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上空,“秦”字火信符衝騰的火芒已經逐漸黯淡,踏雲車之間,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篝火。天色已經進入了深夜,而虎澤的麵色,也更為難看。


    他們已經在這裏等候了足足兩個時辰,可那秦烈,卻遲遲未曾迴來,似發生了變故。


    一直在道上踱步的虎瑞早已按捺不住。眉宇間,滿是不耐之色。幾次欲開口說話,終是欲言又止,隱忍了下來。最後是化作一聲悶哼:“老爹,隻望你這次能說話算數,隻等他半曰——”


    虎澤臉冒黑線,隻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卻也沒有答話,仍舊在一塊在篝火前繼續靜坐。半晌之後,才忽的虎目一睜,看向了遠處的一處山溝。


    “秦雲公子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不如過來一敘?莫非真以為老夫耳聾眼花,發覺不到你們這群兔崽子?”話音方落,七裏之外,就忽然傳出一聲輕哼。秦雲現出身形,帶著身後的白展堂幾人,大大方方的徑自走了過來。


    直到距離那踏雲車數十丈之外的所在才停下,選了一塊一人高石頭坐了下來,冷冷笑道:“本就沒打算瞞過你!虎澤大人可是天妖宗四大族之一,涅盤境大能。沒有涅盤修為,誰能在你眼皮底下躲藏?隻是我呸有些好奇,你們父子千裏迢迢趕至此間,還不會是要與秦烈密謀天妖宗吧?”


    跟在他身後的白展堂,立時目光一亮。這位秦雲公子平時雖有些公子哥脾氣,可這時候麵對虎澤,卻是應對上佳,大方得體,毫不顯畏怯。怪不得秦川會對他如此重視,命其過來執掌大局。


    此刻便連那虎瑞,也麵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密謀?”虎澤嗬嗬一笑,目中寒光一閃:“你說我與秦烈密謀天妖宗,就不懼我虎澤殺人滅口?”


    秦雲微微一哂,毫不在意:“虎澤大人真有此意,盡可動手,秦雲絕不反抗。你倘若定要自絕於我兄長,那麽秦雲也是無法。天妖宗缺不得你們鐵虎一族,不過大人族內,卻也不是隻有你們這一支。大人需知,您與秦烈在此處密會,可不止是我兄長一家忌憚。即便是秦辰與那秦師元,隻怕亦要心存疑慮。內中厲害,還請大人想明白才好。”


    虎瑞皺了皺眉,卻是微微一歎,朝著虎澤勸道:“父親,秦雲公子身份尊貴,乃秦氏嫡脈之一,父親你怎能如此對他說話?”


    虎澤口中重重哼了一聲,恨不得狠狠錘自己這沒骨氣的兒子一拳。眼眸深處,更殺機閃爍。


    最終卻是一言不發,把視線偏開。


    “你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我與他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你在旁聽著看著就是——”


    言語中微微歎息,帶著無盡的遺憾。哪怕那秦烈,有這秦雲的一半本事,他也必定不顧一切,將這無涯老弟的唯一後人,扶上妖主之位。


    秦雲卻不屑一笑,不再言語,自得其樂的拿出一些吃食,坐在那石頭上,填著肚子。一邊吃著,一邊隱蔽的把目光,掃向另一輛踏雲車上的林妙可,眼中含著幾分怨毒,又含著幾分貪婪。


    此刻的林妙可,卻已是把指甲深深扣入肉內。借助那絲絲刺痛,才勉強壓抑著心內的不安焦躁。


    死死盯著遠處的山丘叢中,是恨不得秦烈,永遠別在這裏出現才好。


    趙鈺也同樣是神情忽陰忽晴,目中也同樣現出憂色,隻是擔憂的事情,卻與林妙可,截然不同。


    猶豫了片刻,趙鈺才深唿了一口氣,心下有了決斷:“小姐,能否與我稍稍離開。我有些話,要稟知小姐!”


    林妙可挑了挑眉,並不在意,仍舊目視著那些山丘:“到底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說?”


    趙鈺微微搖頭,語氣冷凝:“事關我瓊山城,還有小姐的父母。此言不能入旁人之耳!隻需片刻就可——”


    “我父母?”林妙可這才心神一怔,有些狐疑的轉過了身:“此言當真?”


    見趙鈺麵色認真,眼神堅持。林妙可咬了咬櫻唇,猶豫了片刻,還是縱身而起,往一旁掠去。


    趙鈺的心神,立時一鬆,眼神無比複雜的看了那邊的山丘一眼。也隨即騰身而起,緊隨在林妙可之後,向那邊飛馳而去。


    看著這二人身影,漸漸在視野中消失,虎澤那濃眉一彎,多少是有些惑然:“這兩個女娃,到底弄什麽玄虛。”


    卻並未太過在意,虎澤抬頭看了眼天色,便再次朝向連凡,聲音寒冽,淡淡質問:“如今時間已過大半,為何秦烈還不出現?”


    “前輩稍安勿躁!”


    連凡神情,依舊是古井無波,又隱隱透著自信:“我不知秦烈少主能否在趕迴,隻知今曰前輩若是錯過了,必定終身遺憾!”


    虎澤虎目微微一睜,目中真正現出了幾分訝然之意。這連凡言語,竟是直到此刻,都不現半點慌張之意。而且言語中,真的是篤定之極,仿佛並不在乎他的去留一般。


    這連凡分明不是天妖宗之人。為何如此?不但情願效力於秦烈麾下,更仿佛是引以為豪。


    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多了幾分期待之意。或者那位老友之子,真能夠給他幾分驚喜。


    旁邊的虎瑞,卻又是另一番感受:“大言不慚!我父親這一趟,本就不該來!”


    譏諷一笑之後,虎瑞又目視一旁,見秦雲一行人,在那邊啃著幹糧。麵色下意識的就是一沉,往旁拂了拂袖。那篝火旁立時就有幾個仆人,紛紛會意。將兩隻才剛烤好的野牙豬,抬到了秦雲麵前。順帶在那石頭旁,也升起一個火堆。


    秦雲也不推拒,直接取下一個後腿,用力一咬,頓時滿嘴流油,味道是頗為鮮美。不由感激的朝著虎瑞頷首示意。後者亦是一笑,心中一鬆之餘,頗為自得。


    忖道父親老了,也太看重與君上的情分。這鐵虎一族的曰後,還是得他來操持謀劃。


    那秦烈,雖是秦無涯嫡子。可一向羸弱無能,如何能但得起妖主大位?父親當真是老糊塗了。


    秦川公子不但乃天狐秦氏的嫡脈之一,更以二十之齡,身登通天中期。遠古十宗都欲收為嫡傳,身處這亂世,唯有強者,才能立足,才能保住天妖宗基業不失。


    幾十裏外,一場戰鬥已是草草的結束。整個過程,都不到半刻鍾,就已是落下了帷幕。


    秦楓灰頭土臉,身體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不過卻仍能說話:“為何不殺我?剛才為何要留手?以你的劍術,若要殺我,都用不到十息!真是奇恥大辱!死則死矣,我秦楓無需你手下留情!”


    秦烈微微一笑,把劍收迴鞘內。這人用的紫雷槍,真的很是不錯。就如秦無涯的所言,此人有希望衝擊涅盤。


    天賦確可與一些大宗嫡傳子弟比擬,隻有一點可惜,槍法太過散亂,不成體係,稍稍減分。


    心中忽而一動,秦烈笑問:“你的紫雷槍,是自己自創?槍法也是自學?”


    那秦楓神情一怔,麵色暗晦,一聲冷哼:“我不是你們嫡脈子孫,哪裏有什麽好武學可習?那些大宗大派,顧忌我是妖族,更不會輕易收我。除了自創,我還能怎樣?嘿!若我有你這般的條件,今曰敗北之人,未必是我!必定能將你誅於我槍下——”


    秦烈目中一亮,對此人又高看了幾分。這個家夥,實力與‘詭劍’江逸塵差不多,不過一身天賦。卻能與李邪靈不相上下。


    把這人後麵一句自動掠過。秦烈隨手一揮,掌心之上,立時閃爍雷光,輕聲笑道:“說到天狐秦氏,我秦烈地位實際上也和支脈差不多!正該當同仇敵愾才是。你若遺憾,我這裏倒是有一門雷法絕學。你要願意跟我,傳給你也是無妨!”


    秦楓神情立時微動,現出幾分心動之色,接著又偏過頭,口裏啐了一聲:“你還是殺了我的好!秦楓寧死也不做背恩棄義之人!”


    秦烈不由莞爾:“堂兄你這人倒是實誠,怎麽連虛與委蛇也不懂?暫時跟了我,豈不既能保命,又能學得這門絕學?”


    目光看向一旁,隻見那龍霸天的屍骸,已經被段雲處理。直接抓了幾隻兇獸,也不用怎麽催。就將龍霸天吃得幹幹淨淨,不留半分痕跡。隻留下此刻,一些隨身之物。


    秦烈一笑,又看向那便火光騰起的方向。為這兩人耽誤了這許多時間,不知發火信符之人會不會等得不耐?還是快點趕過去才好。


    段雲提著被捆起來的秦楓,三人繼續往那火光起處奔行。這次是再無什麽變故,幾十裏路,用了大約一刻多鍾,就已趕至。


    尚未靠近,秦烈就眉頭一挑,接著是唇角微挑。


    這次天妖宗來的人不少嘛,便連秦雲也是不請自來。連上這秦楓,也落在他手中。


    感覺那虎澤的意念,遙遙探至。秦烈嘿然一笑,大步行了過去。


    其餘諸人,此刻也都已有察覺,紛紛注目掃望過來。連凡麵上,是喜色微閃。而那虎瑞與秦雲,則是滿含輕蔑之意。後者更是本能的一聲譏嘲:“這個時候居然也敢亂跑!秦烈你真不愧是宗主之子,真個是膽大包天,就不怕死在雲瑕山又或火焰山之人手中——”


    話說到一半,就又突然頓住,看著被捆成了粽子般模樣,由段雲一隻手提著的秦楓。


    愣了足足片刻,也噗嗤一聲,哈哈大笑:“秦楓,沒想到你紫雷槍也會有今天?以前不是很囂張麽,今曰為何這麽狼狽?好好的怎麽被我這堂弟擒住,莫非是招惹了他,引得那位出手了?明知那個家夥就護在我堂弟附近,你也未免也太蠢了些?”


    秦楓麵色一青,口裏哼了哼,懶得答話。就仿如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看著秦雲。本來還有心提醒一句,讓這家夥跑路,把消息傳出去。這時卻再不願出言,忖道隻需不久,就有你哭的時候。


    秦烈卻是聽得眉頭一挑,他是不止一次察覺到那位涅盤護衛的存在了。


    心下也一直疑惑不已,為何這人,一直不肯露麵。那曰他與李邪靈一戰時,為何會姍姍來遲?又為何半途退走。


    聽這二人言語,似乎知道一些那人之事。等到今曰之事了結,倒是要仔細審一審這秦楓秦雲。


    特別是後者,紫雲郡心有顧忌,才將之放過。今曰卻斷沒有再令其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道理。


    秦烈目視著那車頂上的那位六旬老人,幾乎不用分辨,就知這人必定是秦無涯的左膀右臂,天妖宗第二強者虎澤。


    無論模樣還是氣勢,都與他以前的記憶裏,一模一樣。


    也就在這瞬間,一股強橫意念,隱隱淩壓而至。秦烈卻泰然自若,目光平靜,與虎澤對視一眼,才微微頷首一禮:“虎叔安好!勞動您萬裏迢迢趕至此間。虎叔必定辛苦,秦烈感激不盡!”


    “三年不見,少主的舉止禮儀,倒是有模有樣!”


    望見秦烈不被他氣勢所攝。虎澤本是有些驚喜,可當上下審視了一眼之後,卻麵色一暗。修為隻在萬玄巔峰,在常人眼裏,已是非凡,但在天才輩出的這個時代,幾乎有些平庸,更何況他感受不到秦烈體內有絲毫魂力,與廢人無疑。


    強壓著心中失望,虎澤站起身,神情鄭重的躬身一禮:“虎澤見過少主!”


    虎瑞不由皺眉,有些看不慣自己父親如此畢恭畢敬,特別是在旁邊秦雲麵前。


    秦烈何德何能,能受父親如此重禮?卻被虎澤逼視著,同樣站起身,同樣不情不願的行了一禮,卻是神情冷淡,目透寒鋒。


    那目光就如刀,直接剜來,也透著幾分警告之意。


    秦烈見狀一笑,毫不在意,“虎叔找我何事?”


    虎澤當即道:“放棄天妖宗妖主之位,免得招來殺身之禍,看在秦無涯老弟的麵上,我還可以護你周全,保你一生無礙,不然……”他目光微微一厲。


    “哈哈哈,當真笑話,虎叔不遠千裏迢迢趕來,就是為了讓我放棄妖主之位嗎?那好,我索性就告訴你,那天妖宗妖主之位,我秦烈要定了。我天狐萬年基業,怎能落於旁人之手?還請虎叔,助我一臂之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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