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製止住孫黃二人,擺擺手道,“王者不受私,兩位愛卿還是留下幫朕參酌一二吧。”


    二人對視一眼,知道‘王者不受私’出自《史記·孝文本紀》,意為天子無私事亦不受私,正是孫承宗日講時所授,心裏有些觸動,便交手於腹前,退到殿旁肅立。


    孫元化進殿叩拜後才將徐光啟所書兩道奏疏呈上,朱由校看後將折子遞了給孫、黃二人,“紅夷大炮這麽大的事,已過去五個月,在許弘綱的曆次奏疏中卻隻字未提,卻是為何?”


    黃嘉善看過奏疏後,從他所想到的角度對朱由校提醒道,“許弘綱曆任刑兵吏科給事中、都給事中、太常寺少卿、通政司右左通政、順天府尹、江西巡撫,現為都察院右都禦史兼兵部右侍郎總督兩廣軍務。先帝曾改其為兵部尚書協理京營戎政、掌京營操練,前兩日已收到其疏,堅辭新命。”


    朱由校聽的出黃嘉善的意思,從許弘綱的履曆中至少可以看出其頗懂為官之道,不然不會一路平步青雲,而其辭新命,不過是走過場而已。


    上月噦鸞宮災後,工科左給事中惠世楊曾上疏言三事:裁爵賞、開黨禁、修武備,在言修武備時,稱許弘綱為陰巧險猾之徒,不能勝任協理戎政之職。


    黃嘉善看過下發到兵部的惠世楊奏疏,知道這絕非其個人觀點,而代表了一群人,繼續說道,“皇上,遠古不論,僅九月,許弘綱就曾報兵部,官兵於廣澳烏豬外洋斬獲倭首五顆、生擒四十,餘者落海,共獲船四艘。管中窺豹,可見其實心用事,並非巧滑之人。”


    朱由校心裏雖有芥蒂,但還沒有到僅憑風憲官一紙奏疏就對許弘綱下定論的地步,“孫師傅以為如何?”


    “皇上,許弘綱或許已報而遺失也未可知,此事可先擱置。”孫承宗與許弘綱不像黃嘉善那麽了解,而是對紅夷大炮更有興趣,“徐光啟奏請速運炮至遼東,臣深以為然。”


    朱由校點點頭,徐光啟並未直接奏請讓孫元化前往,而是把他狠誇了一番,稱其深悉火器、擅建西洋炮台,其意不言自明。讓孫元化到殿外候命後,起身離開禦座,在殿中踱步思考。


    目前朱由校所看中的人都已派出,袁可立到了上海,徐光啟到河南,熊廷弼雖未謀麵卻在遼東堅守;內官各有執事還忙著組織生產。運炮事小,但也須得力人前往方可,若僅派孫元化,恐難服眾。


    朱由校最後終於想到一個人,便對王承恩說道,“傳南鎮撫司都指揮僉事田爾耕。”


    原來的曆史中田爾耕為萬曆時兵部尚書田樂之子,後來的閹黨五彪之首,他能最終執掌錦衣衛,其能力肯定不容置疑,據傳其為人狡黠陰毒。現在他卻和魏進忠並沒有交集,為何不能為自己所用呢,正好可借此事考教其能力、忠誠。


    (注:明神宗顯皇帝實錄卷之三百三十八,萬曆二十七年八月乙酉,兵部尚書田樂家,任丘播酋楊朝棟遣人密投賄,揭樂子爾耕,捕其人送縣,馳狀白樂,樂具以聞,且乞罷斥。)


    錦衣衛相關事項外臣不得過問,朱由校也不解釋,待王承恩去後,走向黃嘉善,問道,“孫元化僅為舉人,又不似茅元儀可蔭其進國子監,愛卿可有主意?”


    “兵部司務廳有缺,可任其為司務,並不違製。”


    兵部司務廳,類似辦公室文員,掌管本衙門文書收發保管等雜務。司務廳主管為正五品郎中,司務僅為從九品。


    朱由校也覺得芝麻小官應該不會招來太多反對,便點頭道,“那就從卿所議,讓其盡快成行。”頓了頓,繼續道,“驛遞乃兵部職事,徐光啟奏疏所言是否屬實。”


    兵部掌天下武衛官軍選授、簡練,鎮戍、廄牧、郵傳之政,驛站因軍政需要而設立,故驛遞確為兵部職事。實質上,其房舍由工部修建,官由禮部甄選的,印由禮部鑄造的,監督由都察院,各部具有責任。


    黃嘉善聞言也不托詞,下跪道,“臣失職,兵部屢次下文,然私自乘驛屢禁不止,請陛下罷斥。”


    “平身吧。”朱由校知道處罰也無濟於事,“徐光啟所言減兵部火牌是何因?”


    黃嘉善起身後詳細解釋火牌、堪合等項,換言之,這就是通行證,憑借火牌等便可入住沿途驛站。徐光啟所言諸事隻能治標,要改變驛遞疲累現狀,得從根本入手。


    朱由校坐迴禦座,結合後世經驗,執筆在紙上順著思路亂寫,最後他發現,完全可將驛站分化。


    首先,食宿部分,可交由驛丞或當地富商承包經營,施行先付賬後報銷;驛站位置不同,苦樂不均,經營效益有差,可對富庶驛站征稅以補助偏遠驛站。


    其次,合並到驛站的急遞鋪隻負責傳遞公文、信件,仍由朝廷撥銀運轉。


    完全取消火牌、堪合這種特權製,由驛丞承包驛站使之商業化、自負盈虧,不僅可以調動起積極性,也將最終權力收歸有司。有司製定相關報銷規則並承擔,若官員胡亂報銷,那便是性質更為嚴重的貪腐行為了。這樣,驛站才能夠繼續存續,發揮其中轉作用。


    黃嘉善聽完天子的想法後,覺得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兵部和州府縣的負擔,又不至於裁撤生亂。而官員迴到各自衙署能報銷多少,全憑衙門的貧富。至於貪腐,這是權力的伴生物,曆朝都未能杜絕。


    孫承宗覺得有不妥之處,上前拱手道,“皇上,驛站錢糧多寡不等、水旱苦樂不均,如北直之金台、恆山等上缺,人或爭搶;可如三川、政平等皆邊遠荒僻之地,若亦行此舉,臣恐無人響應。”


    朱由校知道挑肥揀瘦是人的本性,卻並不改變初衷,說道,“不論缺肥瘦,驛丞依舊由州縣簡派,此舉本非使驛站變肥缺,而是減輕朝廷負累,杜絕過往官員私自乘驛。黃愛卿先依此次施行,若有難處奏稟便是。”


    “臣遵旨。”黃嘉善心裏暗自嘀咕,看來自己也要遭到言官的彈劾了,畢竟這會觸及到官員私利。於是,他躬身稱是後帶著在殿外的孫元化告退,出了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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