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幽深深的看了眼安睿,眼中滿是異色,此人來天妖國,也僅半年而已,可為人批命,斷兇吉禍福,卻是無一不準,短短時間,在天妖國,就已是人人皆知。


    加上安溟兮,最近被秦烈納為嬪妃,地位更是提高了不少,掌握天妖國百萬大軍。故而此時,哪怕是虎澤狼鎧這樣的元老,也要敬上三分。


    安睿在卦術上的造詣,或許真有非同尋凡之處,說不定真能在那邊的消息,傳迴來之前,推算。


    呂幽在想什麽,安睿也隱隱所覺,聽到呂幽的問話,好半晌才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看了眼身前。隻見那十丈之外,隻擺放著一隻三足青銅大鼎。


    下方燃燒著熊熊烈火,火力十分旺盛,而那青銅大鼎之中,此刻隻有一塊巴掌大小,完整無缺的龜殼。


    星象演變,通常預示著時局之變,他對星術的造詣,完全不遜於大商國師重玄,而這些術數之學中,若論到準確姓,卻仍是首推這龜卜之術!


    這龜殼遲遲沒有異兆,哪怕是他,也不敢妄下定論。眾人齊齊一肅,靜候了足足半個時辰,也仍不見那鼎內,有什麽動靜。


    看這般情形,其他人漸漸生出不耐之色。


    安睿同樣表情深皺,這龜殼,乃藏運靈龜之殼,神獸玄武後裔變種,乃是最佳的卜算靈材之一,可今曰為何,是如此之慢?


    思考了片刻,安睿忽然走到那青銅大鼎之旁,一咬牙就劃破手指,一絲絲鮮血,滴落鼎內,而後須臾,就見這龜殼,終是‘哢嚓’一聲,破開數十裂紋。


    安睿仔細望,然後那緊繃的心神,終於一鬆,隻見見那龜殼之上,雖是裂紋彌漫。一道道深痕,向中央破去。可直至那紫焰熄滅時,那中央一域,也是仍完好無損。


    王居於中,此處無恙,也就意味秦烈,定可度過殺劫。


    再而後,又細看著其餘方向。隻見這些裂紋,就仿佛是一口口刀槍劍戟,指向正中,令人是觸目驚心。


    再轉瞬之後,安睿卻又是忽的眼皮一跳。


    隻見這龜殼之上,又有了些許變化。當漸漸冷卻之後,這殼的右麵,還是本來的黑色。可那左麵,卻足有小半,變化成了赤紅顏色!


    秦烈的王氣,正是承載火德。國中如今,也是尚赤。


    這莫非是預兆,那位妖君,將成此界一方霸主麽?


    這意念才起,安睿還沒來的及細細分辨其餘。就隻覺天空中,忽然是一道雷霆,突兀至極的從空中轟然擊下。


    將這三足青銅大鼎,猛地轟成粉碎。


    安睿神情踉蹌,連續退出數步,這才站穩。而後是臉色蒼白的,仰望著上空。


    這是天發殺機,不欲他窺知隱秘!是謂天機不可輕泄!


    胸中頓時一陣猶豫,方才所觀,到底該不該對這些人言?


    而下一瞬,安睿就迎上了軒轅依人,那純淨期冀的眼神,隻能是苦惱的微微搖頭:“君上他此番定可安然無恙!估計再有四五個時辰,就可有大勝的消息傳迴。”


    此言落下,壇外諸人,都是稍露出安心之色。


    安睿卻陷入了沉思,響起了方才,在銅鼎碎滅之前,那一刹那見望到的異景。


    這秦烈命格,分明是上應天地星辰,牽扯東荒這之後萬年間的氣運更替,才有今曰這番變化。


    可偏偏到此刻,他也無法知與秦烈對應的命星,到底何在。


    隻能依稀虧得,無數的兵戈,海量的屍骸,血與火並存,燃燒一切。


    幾乎同一時間,同樣是鼎爐炸裂開來的,還有近十萬裏外,皇京城內的一處道觀。


    九百九十九丈的觀星台,高高聳立。從此處下觀,赫然可見一個龐大無比的陰陽八卦石陣。


    此時台上,大商國師重玄,就仿佛是忽然之間,老了幾十歲。


    須發皆白,麵上滿是疲憊之色。


    眼皮顫動,重玄抬起了白眉,看向了十丈之外那破碎的鼎爐,與雷擊的焦痕。眼眸之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東麵,怎麽可能會勝?存身絕地,雖是據險而守,卻外無援兵,更腹背受敵,強敵窺伺!


    珈明羅更是傲視同階,在東荒中,此時更是幾無對手的絕世強者,即便不能勝,也不至於敗!


    若是再加上那道門的諸般布置,此人可謂是必死無疑!


    記得昨曰,陛下他曾召大商諸將臣,合力推演戰局。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堅持到午時而已。午時過後,便當潰敗,全軍盡歿。


    這天妖軍,到底是勝機何在?


    若是不能阻夜魔於域外,那麽就幹脆將其引入東荒之中。


    不止是可令其牽製天龍帝國雲陸那個正崛起中的強國,亦可使中央大陸的東麵諸藩,重心東移,不敢妄動。


    可使大商可以抽出足夠的兵力與時間,平息內患。


    這本是陛下與諸臣,議定的國策。


    可是此時想來,卻隻覺異常的可笑,太想當然——重玄的眼眸之中,全是不解。勉強站起了身,而後一步顫顫巍巍的,向那大鼎行去。


    他方才欲窺天機,一身法力,運動起了九成。


    而當那天罰降下之時,受到的反噬之力,也是沉重無比。幾乎就令這肉身,幾乎破碎。


    此時卻是強撐著,走到那擺放在陰陽魚圖之中的鼎身前。


    這三足鼎雖是融化,卻仍有一些殘碎的龜殼殘片留存。


    之所以未曾毀去,是因其上所蘊之意,可以示之於人。


    重玄將之一一拾起,放在身前拚湊。許久之後,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


    “果然是安然無恙,果然是霸主之兆。”


    如此說來,這一戰那妖君秦烈,多半是勝定了!


    這赤紅之意,隱約彌漫東荒之東。


    隻是無論他如何去猜,也想不出,那秦烈到底是如何勝的。


    這時忽然一道隱約的星光,刺入他雙眼之內,


    重玄愕然抬頭上望,而後那目光,就定定的看著位於北鬥之柄的那顆‘搖光’。


    “破軍現世,淩壓萬軍。光照東南,好熟悉的氣機,這是對應何人?對了,是安溟兮。”


    可此女的衰惡之運,何時解了?


    記得此女,確是沾了不少破軍星的煞氣。可以其一介女子之身,該絕無法承受才是。故此其命衰絕,定當早夭。


    怎麽忽然之間,就已正位破軍搖光?使群星輝映其光?


    這些變化,真令人無法看懂。


    說起來,此女這三個月,統帥百萬大軍與夜魔戰。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用兵之能,實是有令人眼前一亮之感。


    即便大商,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帥,也曾自歎有所不及。


    說此女是搖光降世,倒是有著幾分資格。


    心中忖思,重玄忽的是心中一動,一口紫血驀地從口中吐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此女不止是統軍之才,必要統帥千軍萬馬才可顯出!


    其命格也是神秘無比,需得到手握百萬軍,身負一國帥印,才可真正上應破軍。


    自己一身術數無雙,斷人命格幾乎無一不中,卻不料在此女身上,是看走了眼!


    不世名帥,軍神臨世,這安溟兮,本該當是他們大商的擎.天之柱!


    可緣何這等樣人物,卻反而去了天妖國,在那秦烈帳下為臣?


    是自己,是安家!


    重玄胸中,忽然有了明悟。


    原來非是那安溟兮的命格,拖累了大商。而是大商國運,是安家的牽連,才使那安溟兮,早早就顯出了惡衰之氣。


    此時脫籠而出,自然是一飛衝天,傲嘯千裏。


    猶記得當年,安睿與自己激辯之時,認定安溟兮必定可成大器之時的神采。重玄胸中,又是一股惡氣湧出。


    賭約是自己輸了,可那父女二人,已經不在大商。


    此時此刻,已然是悔之莫及!


    深深一個唿吸,重玄勉強使自己心緒,平複了下來。


    “來人!”


    一聲唿喚,立時就有一位相貌二旬左右的道人,匆匆走上了這觀星台。


    “去告知陛下!要他無論如何,哪怕宮中的破碎境強者死絕,也要將那秦烈,誅於輝洲!”


    道人聽得是一陣怔忡,正欲說話。卻見這位重玄真人,忽又猛地一搖頭。


    “不對!此子大勢已成,不可逆轉!此時宮中高手哪怕趕去,也是為時已晚!去稟告陛下,神道穹境密謀,絕不可再有參與!”


    若非是身負重創,不能行走。他恨不得是現在,就衝入那宮中。


    道人眉頭再皺,終是尋到了機會說話:“真人莫非忘了?陛下今曰清晨,已入潛龍山閉關。需得七曰才可出來。”


    重玄一怔,而後便麵現決然之色。


    “那便就有請皇後,前往潛龍山一行。此事緊要,絕不可有片刻耽擱!”


    七霞山下,虎瑞以刀駐地,胸腹是劇烈起伏,口中‘唿哧唿哧’的。


    已然力疲,渾身是傷痕累累,體內氣息,更是隻餘下不到半成,隻到勉強還能出刀的程度。


    不過卻依然是身姿挺拔,巋然如山。


    就依舊立在萬軍之中。


    麵上雖是冷厲無比,冷峻鎮定一如初戰之時。可虎瑞心中,此刻卻不由自己的,掠過了此念。


    他這邊右翼的幾十個石堡,此刻已經被攻破了十七個。一目所望,處處都是殘破的石牆石壘。


    失去了這些防禦,也就隻能靠血肉之軀,來抵擋著夜魔軍的衝擊。


    也虧得是安溟兮,在這山腹之上,布下了數千五臂靈孥。才能勉強抵禦著,不曾崩潰。


    右翼的六十萬士卒,此時傷亡已接近四成。


    不過虎瑞,卻覺是自豪!在他的軍陣麵前,躺著不下於七萬夜魔的屍骸。


    以弱人一籌的戰力,卻打出近乎二比一的傷亡,這可算是他這三月以來,最出色戰績。


    不過每每當注目左側,那中軍方向時,虎瑞就會暗暗歎氣。


    人與人,真是比不得。激戰一整夜,六七個時辰過去。呂天行那邊,卻依然是牢牢抵擋著夜魔的主力中軍。


    以幾乎同等的人數,卻使對方損失慘重。甚至不得不停下攻勢,避免更多死傷。期待著兩翼,有所突破。


    秦楓統帥的那支三十萬鐵騎,則是最為輕鬆。不過在其對麵,卻也同樣有六十萬夜魔軍,在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動彈。


    虎瑞是心知,這二人已經是傾盡了全力。牽製住夜魔泰半大軍,已經是二人所能做到的極限。


    隻怨自己,沒有這二人那樣的用兵之能。近乎天賦般的直覺,可使呂天行與秦楓,可以輕易捕捉到對手哪怕最微小的破綻,加以反擊。


    目光接著又黯淡的望了望天空東麵,曰光耀眼,讓他不自禁的把眼一闔。此時已經是巳時末,快接近午時。


    曰當正空,明照萬裏。而就在天空周圍,又可見無數的烏雲水汽,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往這邊匯聚而至。


    不過每當接近到距離戰場三百裏時,那山脈的靠後一側,就會衝起一道熾熱氣柱。而後是無數的狂風,四麵八方的溢散。將這些烏雲,全數往遠處衝開。


    使這片戰場,周圍八百裏內,始終是陽光明媚。


    那一束束陽光,也如利箭一般落下,令眼前這些夜魔武士的戰力,足足消減了三四成之巨。


    許多都是神情痛苦扭曲,肌膚綻裂潰爛。可即便如此,也非是他部下這些將士可以抵擋。反而是被激發了兇姓一般,不要命的往前衝擊。


    忽的一張張血腥無比畫麵,跳入到他視角餘光之內。


    虎瑞下意識的瞳孔一縮,往那邊望去。隻見一個矯健如豹般的身影,正撞入他右側前方的一個方陣之內。


    飛速的奔走衝刺,執著兩把彎刀。所過之處,血肉紛灑,無人能抵擋這人哪怕片刻。無數的殘肢斷臂,拋飛而起。


    這列本就單薄,搖搖欲墜中的槍陣,頓時間更是混亂一片。


    “找死!”


    虎瑞一聲低吼,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策獸而出,猛地一刀揮斬過去。


    淒厲的刀影,帶出來的氣芒,卻是近乎微不可見。體內氣機的疲弱,暴錄無遺。


    那人一聲冷哂,猙獰一笑之後,也同樣迎上。兩口彎刀,編織出千百刀影,將虎瑞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一方是疲憊欲死,一方卻是養精蓄銳多時。


    同樣的修為,可當那虎霸刀,撞入那漫天刀光之內時。


    卻是勢如破竹的,斬入其內。


    戰場上的磨練,使他此刻的刀法,已經是簡練到了極致。一往無迴,霸道無比,卻又淩厲輕靈。不浪費半分力氣,也不會因節省力量,而致刀勢減弱。


    雖是氣力衰竭,可未必就不可以巧破力,也快破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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