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便聽他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喟,而後沉穩綿長的吐息有規律地響起,一下又一下地吹拂著她頸側的雪膚,而擠壓在她柔乳上的結實胸膛,也不疾不徐地起伏著。


    滿腦子的震驚早將睡意驅趕得一絲不剩,花雅雨隻能啞然張大了眸子,一夜無眠。


    明淨的日陽自窗欞翩翩映落,拂照在花雅雨疲憊的睡顏上,微啟的櫻唇逸出一聲低弱的輕吟,她掙紮著睜開了重若千斤的眼皮。


    想想她張大兩眼,僵著身子硬撐到將近天明,才抵不住睡意悠悠睡去,也不知她睡下有沒有一個時辰……


    身後空落落的,昨夜烘偎著她一整夜的暖熱男軀不知何時離開了。師兄不在床上,想來該是到鏢局去了?


    揉了揉困得快張不開的眸子,花雅雨半夢半醒地坐起了身子,神智模糊地張看著內室。


    昨夜她胡亂散落一地的發帶、珠花、外裳,此刻全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櫃上。床邊架上擱著一盆清水,而小幾上則置放著本應在包袱裏的裳裙。


    短短的一瞬間,花雅雨便立刻清醒了過來。


    師兄不但將她弄亂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還替她取來了漱洗的清水跟更換的衣裳,而寄人籬下的她,卻貪懶賴床不起?


    慘了慘了,師兄會不會以為她長成了懶散的壞姑娘?


    急急忙忙地跳下了床榻,花雅雨飛快地漱洗完畢,取來木梳梳順了發絲,正要更衣之時卻頓住了動作。


    一雙水亮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著那襲擱在小幾上的衣服。


    她記得她的包袱裏,除了裳裙,好像還有……


    花雅雨屏息地伸出了小手,顫抖著揚掀起小幾上的素白裳裙,靜躺在裙下的藕色抹胸與褻褲,瞬即映入她的眼簾。


    「噢……」她想死!她想撞牆!以手掩著赤紅紅的小臉,她羞愧難當地發出模糊呻吟。


    與內室之間僅是一座屏風之隔的大廳中,輕飄飄地傳來了穀陽低穩淡冷的嗓音,波瀾不興似的問著,「雨丫頭,醒來了就快來用早飯。」


    嚇!師兄就在外頭?花雅雨登時不敢再多想,連忙換妥了衣裙,就著清水倒影束好了發絲,便邁步繞過了屏風。


    坐在桌前的穀陽,正拿著茶碗默默喝著茶。向來冷淡的臉上不見一絲溫情,英挺的俊眉斜斜微挑著,漆黑煥亮的瞳眸不帶情感地睨向她。


    花雅雨開始有點懷疑,眼前這冷漠如寒冰的人,真的是昨夜擁著她不放,今早還替她整理衣物的師兄嗎?


    不過,這倒還比較像是她所熟知的,那個疏離又冰冷的穀師兄……


    「師兄早。」臉上猶是熱熱的,不太敢迎上他清冽的眸光,她畏怯地低垂著水瑩眼眸。


    下意識地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座位坐下,花雅雨默不作聲地伸手取來桌上的荷花餅,食不知味地啃著。


    燦燦日陽自糊紙窗欞外斜斜映入,伴隨著鳥語啾啾。雅致大廳內,他喝茶,她吃餅,兩人皆是不言不語。


    好尷尬……她想說些什麽,可是也實在想不出有何話可說,隻能放任這詭異的沉默盤旋不散。


    以往在梅花山上,她多是遠遠地偷看著他,偶爾會跟他說上一兩句話,但也隻是禮貌問候。現下要與他像是家人般話家常,她真的做不來。


    不似她的滿心不自在,穀陽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而後將茶碗擱迴桌上,發出了一記清脆的微響。


    埋首吃食不作聲的花雅雨,當下受驚似的抖了抖身子。


    「雨丫頭,昨夜睡得不好?」淡冷的嗓音漫不經心地問道,伴隨著碾冰似的寒涼視線落在她身上。


    被他抱在懷裏還能睡著已經很勉強了,她怎可能會睡得好?


    駁斥的話語在芳唇唇際冒湧著,最後還是輕輕抿勾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花雅雨放下荷花餅,生硬地笑著,「我認床,不太習慣……」是她說了不能讓師兄睡地上,而師兄也是心善不忍她打地鋪,若直說是他讓她不舒服睡不好,似乎很失禮。


    「哦,那過兩天就該習慣了吧?」穀陽微挑了挑眉宇。


    等她習慣?習慣他的懷抱嗎?要一個姑娘家習慣男人的懷抱?腦海裏模糊一片,花雅雨呆呆地望著他,不知該如何迴答他的問話。


    難道就不能再添置一張床榻嗎?粉櫻唇瓣微微蠕動了下,她終究是沒敢說出問句,氣餒地垮著小臉。


    「我想是吧……」真有習慣的一天嗎?花雅雨好懷疑,可是不敢說,唉。


    穀陽淡淡應了一聲,拿起茶碗喝一口茶,又慢慢說了句,「今天晚上你還是到蘇大娘家用飯吧,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他似是很滿意她的表現,淡冷的嗓音添了絲絲柔意,隻是此刻陷入自身思緒中的花雅雨聽不出來。


    在交情疏冷的師兄麵前,縱有滿心的不情願,她哪來的膽量對他的安排說一句不滿?


    「明白了。」花雅雨有氣無力地迴話。


    得到她的迴應,穀陽便擱下了茶碗,自桌畔立起轉身,邁步往院落大門走去。


    她抬起一手支著下頷,微側首靜看著他在柔和早陽下一身墨玉黑衣的背影,正巧迎上他步出大門前迴首投向廳內探看的視線。


    他似是沒有料到她會目送他的離去,向來冷清無表情的臉上明顯地愣了愣,而後傲冷的唇角微不可見地往上淺淺一勾,這才大步步出了居處。


    那……是微笑嗎?


    花雅雨眨了眨眼眸,不太相信自己方才所見。該不會是她沒睡好,竟有了幻覺吧?


    「唉……」想起師兄出門前所說的話,她又忍不住開始發愁了。


    這就是她接下來將要過的新生活嗎?受製於師兄的冷情下,乖乖聽從一切指令?就連一個床位也爭取不到地過日子?


    花雅雨為時已晚地察覺到,她羞怯怕事的性子,似乎再次無意地將自己推上絕路……


    平心而論,這樣的日子她過得還挺舒心的。


    每天早起,便有人備好了早飯,不用她辛辛苦苦地熬米粥。跟師兄一起吃早飯時,雖仍隻是三言兩語地交談,但她已漸漸能自在地跟師兄說話,偶爾提及在梅花山上的趣事,她便會忍不住微微笑了開來,而看見她笑了,師兄冷淡的俊顏似乎也柔和了一些些。


    用完早飯,師兄便出門到鏢局,而她一人待在家中繡花練字,後來覺得悶在家裏無聊,她便坐到家門前的大樹下看書。不想有一天午後,蘇大娘出門買菜,便托她代為照看小孩。兩個五六歲的孩子看她手裏的書冊滿是他們看不懂的墨字,便好奇問她裏頭寫的是什麽,她一時興起教他們寫字認字,之後又說了一些書中的神話傳說。


    由那天起,每天蘇大娘要到市集買菜,兩個小孩便央著要找雨姊姊學字聽故事。到了後來,花雅雨乾脆每天午後都搬了張椅子坐在樹下,而小孩們也學著搬了張小木椅坐在她身前,搖頭晃腦地聽故事。漸漸的,小孩子又拉來了他們的好朋友,學字聽神話的孩子越來越多。隻要到了午後,便有一群孩童圍著她坐在門前大樹下,鄰人們見了,還會笑笑地喚她一聲「雨小夫子」。


    在蘇大娘的解釋下,大家也就知曉了她是穀陽的師妹,就如穀陽的親妹一般。而她的溫和良善好脾氣,也讓大家對她很是喜歡,因她教導孩子們識字,鄰人偶爾會送來一些菜蔬、豬肉之類的吃食,以作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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