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把子聽的一頭的霧水,疲憊地往樹洞的洞壁上一靠,拿出罐頭就吃了起來,做了個搖了搖頭的動作,對我打趣地說道:“啊……我說你這個豆芽兒菜,誰肚子裏還沒有一泡屎,我看你是這一路上跑懵了嚇傻了吧,得得得,別說它穿山甲,就算是來條龍,我刀爺也給它剝了鱗,剁吧剁吧做成下酒菜吃!”


    他這傻帽兒根本就不了解情況,我厭煩地對他一揮手,說道:“我去你的吧,你知道杯弓蛇影的典故嗎啊?他那可是假的,老子這可真是肚子裏有惡心的玩意兒。”


    刀把子把手招在耳朵上,疑惑道:“什麽?杯什麽,我從小到大就愛聽包黑炭斷案,我跟你說,大道理我是不懂,也沒上過幾天私塾,也不認識幾個大字,可最起碼知道,往往真相它就一個,你肚子裏除了幾泡屎,它還真沒有別的東西,聽刀爺話,包你看透天下。”


    “你看……你看瞧你年輕那勁兒,自己磕幾個跟頭去吧你,你刀爺我走到哪……都是大拿,我告訴你……”說著說著,刀把子眼睛眨巴了幾下,一歪脖子竟睡了過去。


    我一聞,不對勁兒,再靠近一聞,他喝的居然是酒,我再一瞧他肩膀上的傷口,已經變得發紫了!水腫起來老高。


    天!那蜘蛛有毒!


    我立馬招唿二爺爺來看,二爺爺額角也累的直流汗水,湊過來一瞧,頓時瞪大了眼睛,用手指去按刀把子脖子上的動脈,二爺爺的手哆嗦了一下,臉色變的嚴肅起來。


    我知道可能最壞的事情發生了,我連忙去輕聲問二爺爺,“二爺爺,刀把子還……有救嗎?”


    二爺爺黯然地低下了頭,又緩緩地搖了搖,歎了口氣,說道:“毒已經入了心脈了,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什麽?”我難以置信,剛才還跟我扯閑淡,怎麽轉眼間會變成這般境地。


    我的頭僵硬地,一點一點地轉向了他疲憊的臉龐,他的嘴角還在勾著,好像數落我數落的還意猶未盡,鼻梁上那道猙獰的刀疤仿佛在嘲諷地咆哮著,他的唿吸已漸漸微弱了很多,鼻翼艱難地蠕動著,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腰上那柄短刀,微微地震顫著,我們從第一次見麵,共同經曆了那麽多艱難險阻,他的聲音在我腦海的上空迴蕩著,豆芽兒菜……豆芽兒菜……


    我的眼睛紅了起來,鼻子竟莫名的一酸,我對二爺爺說道:“二爺爺,我們還能不能救他,我欠他這麽多,不能讓他就這麽白白的死了。”


    二爺爺倚在洞壁上,閉上了眼睛,低沉地說道:“不是跟你說,毒已經入了心脈了嘛,這一路上這麽跑,毒,早已經侵遍他全身了,他現在還能喘口氣,都是靠著執著的信念,他對你既然有恩,快把他叫醒說幾句話,否則睡死過去,就沒得機會了。”


    二爺爺說完,直直地看向了樹洞中央的水眼,便不說話了。


    心說,刀把子默默保護我的恩情,恐怕今生今世還不完了,但在他去黃泉的路上之前,我要說一聲謝謝,不然我下輩子,會內疚一輩子的。


    想到這,我趕緊抱起刀把子的頭,輕輕地去拍他的臉頰,“哎,刀爺,別裝死了,豆芽兒菜要跟你說……說……說幾句話。”我實在沒有控製住,哭了出來,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了他的腦門上。


    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瞳孔放的很大,眼神渙散的嚴重,他看我哭了,眼睛裏多了絲著急,立馬罵道:“哎,他奶奶的豆芽兒菜,說你……兩句話……就……就哭唧唧的,真給我們家……老……老爺……丟人。”


    他鬢角的血管鼓了起來,他扭頭使勁地去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牙齒緊緊地咬著,似有些不甘。


    他嚓地將短刀抽了出來,向自己的腹部直刺而去,我嚇了一跳,忙抓住他的手腕,罵他道:“你大爺的,你要做什麽!”


    刀把子劇烈地咳嗽了幾下,一口黑血吐了出來,嘴唇微微抽動著,直勾勾地看著我,說道:“你知道我這把短刀是幹什麽……幹什麽用……的嗎?”


    他唿哧唿哧喘著粗氣,說話極其的費勁,我忍著情緒,微微一笑,搖了下頭,“不知道。”


    他一呲牙,笑的很牽強,說道:“我刀把子生在亂世,為了生計用刀屠了很多地主狗盜,老子……老子從沒禍害過老百姓,中國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我就用長刀分黑白,拿短刀醒自己的良心,我……也值了。”


    說到這,他猛地又吐出一口黑血,繼續說道:“不過豆芽兒菜,我……就不能繼續保護你了,給我活著,也算是還……還了郭三爺的人情了。”


    我看他翻起了白眼,趕緊抓住他的手,問道:“老兄弟!你家裏可有什麽家人!我替你照顧!”


    刀把子噗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的眼角濕潤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僵硬地搖了下頭,隻說道:“郭三爺,就是我的家……家人,替我好好……孝敬他。”


    說到這兒,他手腕猛地一使勁兒,攥著短刀朝著自己的肚子刺去,我也咬著牙使勁兒地去拉住他的手,阻止他,我倆拉扯了好一會兒,一下子被我奪了過來。


    再去看他,已經癱軟了下去。


    我的心頭咯噔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忙去拍他的臉,大聲地吼起來,“兄弟!好兄弟……”


    二爺爺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罵了句,“沒出息!哭哭啼啼的……刀把子不能白死,做對得起他的事,就是好好活著,你去一邊去,剩下的交給我。”


    我知道二爺爺是什麽意思,他是想把刀把子埋了,我不死心,萬一刀把子還活著怎麽辦,我立馬用手去試探他的鼻息,卻發現他的臉也已經冰涼了。


    我咬著下嘴唇,哭得更痛起來。


    二爺爺抱住刀把子,將他拖到了水眼邊上,剛一放下,忽然另一頭的樹洞中窸窸窣窣地響起來。


    二爺爺悄悄地從腰帶上拔出了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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