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要命的英倫島上又少見陽光,可能以後有的她罪受,說不定老了還會產生後遺症。


    “你怎麽知道?”


    “呃,是我家鄉的一個小常識。”


    “家鄉…”虛無縹緲的語氣重複這個詞,倏然恍惚,“是不是很想迴家?”


    “有點吧,一點點…”


    沉默半晌,伊莉莎白替她拉好衣服,低垂的眼眸深深埋去那份痛惜,仔細整理著她因為方才嬉鬧而弄亂的頭髮,柔聲道:“我答應你,等解決了國內的麻煩,就派遣船隊送你迴東方,好不好?”


    “……”


    這樣的承諾,江心言負擔不起。


    自從上個世紀西班牙的伊莎貝拉女王,資助了哥倫布遠洋航行發現美洲大陸後,在海上貿易這方麵,一直是西班牙和葡萄牙走在最前麵,從最初的換取點稀罕物資,到後來開闢殖民地燒殺搶掠,那個強大的天主教國家無疑變成了海上霸主。


    而英格蘭,還是個偏安一隅的落後小島國。


    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沒有寬鬆的社會環境,沒有像樣的海軍,內憂外患不斷,在這亂世中坐上王位的伊莉莎白,究竟憑著怎樣的智慧與手腕,才使得一個貧窮落後的國家發展到進入“黃金時代”,打下未來“日不落帝國”的堅實基礎……


    伊莉莎白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她沒有資格讓她做出承諾。


    “我……”話到嘴邊停住,望進那雙溫柔的眼,頓時又失了勇氣,她說不出捨不得伊莉莎白的話,也說不出已經在心裏徘徊好久的話。


    “嗯?”


    “你…很想送我迴家麽…”失落地垂眸,抿著唇。她不會告訴伊莉莎白,即使船隊將她送迴東方那個叫大明的國度,也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


    “我不想,是你想。”


    “……”


    感覺像在踢皮球,互相心裏藏著什麽不說,這種滋味真是煩透了,江心言皺著眉咬緊了下唇,無奈道:“好吧,但是我不著急,你先做完你想做的事。”


    曜黑的眸子裏泛起一絲酸楚,伊莉莎白將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嘴角不禁牽起寵溺的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其實,這個女孩兒的心意,她都明白。


    隻不過,她還弄不明白自己的心。


    “那個…我能請求你一件事嗎?”


    “什麽?”


    “可不可以…讓奧洛小姐在宮裏常住?”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眼裏充滿懇切和希望,內心卻十分忐忑。


    聽到這個名字,伊莉莎白瞬間拉下了臉,“不行!”


    “好吧…”


    “你不問我為什麽拒絕嗎?”


    “這是你的地盤,當然你說了算…”弱弱地小聲說道,捏起了手指,其實委屈得要命,她隻是想好不容易有個老鄉朋友,一起說說話也不至於孤獨。


    “你跟她似乎很熟?”挑眉,伸手捉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畢竟她救了我,而且她人也很好,你不在這幾天都是她陪我說話……”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清楚地看見伊莉莎白臉色驟冷,捏著下巴的指骨漸緊,有些痛。


    “是挺好,沒錯。”


    “……”


    冷凝的眸底掀起一場狂風暴雨,怒捲起驚濤駭浪淹沒了溫情,伊莉莎白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出的這句話,卻無法透過她平靜到極致的麵容讀出什麽,以至於,江心言根本不知道她生氣了,隻覺得這樣的伊莉莎白很陌生。


    驀地鬆開手,目光掃過被捏得泛紅的皮膚,她又開始不明白了,自己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移開視線,不經意瞥見地上一張圖紙,江心言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自己畫的某張解剖圖不知什麽時候落在地上,愣了一下,想起奧洛的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遲了,伊莉莎白已經把圖紙撿起來,“這是什麽?”


    “是…是…”


    慌亂與恐懼迅速蔓延全身,驚得舌頭打結。


    完了,她會被抓起來,燒死!


    要是被別人看見就算了,狡辯幾句再銷毀證據也沒什麽,可偏偏是被伊莉莎白看見,這個一句話就能決定她生死的女人……江心言悔得腸子都青了,她一點也不指望能被理解。


    隻見伊莉莎白的神情越來越凝重,皺起了眉,沉聲道:“誰教你畫的?”


    “我…我自己…”聲音帶著哭腔,有些抖,“以前在家學的…我閑著無聊就…”


    不能出賣奧洛,大不了自己英年早逝。


    然,預想中的震怒並沒有降臨,伊莉莎白隻是多看了兩遍,隨手揉成一團丟進壁爐裏,淡淡道:“以後不要畫了。”


    紙團在明亮的火光中漸漸化為灰燼,一隻手拂上她的臉,輕輕拭去眼角那滴晶瑩,江心言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急到哭,狼狽地低下頭…


    “我隻是想研究一下醫學。”


    “那你想被處刑嗎?要不要我現在帶你去倫敦塔走一走,看看那些受刑的罪犯?”語氣陡然變得嚴厲。


    “……”


    瞧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伊莉莎白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她攬進懷裏,“我不反對你研究這個,但不是現在,聽話好嗎?”


    “好…”


    短短的時間裏,江心言總算體會到什麽叫“翻臉比翻書還快”,這個女人的脾氣越來越讓她捉摸不透了,明明在大臣們麵前理智冷靜,到她這兒,哼…就會欺負她。


    .


    夜幕下的泰晤士河幽深而寧靜,漆黑的河麵穿過兩岸星星點點的燈火,遠看像一條深不見底的壕溝,偶有船隻泛行而過,拖起長長的波紋。


    燭火在伊莉莎白身後跳躍,將她拉長的影子投映在牆上,偌大的書房裏站著三個人,卻安靜得隻能聽見火焰劈啪聲。


    沃辛漢剛匯報完這幾天的追蹤情況,隨後女王就不說話了,背對著他們安靜地注視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他跟塞西爾對視一眼,傷腦筋。


    “既然會被滅口,說明是他們當中有人擅自行動,聖誕夜當晚的行刺計劃並不周密,所以才會出現那樣愚蠢的疏漏。”突然,伊莉莎白幽幽地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隻是很奇怪,他們為什麽要針對羅伯特?”


    “或許隻是幌子。”沃辛漢蹙眉思索了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麽,“陛下,這些人十分謹慎,並且很清楚您會有的反應,針對羅伯特有可能是個試探?”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會有人被滅口,你追蹤到的隻是他們當中最底層的小嘍囉,並且被統一訓練過口風,身手也未必會差。”


    那晚連射兩個侍衛,都是一擊穿喉,當場斃命,手法很精準,至於為什麽第三箭才進入船內,能解釋的原因隻有兩個:第一,行刺者沒有十全的把握,第二,遇到了上級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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