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晉問那道士:“這女人邪乎的很,她到底是人是鬼?”


    那老道笑了笑:“自然是人。隻是,看起來戾氣很重啊。”


    薛晉也笑了:“既然如此,就多謝您老人家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


    那道士離開之後,憐兒才猛然發覺,或許他早就知道了真想。原來,他也在偽裝。


    沒錯,他曾經是失去了那段記憶,可是多次的刺激,早就讓他把什麽都想了起來。隻是,那個女人的臉,卻在他的腦海中十分的模糊。他以為永遠沒有人能拆穿他的偽裝,直到再次與他的劫數不期而遇……


    那個雨天,憐兒如爛泥一般倒在地上,楚楚可憐的看著他,讓他一瞬間又想起了那個親手毀掉的人。也許是出於愧疚,也許是為了贖罪,亦或許他時常想起與憐兒的曾經。


    不管是哪一種,他動了惻隱之心,帶走了她。卻萬萬沒想到,她便是過去的憐兒。時間過的太久,久到他早已記不清她的容貌和身材。她多了兩條疤,他便認不出她了。多可笑,多諷刺!


    直到那一天,他無意中發現她的秘密,才渾身顫抖起來。一樣的名字,一樣的身份,他早該發現的。那口井困不住她,她那樣偏執,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薛晉的心被恐懼塞滿,他知道隻要自己露出馬腳,她必會親手殺死他。所以,他開始與她周旋,暗地裏卻在籌謀如何除掉她。


    看著渾身被勒出血印的憐兒,他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


    “薛晉,你好狠的心。”憐兒雙目幾乎瞪出血來。


    薛晉不敢看她的眼睛,隻嚅囁道:“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憐兒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她太傻,傻到被豬油蒙了心,連別人是否真心都看不出。


    他嚴加看管憐兒,若一不小心讓她逃了,後果不堪設想。他的解藥還在她手上,他當然不能讓她死。隻能一點一點收緊紅繩,慢慢折磨她。


    憐兒仿佛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薛晉怎麽逼迫,她都不肯就範。時間不緊不慢的走著,薛晉的耐心也被磨盡了。


    “你若再不把解藥交出來,我就讓你立刻消失!”薛晉脖頸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她卻毫無懼意,迎上他的目光,笑得花枝亂顫:“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拿什麽給你。”


    薛晉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他瞧著她,隻覺得萬丈紅塵恍若隔世。他們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呢?當初也是愛過的吧。他站在她的門前,夜夜在她窗下朗誦詩歌。“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推開窗,斜靠在窗欞上,往下看。月色正濃,美人如畫。他整個人都癡了。明明是那麽純粹的開始,為何難以抵擋現實的折磨?薛晉低笑了一聲,他們都變了,變得冷血無情麻木不仁。有那麽一刻,薛晉是想給她自由的。


    他蹲下身,她卻猛地撲過來咬住了他的胳膊。鮮血源源不斷的從體內流逝,他覺得她像個無底洞一般,幾乎讓他渾身的血都喝光了。


    薛晉幾番掙紮,才勉強掙脫了她。可再迴頭,卻見紅繩落在地上,憐兒不見了。心頭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薛晉急忙追了出去。


    院中丫鬟仆人倒在地上,都是一刀斃命,鮮血汩汩往外冒,死狀慘烈。薛晉腦袋突突的跳,他越往前走,死的人越多……看著滿目血腥,薛晉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對憐兒極為了解,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憐兒。”他喚她。他想過無數與她劍拔弩張的時刻。卻從未想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抬起頭,淒然一笑,顯得愈發恐怖。可這一刻,他卻寧願死的是他自己。因為,憐兒手中的一雙老人,正是他年邁的父母。憐兒早就知道防著他呢。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被背叛了。


    薛晉頹然跪地,不斷給她磕頭:“憐兒,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殺就殺我,別再濫殺無辜……”這麽多年,他其實想過她會找到他。這一次,他真的悔了。他知錯了!


    憐兒笑了,滿眼譏諷:“沒看出來,你還有顆菩薩心腸。”


    他很自私很惜命,若有轉圜的餘地,他什麽都豁得出去。可一個人再無恥再堅強,看到與自己相關的人,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倒在自己麵前,也絕不會無動於衷。


    更何況,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種觸動心靈的震驚足以摧毀他的意誌。他苟活了這麽多年,已經足夠了。他不想再當縮頭烏龜了。


    薛晉沉聲道:“隻要你不再殺人,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憐兒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輕蔑一笑:“好。”


    薛晉以為會狠狠折磨他,沒想到,她把他帶入了煙花巷,從此彈琴唱歌吟詩作賦快活無比。


    他們仿佛在一夕之間又迴到了過去。紅袖|添香舉案齊眉,不負韶華。薛晉如跌進了美夢,再也不想醒來。可是,滿屋的血腥味時時刻刻在提醒他,迴不去了,都迴不去了。


    她貪戀著過去的美好,設了局入了戲,他拚命的配合她。心中卻在猜測,她會把他的解藥藏在哪兒。他趁她不備,找過很多地方。煙花巷的每個角落他都翻遍了,一無所獲。


    “別找了,你找不到的。”薛晉嚇出一身冷汗,他迴頭,憐兒正斜躺在貴妃榻上冷笑。


    她輕輕摸了摸臉上的傷疤,像說給他聽又像自言自語:“想知道我臉上的疤是怎麽來的嗎?”


    同輩嫉妒或是因愛生恨?這些流言他曾有耳聞。不過,既然是她放出的風聲,想必答案沒那麽簡單。他靜靜聽著,沒有言語。


    “我自己劃的。”薛晉心頭一震,卻又聽她說,“可真疼啊,刀子很鈍,割在臉上火辣辣的,好像骨頭都要裂了。”她盈盈雙目望著他,眼中隻剩蒼涼的笑意:“我告訴自己,都是這張臉的錯。因為你看厭倦了,所以才會拋棄我。”


    似是在尋求答案,她朝他挑了挑眉:“是嗎?”


    薛晉不知如何迴答,隻得順著她道:“我欠你的,這輩子補上。”


    “補償?怎麽補償?”她眼神一冷,瞬間逼近他,“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嗎?”薛晉背靠著牆,退無可退。望著她臨近崩潰的臉,無數念頭竄入腦海。他大約明白她為什麽遲遲不肯殺他。


    她交付了真心,換來的是背叛。她不甘心,她要像貓捉老鼠一樣的玩|弄他,要他對她卑躬屈膝予取予求。


    曾經在他身上失去的,她要一件件都拿迴來。


    薛晉的心裏突然有了計較,就在她發怒那一刻,他伸出手緊緊抱住了她。她拚命掙紮,他死也不放。她捏住他的脖子威脅他,他還是不放。


    他信誓旦旦的說:“我已錯過一次,絕不會再錯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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