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旁若無人的教訓著羅閻,落下的每一劍,無疑是在重重抽打在林祀的臉上。羞臊之餘,又為自己得力部下,被秦烈如此痛毆而心痛。隱隱然,更生出了幾分悔意。秦烈先前劍抽羅閻時說的最後那一句,更是直接刺入了他的心髒。


    他忽然心生一絲慚愧,知曉方才莽撞的話,多半傷到了這孩子的自尊,才令秦烈如此勃然大怒。


    心中一陣苦笑之後,他不禁又是扼腕一歎,無涯老弟之子有這等樣的能耐,自己本該高興才對。可為何如今,卻偏偏歡喜不起來?


    林詩娜此時已是呆若木雞,她完全沒想到秦烈會如此驚豔,隻是失神的呆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說起來,最初那幾天,可兒也曾對她說起過。說起自己未婚夫,必定能出色到令她驚喜。也說起過,配不上的,應該是可兒她自己。當時的自己,怎麽也不肯相信。


    秦烈這時腦子裏,仍是一團漿糊。不過卻是本能的,先將旁邊這個使戟之人處置了。這個朱君候,給他的感覺,是很危險!比那羅閻,比那譚濤,要危險無數倍。


    方才是出奇不意,真正要戰,自己未必能勝,總之先放倒了再說。


    而待得他轉過身時,就見那譚濤,手持那鴛鴦刀,再次虎撲而至。神情中,是前所未有的凝然與慎重,那刀光掀起之時,亦是嚴密無比,不漏哪怕半分空隙。有如狂風暴雨,幾乎是傾盡了全力,瘋狂的斬削而至。


    秦烈目光一眯。接著卻是習慣姓的微微一笑。足步一踏,不退反進。就仿佛是他在黑水潭底裏的漩渦激流中練劍時一般,從容無比,亦迅捷之至。在這漫天刃影之中輕鬆穿梭,左閃右避。堪堪十餘步之後,快要給那鴛鴦雙刀,逼到絕出時。他手中那幾乎被所有人再次遺忘的劍,就再次閃耀。間不容發中,一劍刺出!


    就如一條海底的梭魚,宛如利箭,在刀光中遊動穿梭,直指譚濤的咽喉要害!


    水下千萬刺出劍,粉碎水下暗流,因而以逆為名。千錘百煉,或者沒有冥河告死的詭異,沒有天元劍意的精妙。


    可這一劍,卻絕對是他這一身劍術中,最強的一劍之一。


    當劍出之時,就已無解!從無例外!


    那譚濤立時一陣驚悚,刀光舞動,卻無半分作用。那劍光刺來,正是他這對鴛鴦刀的空隙處,也仿佛是對他的刀路熟悉之極,變化之時,莫不使他的努力遮擋,全數落空。


    隻能暴退!瘋狂的退開。可那劍光,卻有如附骨之疽,緊隨而至,飛速的接近著咽喉要害!


    便在譚濤一陣絕望,林祀也不自禁的站起身,欲要插手救人時。那劍光卻驀地轉迴,在譚濤的兩隻手腕上輕輕一敲,兩口鴛鴦刀,也是飛起。翻滾著衝起半空,而後又複落下,釘在了地上。


    不過譚濤的身體內,也在這霎那間,氣息散亂,定在了原地。而眼前劍光,也再次劃空而至。


    “你這等腹黑陰險之人,我最不喜,該打!”直接一劍,抽在了譚濤的臉上,拍出一條血痕。秦烈想起先前之事,又哼了一聲:“一張嘴倒是蠻厲害的,多嘴!”


    那光一轉,就複又轉迴,再又一劍脊,打在了此人的左臉。


    那譚濤才剛迴過點氣,就又受重擊。口中立時一口血沫吐出,隻覺是悲憤到了絕處。他自負聰明,武道強橫。在瓊山城內,更手握大權,隻在二三人之下。別人見到,從來都是恭恭敬敬。即便是身份更高,武道更強之人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這一生,哪裏受過今曰這等樣的羞辱?


    此刻最擔憂的,卻是自己會不會,也如羅閻那般,被這少年不管不顧的一頓猛抽,那可就真的是再沒臉見人,好在秦烈又想了片刻,這人肚子裏雖是蔫壞了些,卻到底麵子上還過得去。話說的沒半分破綻,抓不住什麽把柄。若是這麽揍上一頓,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哼了一聲,秦烈略顯不甘的將之放過。卻直接又在此人的脖頸處一點,暫時製縮住這譚濤的輪脈,而後是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開。


    再劍光一翻,在那勉力爬起的羅閻頭上,再次重重的一敲。


    “還要爬起來,難道是還不肯服氣?”


    羅閻的頭上,已全是血液。當下巴撞在地上,立時又是一聲‘哢嚓’響聲。那鐵罡岩製成的地板上,竟是產生一絲絲裂紋。兩眼早已茫然,此刻是再無絲毫力氣。也沒半分怒火,隻有刺入到心底裏的懼意,還有那深深無奈。


    而秦烈的目光,此刻也終是再望向了林祀。


    虎瑞與秦楓二人,先前還看的起勁,也過癮之極。此刻卻是都有些著慌,忖道這位少主,莫非真打算把林祀殺了?


    前者一直都是緊緊隨在秦烈的身後,生恐秦烈受傷。可這時也覺有些不對勁,從側旁望去,隻見秦烈的麵頰一片潮紅,根本就是喝醉了的模樣。


    他先前以為秦烈將這幾人一陣痛揍,是有意為之,另有深意。此刻卻不由是暗暗叫苦,之前這三人也就罷了,打了也就打了。他們天妖宗也不在乎。


    可這林祀,不止是瓊山城的城主,更是秦烈未來嶽父,若真是被他揍了,那可怎麽得了?


    旋即又搖了搖頭,忖道不對。林祀乃是破碎境巔峰強者,比之他父親那些人,還要厲害數倍的人物。即便不用真氣,隻以肉身,也勝過朱君侯幾人無數,斷然沒有輸的道理。自己要小心的,應該是自家少主,別被反過來爆打一頓才對。當下是全神灌注,亦步亦趨的隨後而行,準備在關鍵時候,給秦烈擋刀。


    林祀此刻目光,卻是沉靜如水,直到秦烈再次邁步行來,才搖頭一歎,從席位上長身站起。他坐著的時候,是溫文爾雅,可當站起身時,卻憂如是雄巍巨山,直插雲天。那強大浩烈的氣勢,充塞殿內。使虎瑞幾人,驀地感覺這寬廣石殿,忽然變的是狹窄無比。光是眼前這一位的身影,就已容納不下。


    卻不執兵器,空著雙手,神情是異常的複雜感概:“我以為你修為平庸,武道廢弛,卻不意你如今,卻是連君侯也非是你對手。汝父之拳法,幾乎打遍天龍帝國,未有敵手,可你的劍卻更勝汝父當年。十七之齡,就劍道通靈,秒悟劍意。故人之子,居然有如此成就。林祀心中幸甚,也老懷大慰!隻是你辱我部屬,卻又覺惱恨,恨不得把你也痛打一頓才好!”


    秦烈卻皺了皺眉頭,這位到底是誰來著?想不起來了,打架而已,怎麽這麽多廢話?


    接著隻見林祀渾身外袍,全數震裂,化作片片碎布,炸飛開來。露出內裏的緊身衣,握緊雙拳道:“你既說是要殺,那就隻管過來,讓我看看,老友之子的劍術,到底到了什麽樣的地步!我一身修為,皆在一口鐧上。不過這拳法受你父指點,卻還算不弱。我以空手戰你,你要輸了,就莫要怪我以大欺小。自然你若能真正殺我,我也會更覺欣慰。”


    當那手腕指節,發出真正炒豆般爆裂聲響時。林祀的身影,也愈發的是氣勢磅礴。


    虎瑞站在近前,隻覺是一陣無法唿吸。也再無法踏前哪怕一步。這才知曉自己,想要為秦烈擋刀的想法,那是何等樣的可笑。


    這二人間的交鋒,根本就沒有他插手的餘地。這兩位強人,在武道之上,卻都足以將他蔑視!


    秦烈卻是雙眼發光,體內是熱血燃燒。在這林祀氣勢壓迫之下,那鬥誌戰意,在懵懵懂懂間,反而是瘋狂的躍動,幾乎占據了他整個意識——戰!戰!戰!


    這個人好強,很厲害!站在自己麵前,是好大一座山,仿佛是無論怎樣,都不可搖動。可越是如此,卻越令人興致盎然,要把山擊倒,要把峰踏平!


    他今曰要鬥個痛快,手中的劍也在渴望著盡顯鋒芒!


    咧嘴一笑,秦烈倒提著奔雷劍,是毫不猶豫的,往前猛然一踏。依舊是深水之下,練就的步伐。


    在這狂烈無儔的氣勢壓迫之下,卻顯的是遊刃有餘,閑雅自如,就仿如閑庭漫步一般。往林祀步步行去,每一個腳步,都是林祀的武道之勢,最薄弱,也最易穿透之處。


    而秦烈的氣勢,也隨著這步伐,一點點的開始攀升。最初時還被壓製著,可當步至林祀五丈之前時,卻竟是熾烈到了頂點,居然能與林祀,相持不下,隱約抗衡!


    就在二人目光交鋒,仿佛一觸即發之時。旁邊卻忽然傳出一聲‘哐當’的一聲輕響。


    秦烈不禁皺眉,他本已是打算出劍,卻被這聲音,生生打斷了節奏。不由是暗含不滿的看向了一側。這到底是誰,打擾他的性質?實在是太不知情識趣。


    目光所及處,卻隻見是那方書。此刻正咬著牙,坐在林詩娜的下手處的席案之後。除了那滿臉的不敢置信之外,更是渾身陣陣顫抖,無法壓抑。他所坐的位置,距離二人不足五丈,在林祀的氣勢威壓之下,早已是支撐不住。此刻手中的酒杯,更是不自禁的脫手掉落。


    秦烈先是一陣茫然,在迴思著這個人到底是誰。足足半晌之後,都無所得。隻知這個家夥,令他很是討厭!


    目中立時冷芒微閃,左手大袖一拂,立時是四點寒芒疾飛而出。


    林祀本來也是有暗惱,這時見狀,卻又微微一驚。急忙跨步,右拳猛地一抓,一股氣勁遙遙向那寒芒攝去。


    在這鐵罡殿內,竟能夠勁透於外。可就那吸攝之力,才剛剛觸及,眼前這四口雲紋飛刀,卻猶如是水中之魚,微微一晃,就偏離了先前位置。速度更增數倍,繼續激射而去!


    “飛刀變向!”林祀不禁是心中震駭,這非是玄術師的禦劍之術,而是武修以拋射之法,不但灌注著強勁真氣,更實現空中變向!


    他這位世侄,絕不可能達至域始,可到底他是如何辦到的?


    那方書卻更是驚覺,一聲驚嘯,從座位上坐起。抬手就是一口劍,化作無數一重重厚實劍幕,籠罩著全身上下,可那四口雲紋飛刀,卻全不受阻礙一般,從劍影之內穿梭而入。


    直接打入他軀體之內,而後整個人也被那巨力拖帶著,往後衝出十丈,生生釘在了一個石柱上,其中兩口,插在了肩側,另兩口,則是插在了小腿處。


    好在那飛刀之上的氣勁,並未就此爆開。隻是將他的身上的氣脈,全數鎖住,再動彈不得。而後一絲絲氣勁遊入。使他全身上下,宛如淩遲般痛楚!


    望著自己肩膀上的兩道傷口,方書不由是心中一陣茫然。他不知在那上霄宗的溫書涵如何,卻知即便是自己那位大師兄,在這個年紀,也隻是與自己相仿而已。而他此刻,卻是被輕鬆製住。


    甚至若秦烈願意,其實隻需其中一口飛刀,就可要了他的命!


    換而言之,這位天妖宗少主,無論是天資還是實力,隻怕都要勝過他們這些自傲自負的隱世宗門核心弟子,無數餘倍!


    而旁邊的林詩娜亦是神情木木,定定的看著,已是徹底忘了反應。


    “這點實力,我殺你有如螻蟻,在人麵前裝什麽?你這樣的名門弟子,我最看不慣了!”


    哼了哼,秦烈隻覺心中略爽。然而是目視眼前,隻見林祀正眼神變幻,口中呢喃著。


    “飛刀變向,天元劍意。”此刻林祀心神失守,若是出劍,必定能夠出其不意。秦烈卻強壓著憤怒,既然非是真正的爭戰殺鬥,那自然是不能勝之不武。


    打了個酒嗝,秦烈仔細想了想,然後就伸出手,在林祀的麵前晃了晃,“喂!老頭,迴神了!你在看哪裏?再不注意,我就要出手了——”


    林祀心意立時再此收束,一瞬間就將所有雜念拋開,正全神灌注,就見秦烈的肩膀,猛地一動。


    “看劍!”


    一道清冽劍影,驀地穿空而起。赫然從最不可思議處,陡然穿出,直擊林祀的咽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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