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文有些疑惑的問道:


    “爹,娘,您二老想讓我看啥?”


    “哦,搞錯了,是這一麵。”


    李唯民將報紙調轉了一麵,重新舉到李學文跟前。


    隻見這一麵有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共四個人,一少年,一公安,一光頭,還有一四眼。


    “老二,我咋覺得照片上這個小年輕像你呢?”


    李學文將報紙拿在手裏,隨後舉起來放到自己的臉旁邊,和報紙上的照片並排在一起。


    “爹,你再好好看看,這上麵是我嗎?”


    李唯民和王梅仔細比對了一番。


    “像,越看越像,這就是你吧!”


    “爹,娘,我說這就不是我,你們信嗎?”


    李唯民和王梅麵露不善,一副‘我讀書少,但我不是傻子’的表情。


    李學文嘿嘿一笑:


    “好吧,上麵這人,他就是我。”


    “好啊,你小子是真能啊,說說吧,到底怎麽迴事,怎麽被公安同誌給逮住了?”


    李唯民奪過報紙,嚴肅的看著二兒子。


    “爹,你不妨先讀讀報紙旁邊的小字,什麽叫被公安同誌逮住了。


    我要是真被逮住了,你們二老還能看到我麽?”


    李學文眼角抽抽,沒好氣的迴了一句,隨後也不管老爹老娘怎麽想,他徑直去打水洗漱。


    “嘿!小兔崽子,昨天才誇你一句,今天尾巴就翹上天了是吧?”


    李唯民吹了吹胡子。


    “好了好了,你現在不是在學文化嘛,給我念念這上麵寫的啥唄。”


    王梅當起了和事佬。


    李唯民磕磕絆絆的念起了照片旁邊的小字。


    他自從當了農機站的采購後,就被老站長逼著學習文化知識,現在字認得,數也算得。


    用老二的話說,四十多歲正是拚搏的年紀,不逼自己一把,李唯民都不知道自己原來能學會這麽多字。


    但他一想到自己這把年紀都能學成這個樣子,自家老三卻成績倒數。


    而且聽老二說,老三那個混小子還勾搭班上的小姑娘,李唯民差點沒氣壞。


    這幾天一有功夫,他便抽出武裝帶,讓老三深刻的感受了一番來自老父親的沉重愛意。


    李唯民收迴心思,看向報紙上的小字:


    “這報紙上說,咱們兒子立功了,由縣派出所的陸義博陸公安親自頒發的獎章。”


    念完這幾句話,李唯民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啊?”


    王梅大腦宕機了幾秒鍾,一整個人直接呆住了。


    等緩過來後,她連忙追問:


    “孩他爹,你確定嗎,報紙上說的這個立功的人,真是咱們家老二嗎?”


    “咱家老二的名字你總該認得吧?”


    李唯民粗大的手指點在報紙上某個位置。


    王梅順著看過去,隻見二兒子的名字赫然在上。


    “真是咱們家老二!!”


    王梅到現在仍舊不敢相信。


    “還他爹,快看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李唯民快速的將剩下的內容看完,又翻了翻報紙的日期。


    “這是今天的早報,上麵說由康寶記者昨日采訪。”


    “好啊,老二是真沉得住氣,昨天發的獎章,這小子迴了家硬是一點不提!”


    王梅叉著腰,她現在總算知道上個周末老二去哪裏了。


    看來當時對方已經在配合公安辦案子了。


    一想到二兒子跑去做了這麽危險的事情,王梅就是一陣後怕。


    她也不管李唯民,快步來到已經洗好臉的二兒子跟前。


    “文子,我覺得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


    李學文一見自家老娘這架勢,便知不妙。


    “嗐!娘,不就是立了功嘛,沒什麽可說道的,隻是一些虛名而已。”


    “少給我打馬虎眼!你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王梅叉著腰,目光如炬。


    李學文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躲不過了。


    “娘,其實我就是給公安同誌跑跑腿,傳遞傳遞消息,你可別多想,動刀動槍那是人家公安同誌的事情。”


    王梅目光閃了閃,狐疑道:


    “真的是這樣嗎?跑跑腿就能給你頒發獎章,還能讓記者專門給你寫個新聞?”


    李學文硬著頭皮點頭:


    “當然是真的了,娘,你不知道這起案子多惡劣,還牽扯到工業部的副部長呢。


    哪怕我隻是一個跑腿的,功勞都不小了。”


    王梅雖然仍舊有所懷疑,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


    自己的兒子現在完完整整的,也沒有受傷,還獲得了獎章,自己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


    “兒啊,我知道你心裏裝著主意,有自己的想法,可娘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


    李學文收起嘻嘻哈哈,認真的跟王梅保證:


    “娘,我很惜命的,做什麽事情都是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好,娘相信你。”


    這時,李唯民拿著報紙走過來。


    “你們娘倆在說啥呢,還有學文你拿了獎章怎麽昨個兒不跟爹說?”


    李唯民和王梅不同,他認為男子漢就該多些血性和陽剛。


    兒子獲得表彰,是光耀門楣的好事情!


    “這不昨天太多事情了嘛,給搞忘了。”


    李唯民不疑有他。


    “老二啊,那你的獎章拿迴來沒有,給爹瞅瞅唄?”


    他胳膊夾著報紙,兩隻手有些局促的搓了搓。


    “在我屋裏,我這就去拿。”


    李學文迴到自己的屋子,隨後從空間中把那枚帶著五角星的金紅色獎章拿了出來。


    哈了口氣,擦了擦獎章的正麵,便走出房間。


    “爹,娘,這就是昨天公安同誌給送來的獎章了。”


    “好兒子,讓爹看看。”


    李唯民先是把手往身上的棉衣搓了搓,方才小心翼翼的從李學文手裏接過獎章。


    獎章入手沉甸甸,再加上其上紅色五角星,李唯民感覺心中一陣激蕩。


    “咱老李家也是出了英雄了!”


    李學文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爹,咱在家自個兒說著玩沒事,到外麵可別這麽說,怪不謙虛的。”


    李唯民眼睛一瞪:


    “老二啊,你這都上了報紙了,人家記者都是這麽評價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人家康記者說了,你為那些被殺害的司機討了一個公道,還揪出了幕後主使。


    難不成你沒做,人家亂寫的不成?”


    李學文眼睛霍然睜大。


    好家夥!他本以為康寶記者是個務實的,沒成想在報紙上把他吹成英雄人物了?


    不過被這麽明著吹捧,他心裏還是有些暗爽的。


    試問哪個男兒心裏沒有一個英雄夢呢?


    “老二,爹跟你打個商量,你這個獎章放爹這裏幾天唄。”


    “爹,你可得小心著些,這獎章用處不小。”


    李唯民麵上一喜,“好嘞,爹一定照看好,絕不讓它有事情!”


    “孩他爹,你要老二的獎章做什麽,想看擺在家裏唄。”


    王梅有些弄不明白,為何自己的丈夫要借獎章。


    李唯民沒解釋,而是將獎章連帶報紙寶貝般收了起來。


    “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懂,老二,咱們去吃早飯吧。”


    “你不說怎麽知道我能不能懂?”


    王梅白了丈夫一眼,直覺對方故作神秘。


    李唯民草草的吃完早飯,便迫不及待的騎著自行車去上班了。


    “你爹這是怎麽了,平時也沒見他那麽急?”


    王梅從灶房端來熱粥,有些疑惑道。


    李學文拿著小勺,舀了兩勺熱粥到自己的碗裏。


    “不知道,應該是農機站那邊有什麽急事吧,爹他不是說,他需要到外麵辦事嘛?”


    “這事兒你爹昨晚跟我說了,這兩天我得幫他把衣服和其他一些用得著的給收拾出來。”


    李學文美滋滋的喝完粥,便也去上班了。


    路上,李學文能感受到不時有人向他投來探尋的目光。


    李學文摸了摸臉。


    早上的那份報紙的傳播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這就有人認出他來了?


    我要不要戴個墨鏡,再戴個口罩,將臉擋得嚴嚴實實的?


    剛起這個想法,李學文便不禁笑著搖頭。


    先不說現在有沒有人這麽做,再就是他又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一念及此,李學文抬頭挺胸起來,緊接著就被早上的冷風吹得脖子凍嗖嗖的。


    他立馬又縮了迴去。


    因為早上被迫早起,李學文今天到廢品站的時間比往常都要早一些。


    等臨近崗亭,門衛苗大爺見著李學文,不禁有些驚訝。


    “李組長,今天來得早啊!”


    “苗大爺,您硬朗。”


    李學文照常向對方問候了一句,便走進廢品站的大門。


    等停好自行車後,他來到辦公室,發現辦公室門上的鎖已經拿了。


    “哦?”


    竟還有人來得比他還早?


    李學文把手搭在門把手上,一轉,推開門。


    然後,李學文就被屋內的景象給驚到了。


    他竟然在水泥地麵上看到了反光?


    李學文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早上起早了,所以眼睛出了問題。


    “組長,早啊!”


    忽的,不知從哪個旮遝竄出來一道身影,向李學文問好。


    待看清楚那道人影是張自力後,李學文被他現在的樣子嚇了一跳。


    “嚇!張哥,你咋成這個樣子了?”


    此時的張自力,頭發亂如鳥窩,眼袋吊著,黑色素沉澱嚴重。


    “組長,我啥樣?”


    張自力卻是懵懂的問了句。


    “張哥,你快別說話了,反正現在部門裏沒啥重要的活了,你先迴家躺幾天,好好休息休息。”


    李學文以為張自力得了什麽重疾,否則也不會一夜之間就憔悴成這副鬼樣子。


    虧他昨天還特意讓對方休息了一個下午,結果反而更糟了。


    張自力聽到‘休息’‘迴家’幾個字眼,身體一震。


    組長這是要趕我走了?


    他立馬一個滑跪,抱著李學文的大腿,“組長,我很能幹的,我不用休息,千萬別讓我迴去啊!”


    張自力都快要哭出來了。


    李學文被他的舉動徹底搞懵了,他一愣一愣的說:


    “好吧,既然張哥你堅持,那你隨意,可千萬別熬壞了身子。”


    張自力頓時大喜,“謝組長!我張自力一定會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李學文嚇了一跳,“呸呸!張哥,可別說那不吉利的話。”


    張自力現在一副立馬要下去見太奶的樣子,再說這麽些話,李學文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真下去了。


    “組長,我懂,我懂。”


    張自力心裏鬆了一口氣,組長關心自己,應該就不會把他弄走了吧?


    他以極大的熱情,迴到自己的工位上忙碌著。


    李學文沒再追問張自力,心想對方應該是家裏出了什麽變故,故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這種心理上的創傷,隻能靠著時間慢慢修複了。


    但他覺得有必要對其他的職工給予一些關懷,疏導他們。


    像張自力這樣隨性的人都能被逼到這個程度,更何況其他的職工呢。


    至於怎麽疏導,李學文想的是,先讓他們多休息,讓他們感受到來自領導的關懷。


    這樣,職工們哪怕家裏承受了壓力,還能到單位上休養。


    心裏有了主意,李學文便打算行動起來。


    下一個開門的是郭澤。


    李學文見了立馬上前和他說話:


    “郭哥,最近感覺怎麽樣,結婚的事情沒遇著什麽困難吧?”


    郭澤有些受寵若驚:


    “師傅,一切都很順利,我們兩家決定,在年前把事情辦了,到時候師傅你可一定得來啊。”


    李學文哈哈一笑:


    “一定的,郭哥你的婚禮我能不去嘛!”


    他拍著郭澤的胳膊,語重心長的說:


    “郭哥,結婚是人生的頭等大事,你得好好準備。這樣,工作上就沒必要那麽拚,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懂了麽?”


    郭澤眼眶一紅:“師傅,我明白,我把你的話記心裏。”


    “好,郭哥,你去忙吧。”


    被這麽鼓勵加關懷,郭澤麵帶喜色的迴到自己的工位上。


    在郭澤之後沒多久,莫小山也來了。


    他背著挎包,一開門便看到了李學文。


    “組...組長,今天這麽早?”


    “小山,最近感覺怎麽樣,工作累不累?”


    “不累不累,我還嫌活少呢!”


    莫小山立即迴答。


    李學文笑了笑,同樣拍了拍他的胳膊:


    “小山,你能這麽想,組長我很高興,可你得注意勞逸結合啊。


    前段時間不是忙了挺久的嘛,現在趁著部門閑暇,好好休息。


    等後麵來活兒了,咱們一起創造輝煌!”


    莫小山心中的鬥誌一下子被點著了。


    “組長,我明白了,我會好好注意身體的,絕不給部門拖後腿。”


    李學文滿意的點了點頭。


    “去吧。”


    莫小山喜滋滋的迴到自己的工位上。


    張自力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夾雜著一抹慶幸。


    看來組長把屠刀從他的脖子上轉移到部門其他人的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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