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烺沉了臉,一旁的周頤臉色更是難看,他沉聲問道:「你們問清楚了,攏共就這四個水匪,都被六扇門殺了?!」


    來人迴是,「六扇門的捕快說,這四人作惡多端,六扇門也追殺了好些年月。」


    「追殺好些年月還能任他們犯案?!」周頤一掌拍在了茶幾上,幾上的茶碗杯碟叮噹地打了個轉。「就是這四個人?殺了我叔父在內七名錦衣衛?!這怎麽可能?!」


    下麵的人不敢迴話。他說的叔父,正是前錦衣衛指揮使周機。周頤,乃是周機的親侄兒。


    韓烺伸手拍了拍周頤的肩頭,又問來人,「那夥水匪潛入蘇家多少日子?」


    「迴大人,有兩個月,那四人將蘇家上下連同僕從全都殺了,埋在院子裏,因著蘇家人常不出門,沒人發現古怪!」


    韓烺垂了垂眼簾,又問了來人幾個問題,來人細細報了,說到少了個嬰孩的事,韓烺眉頭緊皺,「沒查出來頭緒?」


    來人說沒有,「蘇家的確摳門,問了幾個當地有名的穩婆,都說那蘇家連這點子錢都捨不得出,還有說話難聽的,說那嬰孩指不定早就死了。不過送菜的說應該不是,有好些日子,蘇家都要了鯽魚,算時間,應該是給蘇太太或者奶娘催奶的用途。可嬰孩到底哪裏去了,沒人曉得。」


    韓烺聽著沒什麽旁的消息了,擺手讓來人下去歇了。迴頭瞧見周頤臉色發青,雙手死死攥著椅子,紫檀木的扶手被他攥得發出咯吱的響聲,在寂靜的房裏尤為清晰。


    「是不是殺人滅口?!」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韓烺目光不知何時落到了廳裏掛著的周機生前的一副筆墨上。


    「明鏡高懸。」


    韓烺一字一頓地念著。


    前任指揮使周機,死於查案途中水匪突襲,可在韓烺和周頤眼裏,周機的死是個謎。


    去歲初秋,周機接了一樁密案帶了六個人連夜出發,水陸陸路便衣而行,不想就在魯西南微山湖中,不知哪裏竄出一夥亡命水匪,突然從水下竄出,沉船殺人,放火燒船。錦衣衛武功再高,敵不過出其不意,且那水上本就是水匪的地盤,一場惡戰,錦衣衛連同指揮使周機在內七人全部喪命。


    事情發生在湖內,火光雖盛,可全無救援,更兼周機等人秘密行路,許久之後此事才傳入京中。


    一時震驚朝野。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就這樣被殺害了,船上金銀細軟全無,明麵上看就是謀財害命。有瞧見的漁民稱那夥水匪人數不多,輕功極高,殺了人燒了船連夜逃竄離去,待官兵和錦衣衛再派人去查,那夥水匪就跟憑空消失一般,藏匿無影。


    周機的案子沒有了下文,上到宮中皇帝,下到平民百姓,都覺得他時運不濟,命中有此一劫。可周家人不信,韓烺也不信!


    三年內,錦衣衛指揮使的座位上,已經換了三個人了!


    上上任指揮使尹勇因為父母接連病逝,迴鄉守孝,周機接管錦衣衛不到一年就出了事。皇上原本屬意尹勇繼續做迴錦衣衛的位子,不想尹勇突然得了急病,皇命未到,人便沒了。


    這等情形,地位特殊的錦衣衛自然不能貿然讓旁人接手,皇上便將時任北鎮撫使的韓烺提了上來。


    二十四歲的錦衣衛指揮使,史上年歲最輕的錦衣衛指揮使!


    新官上任的一把火燒上了天,恣意囂張的名聲傳遍天下。可就是這般張揚跋扈的錦衣衛指揮使,有人敢在他新婚之夜,刺探他府邸書房!


    這些日子,韓烺一直在琢磨,是什麽人,又因何而來?


    那女賊劍法路數清奇,不是門派中人;傳信的小箭他派人查了,江南的製式;女賊並非獨身來京,有至少三人相助;女賊同他交手之時,隻想逃命,未想殺人......以這些有限的信息,韓烺可以判斷得到,這夥人不是他的仇家,反倒像是......殺手!


    若是殺手,還不是那等為了殺人而來的殺手,其背後之人便更難猜測。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若是僱傭殺手之人親自出手,必會在他臉前暴露,因此才不惜重金請人。另外,僱傭殺手的人,顯然是摸不準某些事情,才讓人來刺探。


    不巧的是,被他發現了。


    什麽事呢?或者和什麽相關呢?會不會與周機之死有關?


    「大人。」周頤突然起了身,一臉鄭重。


    韓烺一眼看過去,心裏已明白他的想法,周機的事自然由周頤親自來辦得好,他點點頭,「你去吧。」


    周頤聞言麵色定下不少,韓烺讓他坐下,「你這一趟把前後再查探一遍。」周頤點頭,他又道,「上次那老漁民,你讓人再去問問他,我之後可有人再去過尋過。」


    「老漁民?」話頭轉得太快,周頤愣了一下。


    韓烺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個卷宗筒,裏麵紙卷套著紙卷,是兩張。


    周頤打開一看才想起來。兩張交疊在一起的紙卷,正是一個多月前,韓烺探案時繞道微山湖,找到的一位老漁民的證詞和畫像。


    那老漁民沒有看到水匪放火燒船時的情形,反倒之前在河溝中收地籠時,聽見葦盪裏有人說話。


    他聽得零零散散。


    「......再幹一票,以後再也不用亡命天涯了......都許好了的,以後咱們就是江南的富翁,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


    周頤把目光落到那份口供上,「江南的富翁......便是那鎮江的蘇全吧。」


    韓烺緩緩點頭,顯然已經聯想到了。


    「蘇家上下的命,看來早已被許走!」周頤冷笑了一聲,指尖捏得紙卷,幾欲捏碎。


    他將老漁民的畫像單單抽了出來,放進了自己的懷裏,指了那份彌足重要的口供讓韓烺收好,「這可別被人瞧見了。」


    韓烺聞言點頭,有什麽在腦中一躍而過,周頤又開了口,「這幾日我將手頭上的事歸攏吩咐一番,找個由頭南下。」


    「好。」


    韓烺應下,再去想方才腦中閃過的念頭,那念頭就像煙花的光亮,一閃而過,什麽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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