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道人聲,一陣陣緊密的爆裂聲在礦洞內順著勁風湧來,距離應當還在二十餘裏之外。也不知是用了多少爆炎符開道,發出這麽大的震響。


    往那些人破符行進的速度,十分迅捷,隻在幾個唿吸間,就已經接近此處百丈,幾乎出不了半個時辰,他們就會搜尋到此地。


    秦烈神情微動,不過他依然保持著冷靜,慢慢的等候著眼前黑暗曇花凋謝。到最後一絲花瓣,也枯萎凋謝。那花心之中,終於有三顆宛如草莓般的黑色果子,一點點的向外探出。就在這三顆黑曇果,即將往地麵掉落之際,秦烈才將之接住。


    典籍中曾記載過,黑暗曇花外葉含有劇毒,觸之即亡,但是它天然結成的靈果,卻無一絲毒姓。反而清香撲鼻,色澤誘人。


    秦烈快速的接到手,立時取出空間袋,將之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一個玉淨瓶之內。然後毫不猶豫,使出兩個專用於消弭音震與氣味的靈法,帶著段雲轉身就走。隻是才剛走出五六裏路,還未接近到他開出來的那個深坑,先前傳來的人聲就已是近在咫尺。從這地下溪流衝刷出來的另一坑道支脈,疾速靠近,距離不過二裏之遙。


    聽著這越來越近的足步聲,秦烈挑了挑眉,而後就是隻覺無奈。


    以這些人的速度,想要避是避不掉了。這樣走下去,遲早要被發現。


    那些不斷接近的氣息,都是不曾收束遮掩。其中強者不少。除了幾位通天武者之外,甚至還有照魂境的玄術師與涅盤強者。


    他此刻身懷重寶,與之接觸,顯然是更不明智。


    遊目四顧,秦烈突的心中一動。看向了上方,此處穹頂處,赫然有個天然的凹陷。


    隻稍稍凝思,秦烈就已再次施展出了一個‘絕音術’,一張‘寂靈’符。使此處的靈能波動與聲響,都暫時寂滅。然後一把抓起段雲,縱向那穹頂。而那三隻石傀儡,在攀援而上。將手足俱都插入到上方處土石之內。之後再身軀變化,隻片刻功夫,就已與尋常的花崗石無異,將兩人的身影,牢牢遮住。


    兩人才剛剛藏好,遮蔽住自身的氣機。就從那刻意留出的隱蔽縫隙中,望見一群人影,陸續從另一側轉角處行來。


    最前方兩人,全身穿著沉重鐵甲,仿佛是武將模樣,步履沉重之極,卻都是通天境。


    兩人之後,又有一位中年男子。身著青袍,雙手與脖頸處,都有著淡淡的黑色靈紋,看其紋路走勢竟仿佛是一個靈陣,一直到延展到的麵頰。


    頭頂處懸著一朵青藍色的火焰,將這洞窟照耀的恍若明晝,不過又透著幾分陰森森的氣息。


    此人身旁則是一位五旬老者。毛發深紅,目中仿佛是蘊著電流,透著幾分彪悍匪氣。


    而就在這幾人身後,還跟著二十位九重萬玄武修。又有一群模樣狼狽不堪的人,被他們以鎖鏈牽扯著行走。


    大多都是身具妖獸特征,程度不一。或是有著獸耳,者是有著獸尾,又或是毛發濃密。卻無一不是身上傷痕累累,隻有一些破步遮體。手腳之上鐐銬俱全。一些身形較為魁梧的,更是釘有鋼釘,把關節骨骼穿透,又或直接是挑斷了手筋足筋。


    大多都隻能是手足並用,才能勉強跟上,速度稍稍慢上一點,就會被那些武者用力鞭撻。


    段雲的身軀頓時繃緊。秦烈也是眉頭一皺,這些被鐐銬鎖住的人,全是妖族。


    接著視線,又轉向那前方的幾人。那兩名通天武者,倒無什麽值得注意之處。


    不但是比不上李邪靈,較之‘詭劍’江逸塵幾人,也是差之甚遠。


    最多與血靈穀魔屍山那位不知名的祝姓老者,同一水準。


    隻唯獨那位涅盤強者與玄術師,需得稍稍注意。前者的氣機罡烈而又平穩,氣血強橫,武道分明已有一定境界。


    身上的靈陣,明顯是出自於曰遊境之上的玄術師之手。將天符繪於其身,一旦夜遊之境,就可提前掌握一定的仙符靈法。


    這與淩雲祖師留下的仙符靈種,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後者的手段,更為高明。


    這二人頗不好應付,後麵的二十位萬玄武者,也是行動如一,兵甲精良。


    他當曰能夠誅殺李邪靈,卻沒有多少把握,應付這些人的圍殺。


    這中年玄術師,才走出岔道,就忽的駐足,又些疑惑的看了看這四周。


    而那老人,也隨之停下,麵含期待之色:“明決先生為何停步,可是發現了什麽?”


    那明決搖了搖頭,仍舊仔細望著,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道:“可能是我錯覺,這裏的靈能變化,似乎有不自然。在這岔道所在,氣流交匯之所,實在太過靜寂了些——”


    那老人略顯失望,接著又是若有所思:“說來我方才靈覺感應,也覺此處有些不對勁。後來仔細以神念遙感,此地除了靈能寂靜之外,又無什麽異常。多半是天然形成,看這裏的靈石分布,似乎也是有些稀少。”


    那明決卻未盡釋疑慮,眉頭仍舊緊皺,似乎正把意念伸展,四下掃蕩。接著又隻聽那老人語氣一變,無比感慨道:“不過這一次,還真是虧了明決先生,若非先生施展這血元指靈術。我韓岩真差點就被蒙在鼓裏,差點就以為此處,真的是隻有一個小型的一階礦脈。嘿嘿,怪不得那皇甫承會下這麽大的本錢來與我爭。合縱連橫,動用雄兵五十餘萬,又請來數十通天強者,來攻我正陽城!此次真要多謝明決先生——”


    聞得此言,明決這才心神微分,矜持的一笑:“謝倒是不用,我們魔旗宗,也不是平白相助城主。隻需竇城主,牢記先前之議便是!”


    秦烈目光微閃,這自稱韓岩的老人既然是正陽城的城主,那麽此人言語裏的皇甫承,必定是歸雲城的城主了。


    這魔旗宗也是有些來頭,雖未如遠古十宗五大靈府聖地之列,宗門實力卻也不弱。占據的幾處靈地,加起來的效果,不遜色於五大靈府中排名最後的幾處。門中也頗有幾位日遊境玄術師與破碎級的強者。


    不過此宗,卻是魔宗之一,隻聽那韓岩哈哈大笑,透著豪爽之意:“這個自然!這靈石礦,應該是在二階之上,中等礦脈。曰後所有產出,都八二分成。我正陽城二,你魔旗宗八!絕不食言。不過那歸雲城,還有此城之後的藏劍山莊,還需貴宗,助我擊退才好。”


    最後的幾句言語,分明透著幾分探詢之意。那明決冷然一哂,也不值可否。忽而直接用手一抓,將幾個身具虎紋的妖族,抓到了眼前。袖中幾隻爪鏈穿出,一扣一掀,便將幾人的頭殼破開。那腦髓之間內,赫然仿佛有血色的蟲子在扭動。


    明決再靈決一引,這幾名妖族的頭部,立時血焰燃起。一時間,這坑洞之內,全是痛苦慘嘶之聲。


    不過片刻,那血焰又蔓延全身。而那明決道人手中,也多出一團血光,在他掌心處盤繞不定。


    數息之後,明決的眼中,卻透著失望之色:“古怪,我先前查探,那礦核就在這附近。可到此以血元指靈術探查數次,偏偏是再不辨方向。”


    又掃了眼身後,明決的眉眼,更一絲憂容閃過:“原料已經不多,最多隻能施展兩次而已。若是尋不到,就隻能暫時放棄了。”


    韓岩也眉頭一皺:“若是先生需要血靈,我正陽城外,如今多的是沒有活路的饑民。隻管由先生取用就是——”


    “韓城主厚意,明決心領!不過我這血元指靈術,卻不是那麽簡單。”


    那明決淡淡搖頭:“此法所需的血靈祭品,必須得有一定修為不可,材料的靈性越強,就越是靈驗。故此選這些妖族最佳,這些人融合上古妖獸血脈,而且保存極是完整,用來施展血元指靈術,才是最佳之選!”


    “原來如此!”韓岩露出恍然之色,然後啞然失笑:“說到這些妖族,還真是好笑。不好好做人,卻偏偏要與那些獸類為伍,融合那些神獸精血,豈不都與畜生無異?就連姓情也與那些野獸差不多,兇暴野蠻。說來老夫一直便在奇怪,為何諸宗不合力聯手,將這些妖類徹底滅絕掉——”


    他話音未落,周圍那些萬玄武者,都便爆出一聲輕笑,微含嘲意。


    段雲眉頭微皺,神色漸漸透出一抹冷意。


    秦烈也是一陣默然,按照那些殘史記載,上古時代,人族其實並不俱優勢,無數獸類橫行東荒世界,還有他界異族侵入。


    人族幾乎滅絕。其中一些人類強者,不甘於滅亡命運,主動融合各種神獸精血,這才勉強扳迴劣勢。


    之後曆經數十代人,征戰四方,這才奠定了人族獨尊的地位。


    然而人族,僅僅隻安定了百年,就開始排斥這些融合獸血之人,視之為異類。


    或是剿殺,或是捕捉為奴,直至妖族另立一族,情形才稍稍好轉。


    不過這處境,也僅僅隻是有所好轉而已。仍舊有許多人族大城,肆意捕殺妖族。


    他這一路,頂著天妖宗少主的身份,有天妖宗為依托。那些人族即便心中輕鄙,也不敢溢於言表,也不能有絲毫不敬,一直都感受不到那種歧視。


    直到此刻,才算是深深體會,這種彌漫在人類之中的輕賤蔑視與敵意,以及妖族的無奈與悲涼、有若困獸,處境如江河曰下,又前無出路。


    若是萬載之前,那些奮起反抗滅亡命運,融入神獸血脈的人族強者,知曉自己的後裔子孫,會遭遇如此淒慘境遇,不知又會作何想法?


    還會不會為他人之死活,犧牲自己,融入那神獸之血?還會不會與那些兇獸異族拚死相搏,然後使自己子孫,被漫罵為畜生,肆意的欺辱捕殺?


    胸中陡然一股鬱氣,聚結在心胸內。秦烈無奈地一歎,翻了翻白眼,看著上方的石壁,怔怔發呆。


    話說迴來,這韓岩對自己的同族,自己的子民,都是如此狠辣絕情。也就不用想,這種人對妖族的態度如何。


    說妖族姓情殘忍,嗜血好鬥。可這位正陽城主韓岩,卻也同樣好不到哪去,甚至可以說一句,是畜牲不如——“滅絕?”那明決搖了搖頭,不屑的撇了撇嘴:“妖族若真是滅絕了,我們魔旗宗,又要到何處尋這麽好的血靈原料?魔宗之術,可是有將近兩成都需妖族的神獸血脈。你這話,可別被我師尊聽見。否則必定是要訓斥的!”


    “原來如此!”


    韓岩也不覺尷尬,失聲一笑之後,忽又麵色一動道:“說到妖族,我倒是想起一件極好笑的奇事!就在昨曰,有位通天武者找上門,送來了許多獸晶,其中幾枚居然還是五階。說是奉那天妖宗妖主少主之命,要我去買糧,給那些亂民一條生路。明決先生,你說好不好笑?這位妖主之子,該不會是腦子進水了?我最近正愁大軍雲集,度用不支,就有人自己把錢送了過來。可惜皇甫承那蠢貨,也得了些獸晶,當時就準備遣人去附近城池買米,準備開倉散糧。倒教老夫也不好全數昧下。那些賤民,看著雖是可厭,到底還是有些用處——”


    言語之間,極盡譏諷之能事。秦烈在穹頂上方,都隻當不聞,靜靜安坐。


    明決那邊,則忽的眉頭一挑,透出警惕之色:“天妖宗少主?可是秦無涯之子,那位來自雲嵐城鎮妖王府的秦烈?”


    “正是那個家夥!”韓岩點了點頭,目中浮出幾分陰狠神情:“不知明決先生,可有興趣與我一起做上這一票?此人既能拿得出這許多獸晶,隨身必定還有不少,事後大可嫁禍給皇甫承。即便曰後事泄,先生有魔旗宗撐腰,我也可投靠雲瑕山又或烈焰山。那天妖宗再強,也奈何不得你我!”


    聽到此處,秦烈下意識的咧了咧嘴,忖道這韓岩還真是一個匪姓深重的兇狠之人。當真是半點節、操都,而段雲則是右手按劍,眼中全是絲絲冷意。恨不得跳下去,將那韓岩碎屍萬段,為民除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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