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葉響說出來的原因,還有新政試點因為觸及到勳貴利益,為避免他們集體反彈,所以選擇為天下公敵的福王所在河南,想先讓勳貴們認為自己是公器私用、為先皇報仇才推行的新政,能不能達到效果不說。另外河南地出腹地,如新政不順,遇變動也可迅速派周圍各省衛所和親軍迅速平叛。


    “陛下,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初衷更好,恐怕推行不了,請恕臣難以從命。”


    葉響自以為顧慮周全,沒想到徐光啟還是選擇拒絕,忙問原由。


    “陛下,知道為何庶民甘願投獻土地給勳貴淪為佃農嗎?表麵上看是為逃避賦稅,其實不然,因為我朝田賦向來不高,通常的田賦在一成左右,即便各朝時有加派,也沒有超過三成,若有天災曆朝天子也有減免,多數庶民是完全可以承擔的。”


    葉響疑惑道,“可是田賦減少是事實啊。”


    “請陛下靜聽臣說,天下臣民還要承擔徭役,最近因衛所之兵不堪用,多以募兵代之,還有修河、城牆、道路等,這些是沒有工錢的,還要自帶幹糧,而勳貴官紳有的優免錢糧雜役的好處,有的借手中權利逃避,所以庶民才會選擇投獻田土,以求蔭護。”


    “那該就發放工錢……嗬嗬,說了半天又繞到錢上了。”葉響一陣苦笑。


    徐光啟也是苦笑,“陛下還是沒有明白,天下最大的納獻戶不是勳貴,更不是福王,而是……而是皇上您啊。”


    皇帝納獻自正德皇帝伊始,現下皇莊有三百多處,皆是連州跨邑,各省皆有;不僅如此,還有奸猾無籍之徒,低價買賣畿內逋逃民田,投獻近皇帝幸臣,奏為皇莊。所以要推行一體當差一體納糧,首先牽動的便是皇帝和大內宦官的利益。要將皇莊田賦交給朝廷而不是皇帝的內帑,沒有一個皇帝會這麽幹的,這也是徐光啟沒有動這方麵心思的原因。


    葉響看看王承恩,眼中的意思是為什麽沒有告訴自己便是最大的納獻者,見他慚愧的低下頭,便不再看他。葉響想自己如果一刀切強行推行新政,將皇莊拿出來,不說大內和邊關的各種開銷,恐怕內侍等人都不能答應。看來,在財源沒有解決之前,新政不過是海市蜃樓啊。


    葉響無奈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樣吧,讓朕再好好想想。愛卿也趁巡視期間仔細琢磨琢磨解決之道。在沒有定計之前也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即時上書,嗯,鑒於題本容易泄密,朕準你密折奏事。”


    臣民上書的題本因為要寫內容提要在首頁,加上要經過通政司、會極門、文書房等多個機構,容易泄密,清朝的密折奏事就避免了這種情況。將政事放進黑匣子,既增加了皇權的神秘感,也如同匿名投票,便於臣子之間相互告密,對鞏固皇權來說,是一大法寶。


    葉響便給徐光啟講何謂密折,臣子所寫奏疏用特製盒子密封,在傳遞過程中不得打開,這樣君臣間的交流就沒有外人知道。


    “密折可以一折一事,也可一折多事,總之,內容隻愛卿和朕兩人知道。愛卿可放心言事,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徐光啟一細想,這不就是讓自己當臥底嘛,自己當禦史已經一年多了,上書皇帝也要考慮是不是會樹敵,並不敢隨心所欲,有了密折……隻是好像不太光明。他行事向來磊落,本不屑於此,但見天子似乎興致頗高,便順從的說了聲臣遵旨,卻並不打算那樣去做。


    葉響不知徐光啟心裏所想,強調道,“雖然新政還要斟酌,但朕剛才所說的那些高產、高利潤附加值的作物還是要推廣的。”


    徐光啟對農政向來重視,認為治理天下應當以農為本,兩年前在天津養病期間,還購置田地專門用於種植實驗,以提高產量,“臣明白其他,隻是這玉米和棉花是?”


    葉響覺得自己又鬧笑話了,不自然的解釋道,“玉米苞米、包穀,棉花就是製棉布,做被子的。”


    “哦,臣明白了。陛下說的是玉蜀黍和木棉。木棉在南方也稱為吉貝,主要產地在臣祖籍鬆江,喜溫怕澇,長江和黃河沿岸俱可種植。隻是北方織機遠不如江南等地,造成北土之吉貝賤而布貴,南方則相反的局麵。”


    葉響當然明白中國自古是紡織強國,內又以江南為甚,棉花南貴北賤也就可以理解了,“貴賤先不論,愛卿迴去總結一下種植經驗,迴頭讓經廠刊印成冊,發放到下邊每個裏長手中,讓其因地製宜。”


    明施行裏甲製度,最基層的官便是裏長。黃冊裏以110戶為裏,設10裏長;其餘100戶分為10甲,設10甲首,每一裏長統管一甲,裏長每十年輪換一次。在施行中有諸多問題,以後再論。


    徐光啟明白讓基層裏長將種植經驗傳播到戶,讓人人明白高產作物的重要性,是推廣的必要前提,所以答應迴去多走訪,盡量做到淺顯易懂。


    ※※※※


    送走徐光啟,葉響覺得心裏壓抑,便信步出了養心殿,想去看看朱由檢等人,他似乎能體會到朱由檢為皇帝時的苦衷,都是錢鬧的。


    慈慶宮周圍的緹騎已經撤離,換上了尋常的宦官守衛著各門。


    剛進入慈慶宮後門,葉響便發現朱由檢帶著朱徽媞在長廊盡頭的韶舞門裏往裏瞧,鬼鬼祟祟的,他們身後分別有一個太監和宮女跟著。


    對看見自己的兩個宮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後,葉響輕手輕腳的靠近。


    朱徽媞沒有發現有人靠近,抱著一隻小白貓,不時給它順毛。她正是對諸事都好奇的年紀,是個問題專業戶,“五哥,你說她在幹什麽呀,嘰嘰咕咕的。”


    朱由檢頭也不迴,自顧說道,“她剛來,應該是在練習宮中禮儀吧。”


    “那她踢樹幹嘛?”


    朱由檢搖搖頭,思考良久,然後靠在門框上,“我也不知道。”


    葉響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往裏探望,見二十步開外,一個十三四歲左右歲的女孩正在一棵近十米高,葉展如冠的核桃樹下下來迴踱步、行禮,然後不時的踢幾下樹根,小嘴張合,行禮口中念叨著,因為太遠聽不清,便壓著嗓子說道,“我猜她是自怨自艾。”


    “什麽是自怨自艾啊?”朱由檢迴頭見是葉響,驚喜叫到,“啊,是大哥,你怎麽來了。”


    朱徽媞似乎有些怕葉響,將懷裏的貓緊了緊,躲到朱由檢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袖糾正道,“五哥不對,娘說了,要叫皇上。”


    葉響撥弄了一下朱徽媞頭頂上的小發鬏,半蹲著說道,“八妹,那你自己覺得叫大哥顯得親熱還是叫皇上呢?”


    朱徽媞望天想了想,“叫大哥親熱些。”


    葉響一拍大腿,笑道,“對嘛,咱們是兄妹,當然叫大哥才親熱些。那女孩是誰啊?你們幹嘛躲在這裏偷看?”


    朱由檢見葉響問自己,看了那女孩一眼後才,老實迴答道,“不認識,好像是新來的。”


    朱徽媞、朱由校也應聲而笑,隔閡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響攏過兩人將之往裏推,“走,去問問她在嘀咕些什麽,害得我們八妹在這裏瞎猜?”


    這裏麵葉響也是第一次來,沒想到在慈慶宮旁還有一個小花園,入門靠南有殿宇,隱約可見再遠處有一小池子,上有八角亭。


    擷芳殿、薦香亭


    那女孩也注意到有人靠近,想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見另一扇門-麗園門緊閉,又忙折了迴來,來迴幾次,都為難得快哭了。


    葉響笑著製止道,“你是誰?以前怎麽沒見過?”


    女孩遠遠便見這幾人身著孝服,便知是皇子了,將剛才練習的給忘得幹幹淨淨,下跪磕頭道,“民女……奴婢叫任蓉蓉,是新來的,跟客嬤嬤。”


    不錯,這就是魏進忠的義女了,魏朝沒有經的王安的同意,還是私自和客印月商量把她給帶了進來,已經三天了,一直跟在客印月跟前學習宮中禮儀,這正是見這花園無人,才偷偷練習的。


    “哦,你起來吧,朕這兩日也沒得閑,嬤嬤在慈慶宮還住得習慣麽?”


    任蓉蓉本是聰慧之人,現在聽葉響自稱朕,便知道這就是自己想勾引的當今天子了,剛才也沒注意打量,到底什麽樣子啊?患得患失的她完全亂了方寸,“習慣,哦不……不習慣。”


    “算了,你還是先起來吧。”葉響心想難道自己就這麽讓人害怕嗎,“你剛在在這裏來迴晃蕩,還對和核桃樹拳打腳踢的是在幹嘛呢?”


    “奴婢是在練習客嬤嬤所教的宮中禮節,怕壞了規矩,所以……”


    “那你剛在嘀咕什麽?”朱徽媞便順貓毛,邊眨著大眼睛問道。


    任蓉蓉已經恢複常態,推斷這便是天子的幾個妹妹了,雖然僅僅一牆之隔,此前並沒碰麵。不敢說自己是剛才是在練習如何邂逅皇帝。便道了個萬福說逗弄這個問題寶寶道,“公主殿下,奴婢是在練習說話啊。”


    “說話還要練習嗎?”


    “好了好了。”葉響閱盡後世各種美女的老司機,對眼前這個姿色還算上佳的任蓉蓉並無多大興趣,見她還不過是個小女生,趕緊打斷朱徽媞的話,說道,“別在這裏耗著了,陪去看看諸位姨娘吧。”


    葉響認為自己如今已經登上帝位,算是邁出了萬裏長征的第一步,來到慈慶宮還是應該去拜見一下西李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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