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柔不明所以。


    「我爹事情那麽多那麽忙,光這點小事別去叨擾他。小柔,我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你去跟我爹稟告我身體好多了,而等他有空來看我時我又不小心感染風寒病倒了,你會被怪罪的。而且,我的身體什麽時候會生病誰也說不得準的,不是嗎?」她無奈的輕歎一口氣。


    這具柔弱無依的身子,雖然比起之前能下床走動的時間多更多了,也不會走幾步就喘得一塌胡塗,但是,比起小柔陽光般的健康有活力及走路時完全都不會喘,她還是差了一截。


    小柔聞言覺得有理,就不敢自作主張了。


    「小柔……我希望等我的身體更好一些,好到跟你一樣行動自如,那時,你再跟我爹說。」


    「小姐,到那時你要告訴我喔!」小柔雀躍的說,等著去邀功。


    藺織月柔柔一笑,輕點頭。


    「今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展烈輕巧無聲的竄入了織月苑,如同往常把食物放在桌上,雙陣清朗的看著坐在床上等候著他的藺織月。


    「沒有。」


    她覺得自己的體力愈來愈好,不再有走一點路就氣喘籲籲的症狀了。


    「你今天為我帶來什麽?」她走到桌前打開小包袱。


    「芋頭口味的饅頭,上麵有芋頭粒,還有黑糖口味的饅頭,我在中間夾了蛋跟幾片醃製肉。」他摘下蒙麵巾,在她麵前他已經習慣不蒙麵了。


    「饅頭中間夾醃肉?這是你做的?」她看著其中一個一分為二的黑糖饅頭,中間果然有肉片跟荷包似的蛋。


    他沒有正麵迴答,「光吃饅頭你營養會不夠。」一雙眼灼灼的注視著她。


    藺織月感覺得出來他對她的關心,望進他炯亮有神的眼裏,她隻覺得心慌意亂,臉蛋泛燙。


    忙低下頭,她不發一語的慢慢咀嚼著他帶來的夾蛋夾肉黑糖饅頭,他似笑非笑的在屋子裏隨意走動。


    「這是?」他從她床邊枕頭下看到牡丹圖案還沒繡完而露出一角的絲絹。


    「我的東西,不要亂看!」她緊張兮兮的快走過來,趕緊坐在床沿,雙手向後將絲絹塞進枕頭下。


    「你自己繡的?」雖隻瞥了一眼,但上頭象征花開富貴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她的繡工可謂一流。


    「無聊時繡的。」


    「哪天有空,可以幫我繡嗎?」他一雙深邃眸中燃起渴盼。


    「你想繡什麽?」比起他每夜送食過來,她隻是繡個東西迴贈給他,她覺得是舉手之勞。


    「什麽都行,隻要是你繡的,我都會好好珍藏。」


    原本,他不過是發現她被下藥,想要幫她。


    而她,不論他帶來什麽粗糙食物都願意吃,沒有任何怨言,也不曾嫌過他帶來的不是山珍海味,完全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跟難以伺候。


    夜夜與她相會,他對她的感情漸漸難以把持,她總會牽引出他內心深不見底、從未示人的柔情……


    「就算我繡了一隻烏龜給你,你也沒關係嗎?」她心裏一放鬆,忍不住俏皮而促狹的笑問。


    「就算你繡了烏龜,也會是最可愛的烏龜。」他唇角噙著笑意,饒富趣味,對她傭懶的輕笑。


    這抹俊逸無比的笑,充滿了魅惑,充滿了純男性的性感……


    藺織月羞紅了臉,一顆芳心隱隱浮動,難以平靜。


    「藺小姐,你的手可以給我一下嗎?」


    「嗯。」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對他是完完全全的信賴了。


    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明明他就是一個神秘到家的人,她卻還是願意相信他,對他產生了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幫她把脈,相對於她的小臉微微燙紅,他可說是神情平靜如常。


    驀地,他眼底驚異了一下,看了看她,又迅速的裝作若無其事。


    她不得不這麽想,想著的話不自覺的脫口而出,「我身上的毒很難根治嗎?」


    他輕搖頭,壓低了嗓音,「不會,因為你沒有繼續吃下去,你體內的毒性會慢慢的被你的身體吸收。」


    「會很久嗎?」


    「視你的身體情況而定,最多一個月你的身子就會完全康複。」


    「有什麽其他的問題嗎?」


    「目前我還沒有把握,無法跟你說。」她的脈象顯示了不屬於藺織月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應該有的現象,讓他驚訝不已,但在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之前,他不敢口無遮攔。


    「你的醫術到底高不高明?」她故意挑眉。


    他淡淡表示,「我的外公是已經辭世的禦醫,小時候我跟我外公學過一陣子,不過,我隻學會一點皮毛就是。」


    「隻要你夠厲害,隻學一點皮毛照樣可以行醫救人。」她笑容可掬,對他自信滿滿。


    「藺小姐過獎了。」他謙虛的微笑。


    「你……到現在仍不能多透露一點你的事情讓我知道嗎?」她的眼底有著希冀,語氣柔柔的輕問。


    「不是不能,是怕藺小姐知道得太多會因為我而惹來麻煩。」他嗓音微帶沙啞的說。


    目前,他正在調查一件還不能夠透露、需要默默進行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一點眉目了,若是被敵人發現,最嚴重的結果,他將會身首異處!


    像他這種隨時走在刀山上的危險人物,他不想讓她沾上任何危機的邊緣。


    「你都不因夜夜為我送食而覺得麻煩,我怎會怕你帶麻煩來給我?」藺織月雙眸澄澈而堅定,話語清晰。


    他剛毅的臉上寫滿對她的憐惜,卻覺得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她還是知道得愈少愈好。


    「藺小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即便是赴湯蹈火,我會盡快幫你找出是什麽人在你的飲食中下藥,原因何在。」


    「真的?謝謝。」


    「時間不早了,藺小姐早點入睡。」他覆上蒙麵巾,打算離開。


    「明晚……明晚我等你來。」她小小聲的說。


    他驚喜的多看了她一眼。


    他聽到她的話了……哎呀,習武之人耳力何等敏銳……


    她感到難為情,忍不住把視線移開。


    再轉過頭去時,他的身影已經不在原地,人早就離她遠去了。


    心底瞬間產生了一股失落感,沉沉的惆悵壓在心口上,讓她不好受。


    藺織月的身子骨愈來愈好了,小病痛不再來找她,但她依然裝作體乏柔弱的樣子,就是怕若被人看穿,就無法揪出幕後狠心傷她身體的藏鏡人。


    不過,在丫鬟小柔的眼裏,藺織月雖然吃食如常,看似沒有異狀,但就是會常編派理由遣開她,讓她不像之前一樣可以隨侍左右。


    小柔常常離開「織月苑」出去跑跑腿,一下子幫小姐到繡房裏拿針線,一下子幫小姐去書房裏拿筆墨紙硯。


    她家小姐的身子變好她是看在眼裏的,不過她家小姐不想讓人說,她也不敢多嘴。


    在她眼裏,她家小姐最近臉色紅潤多了,能夠起身下床的時間長了,會想練習寫字,所以需要她在一旁磨墨;會想要繡花繡草,所以她會將紗窗全部打開,讓她家小姐從房裏就能飽覽庭圜美色。


    她家小姐的繡品精美細致、唯妙唯肖,每一件都好像真的一樣。


    其實,藺織月也不曉得自己的繡工了得,因為之前一直在床榻上的時間多於下床走動的時間,她慵懶孱弱,連動都覺得累,更何況是提筆練字繡花了。


    她繡出來的花朵蝴蝶都是靈光一閃隨便繡,那夜不巧被展烈看了去,他眼裏的讚賞與喜愛,教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最近繡的時間更長了,繡的花樣也更多了。


    不曉得他若是看了她要送他的繡品,會有多高興?


    雙頰瀲灃如彤,她對他的愛慕之情藏也藏不住。


    她繡了一對鴛鴦戲水圖……


    「小姐,你的臉突然之間變得好紅,你生病了嗎?」


    小柔隨時注意她的狀況,情況不對,她就會發問。


    「我沒有生病。小柔,幫我拿盆洗臉水來好嗎?我想洗個臉。」


    她摸摸腮頰,熱燙燙的,她臉上的羞紅肯定顯而易見,小柔才會大驚小怪。


    小柔覺得她的小姐最近常常一個人陷入沉思,時而傻笑,時而臉紅,非常奇怪。


    她本想把這樣的情形告知任總管,但看小姐笑得靦覜絕麗,笑得純真嬌憨,連她的心都忍不住為小姐悸動雀躍。


    小姐被關在織月苑裏太久了,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的笑了。


    如果小姐能夠開心的笑,她願意替小姐隱瞞。


    「是。小姐,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小柔銜命而去。


    從方窗看向外頭,美景款款,美不勝收。


    第一次,藺織月喜歡自己住的閨房,與世無爭般的優閑,多好。


    「織月苑」坐落於整個尚書府裏最靜僻的一隅,環境清幽,庭園植栽花紅柳綠,布置得錯落有序,還有一池尚未開花的荷花,池水清澈寬闊,淡淡漣漪浮見,荷葉片片浮於水麵,隨著微風柔舞輕蕩,荷葉上的點點露珠在陽光折射下宛如剔透的珍珠,無瑕、晶瑩,緩緩滾落水池間,遠看,靜躺一池碧綠,優哉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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