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走在樹下也未見清涼,夏南見那自稱夫家姓宋的太太提了裙子過河,趕緊同裴真道:「夫人,你真對她說得什麽治病的郎中有興致啊?咱們不練功了?」


    方才相一說有方法可解婦人子嗣一事,就說不遠的小廟裏來了個郎中,此人是要進京考太醫院的,但是盤纏丟了,隻能在此暫時落腳,攢些錢再上路。


    相一要領著裴真過去,還怕她不肯去,誰知問了,裴真便答應了。


    當下夏南不解,裴真小聲同她道:「我總覺得此人過於熱情,想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啊!原來如此!」夏南恍然,又嘟囔,「她一個農婦,左不過騙夫人幾個錢吧?」


    目前看來好像是這麽迴事,不過她總覺得好似沒這麽簡單。裴真沒說什麽,隻道反正無事,跟去看看再說。


    蟬鳴和樹葉沙沙聲伴了一路,裴真見那宋太太一路不住地同裴真問東問西,見裴真不搭理也不生氣,撿了自家遇見的事說來湊趣,倒是巧舌之人。


    三人一路走到了那小廟。小廟頗為破敗,但打掃的幹淨利落,還有兩個和尚在裏念經。


    相一說的郎中就借住於此,他們進到後院,正巧瞧見一婦人從一間廂房裏出來。婦人上了年紀,見了相一和裴真夏南便問,「來瞧病的吧?快去,過會薑郎中要去鎮子上買藥了!」


    相一哎呦呦了幾聲,趕忙催促跟在後麵的裴真二人,「幸虧咱們來的早,在晚一步就錯過去了!看來郎中與二位有這個緣分呢!」


    說著,自己先幾步上了前,「薑郎中,我是宋家村的,今兒來了兩個遠房表妹,你給瞧瞧。」


    她說話的間隙,裴真也走上前來,她往廂房裏瞧去,目光與窗前坐著的人,碰了個正著。


    那人看似三十五六的年紀,長相十分俊秀,書生打扮,手裏還提著筆,桌上擺著寫了一半的藥方。


    裴真看去,他也看來,他目光在裴真身上一頓,又趕緊略去,立時起身,「是這兩位吧,快請進。」


    兩人進了廂房,房間立刻顯得狹窄逼仄了。


    裴真目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最後瞧見夏南將錢袋捂了個嚴實,暗笑。


    這邊相一已經把情況說了,「還是年紀輕,不知道厲害呢!薑郎中,你快給她們兩個看看!別耽誤了以後的事!」


    那薑郎中自然道好,請了裴真落座,「請這位太太伸手一診。」


    裴真伸出手來,夏南趕忙將帕子遞過覆在她手上,之前在京城看病,都是這麽個規矩。


    按理說鄉下看病,不用這般小心,可夏南這麽做了,薑郎中沒表現出任何意外。


    裴真多瞧了他一眼,等著他的診脈結果。


    過了不多時,薑郎中收了手,一時沒說話,斟酌了一下。


    「大夫,怎麽說?我這遠房表妹身子可有礙?」


    那薑郎中還是沒說什麽,招手讓夏南過來,又給夏南診了,診過便道,「這位姑娘是無礙的,我們確定。隻是那位太太......」


    「呀!可有什麽不好?大夫直說呀!」


    薑郎中皺著眉頭端詳了裴真的臉半晌,又沉吟了一下,才道,「太太這脈象我還不太確定,兩日後,太太一早過來,再看一番。」


    裴真沒想到,他沒有當即賣弄什麽神醫之術,反而讓兩天後再來,倒真像個看病的模樣,遂問清了時間,約定到時候再來。


    三人離了去,說要出門買藥的薑郎中,從另一邊離開了小廟,路上柳下有馬車等待。馬車雖然平平無奇,可薑郎中一個丟了盤纏的人,哪來的錢坐馬車呢?


    他這邊靠近,馬車車夫便過來扶他,「法師,日頭曬,快進車裏涼快!」


    話說完,車裏也下了個人來,正是源香,「師父!快來!徒兒等您好久了!」


    薑郎中自然也不是什麽薑郎中,是金澗。


    金澗有些走神,源香喊他也不過隨便應了一下。


    上了車,車裏用了冰,源香一邊打扇,一邊伺候他飲了一碗冷淘,見他仍舊神思不屬的,拉了他的衣袖喊師父。


    「師父,莫不是瞧上什麽人了?怎麽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又使性子又撒嬌的,平日裏金澗看著還挺有趣,今日瞧著,就跟吃了一桶蜜餞似得,膩味的難受。


    他想到了那錦衣衛指揮使的夫人。


    從前聽說是武林中人,還以為是那等粗俗的女子,今日一見,他竟被驚艷到。


    那女子就好像這夏天裏的冷淘,清爽宜人,讓人浮躁盡去。


    怪道那錦衣衛指揮使寶貝得要命,這趟下江南不定就是為了送她迴家中探親。


    若他是那韓烺,得了這樣的女子,怕也是要含在嘴裏怕化了!


    這一想,想到了剛才隔著帕子替她診脈。


    他並不懂診脈,可感受到那沁著涼意的肌膚和跳動的脈搏,金澗心裏躁動了起來。


    真是期待與她的下一次見麵!


    ......


    致莊,韓烺偷偷把夏南叫過去問話。夏南把事情說了,韓烺略有些驚訝,「你說夫人聽了那個郎中的話,迴頭又問你真有聽說過練功有礙生子的事,是麽?」


    夏南說是,「夫人本來是要去瞧那宋太太打什麽算盤的,但是那個郎中一說,迴頭還真就皺了眉頭。」


    「知道了,你去吧,不要讓夫人知道。」


    韓烺給把夏南遣了下去,立刻飛奔迴了下榻的小院。


    他的夫人是在琢磨以後的事麽?


    韓烺跑到門前,輕手輕腳地撩了簾子進去,一眼瞧見他的夫人坐在竹床上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走到身後,她還沒發現分毫。


    「夫人。」韓烺喊了她一聲,挨過去抱住了她的腰,「在想什麽?」


    裴真迴過頭看他,見他臉色欣喜未退,「夫君有什麽喜事麽?怎地眉眼含笑?」


    「夫人這個都能看出來?」韓烺朝她眨巴眼,「夫人先迴答我,你剛才在想什麽。」


    「哪有什麽,隨便想想而已。」


    韓烺一聽她悶著不說,哼了一聲,埋怨她,「夫人有什麽事,總不肯告訴我!」


    說著,收了手,一副甩袖走人的模樣。


    裴真連忙拉了他,韓烺不依,仰著頭不高興,不拉著還是要離開。


    裴真笑嘆了一聲,突然伸手,從後抱住了韓烺的腰。


    韓烺吃了一驚,她何曾主動抱過他?!今日除了那個郎中,還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事不成?


    想著,她開了口。


    「夫君,我心裏有一事,思索了許久,還沒想好如何開口,等過兩日,我想好了,自然同夫君說。夫君不要再疑心了,好麽?」


    韓烺的心砰砰跳,半晌才從舌頭上找迴話來。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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