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看著遊明手中遞來的淩雲令牌,並沒有立即伸手去接,而是笑著搖了搖頭:“令牌我就不要了,日後若有事,自然會求到貴宗。”


    “這……”那遊明眼神頗有深意地,再次細看了一番秦烈,半晌之後,他歎了口氣,有些惋惜道:“可惜了!你不止是天資過人,就連心智,也遠過常人,公子日後定能成就一番事業,不能入我淩雲宗實在令人扼腕。隻是十天前靈劍山之事,我宗意欲瞞下,還請秦烈公子見諒!”


    這句話說完,他也不再多說。一揮袖子將那幾百件奇珍,全數收迴後,又把那枚淩雲朱令拋下。就身形飄起,迴至那蛟龍的頭頂。


    到臨走之時,他也沒有與那尤思穎再交談。除了初來之時,打了一聲招唿,幾乎在整個過程中都當此女是空氣,並不存在。言語間,更不瞞她,似是也不愁尤思穎四處宣揚。


    當然,他瞧出了尤思穎出現在此地的目的,但他並沒有打算給秦烈解圍的意思。而尤思穎那邊,也自始至終,都是目寒如刃,死死盯著遊明。在後者乘蛟離去之時,殺意更是增至頂峰,毫不掩飾。


    秦烈從兩人的神情態度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這玉嫣宗與淩雲宗,雖是當世互為敵手的大派。不過看今日情形,還遠不到兩宗間不死不休的情形。隻是互有忌憚而已。


    他過了許久後才猛然醒悟,原來淩雲宗派遊明如此大費周折的送這些東西,明為祖師遺令,實則是封他之口。


    不過這一次還是賺了,一瓶血雲髓,十顆天樸丹,還有這一枚,絕品的淩雲朱令。


    他先前對此物是表現得毫不在乎,此刻當遊明離去之後,卻是笑嘻嘻的,把那紅色的令牌拿在手中。


    心安理得,忖道即便這東西自己多半用不上,也不願去求這淩雲宗辦事,不過日後拿來賣錢也是不錯。


    絕品的淩雲朱令,世間可僅僅隻有三塊而已。


    他身旁的段雲,這時卻是有些訝然地,仰望著那衝入至雲層中的巨蛟道:“那個遊明居然能禦蛟而行,也不知他修為,高深到了何等地步?”


    “哼。”尤思穎一聲輕哼,視線重又迴來了秦烈身上,目中異澤連閃:“淩雲宗那位祖師,昔年為求一絕世之才以承其絕學,故此才在諸多道場設下明劍與仙符二台。那十二仙符神碑與傀儡劍陣,在中央雲陸,也是鼎鼎大名。卻不意今日被你破去了。三百四十三息破陣,兩個時辰內繪符,可是真的?”


    秦烈笑了笑,也不置可否。遊明雖是走了,不過這妖女,他也不愁自己無法應付。


    本是打算借遊明之力,擺脫掉此女。想來那淩雲宗,絕不願見他,成為這尤思穎的鼎爐。


    不過眼下這情形也不差。


    接著卻隻見尤思穎忽地將劍掣出,遙指過來,粉麵上全是熾熱之意:“拔劍!倘若今日你能擋我不用通天境的百劍,那鼎爐元胎之議就再也不提,更可奉上三顆煉胎丹,三顆雪魂丹。若是不能,日後你就為我之仆!”


    秦烈聞言一陣意外,這次真是有些怔神。這尤思穎的性子,還真是無法意料。


    他本以為此女,絕不會再提此事,彼此間也再無什麽關聯。


    全然沒想到尤思穎會一下又思維跳躍,突然間又想要與他鬥劍。看此女神情,還似乎還極其認真。一副若他不肯,就必定不肯罷休的架勢。


    歪著頭,手中隻沉吟了片刻,秦烈的鬆紋風劍,就已果斷出鞘。


    雖是麻煩了一些,不過能夠如此了結也算不錯。三枚練胎丹,三枚雪魂丹,這一戰,他賭了!其實被逼迫至此,也是不得不然。


    不過還未上前,就被段雲一把拉住,急道:“秦烈兄弟,別管這魔女了!就是不用通天境界,她靈力也強過你好多。這一戰,根本就不公平!虧這魔女還好意思說要鬥劍!”


    段雲手中猛地拿出一把赤色長刀,溢出一點點的火星。周圍那一片水漿密布之地,赫然冒出無數蒸騰熱氣,麵上冷如萬載玄兵:“秦烈兄弟,我如今還可攔住她一陣!你先走——”


    尤思穎不屑一笑,懶得去與段雲計較。


    秦烈心中微暖,手指在段雲的腕後側輕輕一敲,站到了尤思穎身前。同樣劍指身前笑道:“一百劍,三枚煉胎丹,三枚雪魂丹,這可是思穎小姐親自說的!可別事後反悔——”


    說來奇怪,當秦烈一舉起手中的劍,整個人頓時威然肅穆,宛如是才剛開刃的劍,鋒芒乍閃。僅僅片刻之後,就又歸於平淡,斂去了所有的鋒銳。


    尤思穎先是怔了怔,接著又麵含讚意。也隻有這樣的劍道天資,才有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破去淩雲宗那十八具傀儡劍陣。一時更是見獵心喜,戰意澎湃。


    當沼原中一陣輕風拂過,尤思穎那飄然如仙的身姿,忽然就消失在原地。整個身影,仿佛都潛入到了風中,肉眼難見。


    段雲的握刀的手,緊緊地一攥,肌肉下意識的繃緊。而段雲根本就望不見,尤思穎的身形軌跡。待反應過來時,耳旁就聽得一聲令人耳膜震破的兵器震鳴。


    秦烈無悲無喜,立於場中,淡淡的望著前方,手中的劍,忽而左刺,忽而右斬。身周響起一連串密集的鏗鏗鏘鏘的聲響,劍刃交擊。卻固守原地,從容不迫。口裏數著:“九,十,十四,十五——”


    兩人的劍速都是極快,有時來不及數,就直接跳過。心中暗道,這女子的性格,雖是古怪了一點,不過還算信守承諾。不但沒動用通天境真氣,反而把劍上的出力,一直控製在萬玄之境。


    唯獨這滲入玄術師控風之術的身法,哪裏是初階玄術師能夠掌握。


    又是‘叮’的一聲震響,比之先前十數次交擊,更響亮數倍。


    秦烈目光一沉,隻覺右手微微麻木,胸中氣血翻滾,明顯感覺那力量,增強了足足十數倍。一絲絲冰寒之力,沿劍而上,使前端一小截劍身,瞬間滿布冰霜。


    冷冷一笑,秦烈毫無顧忌地,在身上拍了一張搶來的炎身符,隻覺全身一暖。依然是無半點退讓之意,所有氣力,都匯於劍尖一點,隨手就往身側刺去。


    又是一連串劍擊之聲,二十餘次交擊,那劍身震鳴之聲,都是一次高過一次,力量真氣也是每過一劍,就強上數分。秦烈卻毫無怯意,以劍對劍,身形挺立如故。


    段雲看的是詫異無比,以秦烈的修為,哪裏可能與身為通天境的魔女一爭高下?


    直到好一陣,他才漸漸地驚覺,秦烈的每一劍,都是擊在那尤思穎劍脊又或劍鋒之上。部位不定,承力往往都是最小。


    卻更是驚駭,往前踏出幾步,恨不得再瞧得清楚一些。尤思穎的身影如此之快,秦烈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又如何能分辨出尤思穎的劍路?提前如此之早,就能做出預判?如次精準的,找到最佳的承力之點。


    堪堪到第六十五劍時,那片區域都已是被劍影籠罩,無數寒霧,四下溢散。


    秦烈也不再堅持,每當那冰寒劍勢過於強盛之時,便幹脆退開。腳下忽而前進,忽而後退,在重重劍影中,進退自如。


    竟反過來以那巧妙的步伐,幹擾著尤思穎高速奔行的身影。


    段雲若有所悟,目不移睛。而尤思穎則是氣得麵色鐵青,一聲冷哼。霎那間所有幻出的身影,都收於一處。一劍穿出,有如天外飛來,帶著破空劍嘯,忽然而至。


    秦烈神情也是一凝,還未交鋒,就已感覺沛然不可當的巨力。卻冷冷一笑,身形微微晃動,忽左忽右。引得那劍鋒,也是隨之變幻不定。


    就在那酷烈劍勢,現出衰弱之勢時。腳下又連退數步,鬆紋風劍乍然刺出。劍鋒交錯,兩口劍立時就是一連串的劍旋攪動。秦烈似是傾力要將這劍勢引到一旁。尤思穎則幹脆順勢,要將秦烈手中的劍絞擊飛。


    就在那旋絞之勢將盡,鬆紋風劍漸顯不支,眼看就要脫手飛出,尤思穎的目中,也流露出遺憾之時。秦烈步伐再變,劍驀地一壓。借助劍旋之力騰空向前,一道劍影,直接掃向尤思穎的咽喉!


    近在咫尺,狠辣淩厲,也突兀到了極點。


    這一瞬間,秦烈的劍,就仿佛是來自於地獄冥河的兇刃!瞬閃即至,冷酷決絕!


    尤思穎竟生出了幾分慌亂之感,身形急退,往後飄去,直退至十丈之外。可待得落地之時,脖頸間,卻出現一道深深血痕。


    再看秦烈,已經迴到了原地。之前顯出的鋒芒,再一次消失,依舊是淡漠如故。


    尤思穎的手,卻微微顫抖,全是不敢置信之色。即便是之前,聽遊明說這眼前少年,曾破去小羅天劍陣,臨摹出天符,也不及此刻的震驚。


    ——方才她看到什麽,劍意!居然是劍意!


    不似那口飛刀般,隻有空架子,而是真正強橫無比,令她心神震懾,幾乎無法移避的武道意念!


    ——明明不該出現在這少年身上才對,這種力量,遠遠超出了萬玄境的層級,便連身為通天境的她,也無法觸碰。可偏偏方才那一劍,好似形神皆備,又似是而非。即便不是,也相差不遠。


    一霎那間,尤思穎先是懼悚到了極致。接著那股不敢置信的驚異,也同樣升至到了頂點。


    不意那淩雲宗三代核心弟子遊明,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以萬玄之身,居然就已能窺見那劍意玄奧。這個少年,又怎能隻用天才二字來局限?


    日後若那遊明得知,不知又將會是怎樣的後悔——


    定下心神,尤思穎再仔細迴憶,方才確證方才秦烈那一劍,其實還遠未達到劍意的層次。


    然而此刻迴想起其身影,劍技,步伐,甚至每一個最微小的動作時,卻立時隻覺一股獨特的‘韻’,含於其內。


    但凡武者,能夠初窺武道之門,掌握了一定武學要義,那麽其一招一式,一舉一動,都可擁有一種特有的韻律。


    而秦烈的劍術,不但有著劍韻,令人賞心悅目。更仿佛是劍韻,劍勢,劍意俱全,甚至隱隱達到了‘魂’的層次!


    並未真正實現,可確實蘊含著一種深邃難測,難以捉摸,又強橫無比的武道意念!


    深唿了口氣,尤思穎再次望向秦烈。之前不覺得,可此刻望時,卻覺這少年的身姿,看似有些單薄廋弱,其實卻內蘊英氣,實是挺拔不群,天賦也出色到了可怕。


    內心深處一股殺機,幾乎難以壓抑地升騰而起。尤思穎身周的氣場,立時變化。無數的冰粒,隨風飄舞。百丈方圓裏,竟飄起了雪花,手中的劍,也漸漸透明,澄澈剔透,有如水晶。


    令人寒徹骨髓的殺意,也牢牢的鎖定著三十丈外。這樣的人物,她絕不能容他活著!


    秦烈也是微微動容,抬起了眼瞼,冷冷看了她一眼。後踏半步,長劍往左側微斜,整個人的氣機,也隨之一變,與先前又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之前是從容不迫的飄逸,此刻卻是巍然不動之磐石。在這意念壓迫之下,那單薄身軀,卻有如高山般雄魁。


    尤思穎眉頭略蹙,隻覺自己蓄勢待發的劍勢,竟又是一滯。


    腦海裏下意識地閃過一句話——守如源山之固,攻如烈鳥之捷!


    所謂源山,是天龍帝國境內一座巨大的山脈,高有三萬四千丈。有峰四十九,龐大無比。而烈鳥,則是西方雲海的閃烈鳥,出生時就是五階妖獸,以迅捷聞名,飛翔之時肉眼難見,一閃即逝,較之那些神獸之屬,也不差分毫,故此被名為閃烈鳥。


    方才交手時那最後一劍,確然可當得起烈鳥之捷。在她狂攻之下,堅守足足六十五劍,未退半步,也可稱得上是守如源山之固!


    不過那時秦烈的守禦,卻遠遠未如此刻般,令她印象深刻。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又涉及到武道之勢的交鋒。


    就如同之前吹奏那黃泉幽冥曲時的情形一樣,都是準備了許久,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節奏被生生打斷。


    手中的劍,明明還未發出,就有種再難以為繼之感。


    ——而且一前一後,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武道意念!


    此刻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淩雲遊明日後,必定後悔,說不定更會為今日之事,捶胸跌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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