可此刻看到高正庭已經悔改,就像一個普通的風燭殘年的老人,倒是讓自己有了一絲的激動。


    他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他和高巧兒隻是頭一天認識,感覺到那麽的親切,想不到就短短的進行了幾句話的交流,彼此竟然陰陽相隔。


    高正庭再一次老淚縱橫起來,他相信今天的一幕都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讓自己的女兒親自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人世間最悲痛的事莫過於此,他慢慢的來到了高巧兒的屍體麵前,趴在上麵說道:“倩倩,爹爹一會兒就來陪你”。


    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情景,讓在場的人都很動容,甚至三個人都已經忘記了,這個人是他們的敵人。


    趙五也流下了眼淚,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趙良,如果沒有這個高正庭的出現,他和自己的哥哥說不定還過著舒心的生活呢。


    然而,剛才李安的話也給了自己啟發,高正庭為了自己的心魔而活著,可是那段時間,他和哥哥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正因為他和哥哥趙良知道了高正庭乃是前朝的餘孽,所以才想著百般的接近他,以求告密,可最後又怎麽樣?


    哥哥最終身首異處,而自己卻是痛苦的天天晚上睡不著覺。


    所以,這時候趙五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他是對李安說的:“李老板,我到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你願意選擇經商的生活,而不願意從政,原來經商真的可以實現你人生的價值,如果為官,讓人越來越有煩惱”。


    李安頓時一愣,想不到趙五的覺悟竟然這麽高,平心而論,他感覺到趙五這句話說的也不完全對,因為有些東西不是一概而論的,自己不願意從事政治的原因也不是因為這個,但不管怎麽說,趙五的這番話表示自己已經鳳凰涅盤了。


    其實在過了二三十年以後,趙五白發蒼蒼之際,那時候因為看不慣武則天身為一個女人而主持朝政,最後毅然到了金光寺出家,真正的看破紅塵。


    而今天的這一幕竟然是他的看破紅塵的啟蒙課。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了。


    大約受了李安的話的影響,此刻的趙五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他不再吵著嚷著要把高正庭給親手掐死,因為他知道,反正高正庭今天也活不成了,算是對自己的哥哥有了交代。


    他借著先離開這裏找一個地方上茅廁的功夫而來到了一個地方,暗暗垂起了眼淚。


    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起了兄弟兩個人親密無間的時候,他現在多麽希望自己的哥哥出現在自己身邊。


    兩個人哪怕就是衣不果腹,天天過上吃不飽的日子,也希望哥哥能在自己的身邊。


    兄弟兩個從小的確過的日子很苦,眼看著兩個人都混得有了出息,他們的父母卻又不在了。


    如今的他還沒有結清,可是他已經麵臨了失去父母雙親,還有親生哥哥的痛苦,他頓時感覺到,在這個偌大的世界上,自己卻成了孤身一人。


    就像剛才高正庭的那種眼神,讓自己有了一絲的憐憫,隻不過他和高正庭是不一樣,高正庭那是咎由自取。


    此刻的天空也漸漸陰暗了下來,仿佛無數的陰霾在自己的眼際之間流動,這情景多像自己如此的心境。


    而同時,在那邊,李安背負著雙手,眼睛癡癡的望著天空。


    雖然他和高巧兒接觸不多,但是他沒有想到高巧兒竟然如此充滿大義,為了別人而犧牲,這是一份多麽大的恩情。


    隻是這份恩情,李安永遠也無法報答了。


    天地悠悠,悵然若失,生活了兩世的李安,知道這樣一個道理,那就是即便家財萬貫,但是總有一些事情是讓你無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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