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煙算是香煙的雛形,期初是用鼻子吸入再噴出的無煙製品。鼻煙是把優質的煙草晾幹研磨成粉,外加麝香等名貴中藥配製,再陳化一年。


    鼻煙傳入中國是在萬曆年間,由利瑪竇等西洋傳教士由呂宋傳入,宣傳語是有明目、辟疫的功效。但因為製作複雜,並沒有得到大規模的普及,隻在富貴人家間流傳。和後世相互敬煙打招唿一樣,時下人們也往往相互交換鼻煙來打開人之間的隔閡。有鼻煙就要有盛放的器具,時下就是用鼻煙盒,用料各有不同,而鼻煙壺的使用得百餘年之後。


    朱由檢遞來的鼻煙盒就是用綠色玻璃鑲嵌白銀製成,精致而美觀,葉響便問朱由檢,“五弟,這盒子那來的?”


    “這個啊,是我在仙樓上撿的。”朱由檢指著對麵二樓,隨意的說道。


    順著朱由檢手指的方向看去,葉響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過,不是鄭貴妃是誰。今早葉響就與他有過一麵之緣,進來時一隻沒發現本應出現在此的鄭貴妃,他還有些納悶,原來是躲在仙樓偷聽。葉響也不拆穿,而是問王安,“伴伴,你知道這東西嗎?”


    “殿下,這是當年泰西傳教士利瑪竇敬獻給萬曆爺的鼻煙盒,一並送來的還有自鳴鍾,在徽音門外刻漏房裏的就是。”王安見朱由檢不知道來曆,便代為補充。


    葉響點點頭,對王安說道,“迴頭你詳細給我講講。”然後把盒子遞給朱由檢,若有所指的說道,“這知了既然是你喜歡的,大哥就不奪人所愛了,你自己留著吧,大哥再讓人去捉就是了。”


    朱由檢聞言便有些失落,他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可是大哥卻不收自己的禮物。要知道這個盒子,連八妹多次索要,自己一直都沒舍得給,何況裏麵還有剛抓來的知了呢。


    葉響拍拍朱由檢的肩膀,“大哥迴慈慶宮了,你沒事兒就過來找我玩,知道嗎?”


    朱由檢聽葉響要走,把小情緒放到一邊,焦急的說道,“大哥不住乾清宮嗎?這邊有很多床,完全住得下啊。”


    “你不懂,這不是住不住的下的問題,是態度和立場。”對朱由檢說後,葉響便起身對一直沉思的西李行了一個禮,說道,“姨娘,據伴伴說,明天父皇梓宮會移到仁智殿,剛才我說的事還望您多加考慮,三思而行,由校,先告辭了。”


    葉響說罷,見她沒有反應,便不再打攪她的思緒,從西暖閣出來。


    至此,在外等候的駱思恭、王體乾等人一直懸著的心才完全放下來。王體乾知道西李一直對朱由校有成見,他好幾次都想進入西暖閣保護著,最後都是英國公和劉一燝給製止住。


    張劉二人頗有借此考驗的意思,心想如果這位新天子連這點小場麵都應付不過來,那大明前途必然堪憂,好在最後,葉響沒有讓他們失望。雖然沒有聽到具體談話,但看葉響胸有成竹和西李驚詫莫名的樣子就可以推斷到底是誰占了上風。


    眾人碰頭後並沒有寒暄,因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一行人便啟程返迴慈慶宮。


    快到乾清門時,眾人卻再次被李進忠、田詔、劉遜、魏進忠等人攔下。田詔雖為司禮監秉筆,卻沒有李進忠受西李寵信,此時朱常洛又去世了,所以李進忠就自然的成了幾人當中的老大。


    李進忠心想這下可不能再輕易讓你溜走了,就張開雙手做大字狀,對葉響說道,“奴婢鬥膽,請殿下留在乾清宮。”


    葉響哪還能讓他折辱一次,不加思索,便以緊跟在身邊的王體乾為肉體拐杖,支撐著雙腳踢向李進忠胸口。因為朱由校這身子骨並不強壯,李進忠又是成年人,所以他隻是後退半步便穩住身形。


    “來人,快來人。”駱思恭完全沒意料道葉響話都沒說便動手,不對,是動腳,見葉響重新站到地上才反應過來,立馬站到二人之間充做肉盾,並對門外高聲唿喊,以搬救兵。


    乾清門外最近的十多名校尉當然聽過頂頭上司聲音,此來皇宮不禁開了眼界,還可以在眾多貴人麵前混個臉熟,便時刻警惕著。他們一聽到的唿喊,便知道露臉的機會來了,就立馬跑進門來,並依照多年辦案經驗,對形勢快速做出判斷,待分清敵我之後,立即抽刀將李進忠等人團團圍住。


    李進忠等人自一個月之前隨著朱常洛登基,地位也水漲船高。這些日子在宮內被大漢將軍奉承慣了,也沒怎麽瞧得上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勳貴子弟。他剛才並沒有乾清門外的守衛多加留意,還以為不過是往常一樣的儀仗擺設而已。如今這劍拔弩張的陣勢,讓他有些頭皮發麻,畢竟,誰不怕死?


    李進忠是聰明人,他知道如果自己還堅持什麽留下葉響等語,腦袋便不能再拿來吃飯了。於是,呆呆站在原地,不敢有多餘的舉動,靜等著葉響的發話。


    葉響很享受這總權力帶來的快感,自己還沒言語,就有人跑出來幫自己撐場子。他心裏暗美,迴頭看了看因聽到聲音正從窗外注視這邊動靜的西李鄭貴妃等人之後,走到李進忠身邊,用微弱但又能讓幾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別特麽給臉不要臉,我雖不能拿李姨娘如何,但收拾你們幾個小嘍嘍,還不跟碾死幾隻臭蟲一樣容易啊。好狗不擋道,趕緊給本宮滾。”


    李進忠沒得選,便灰溜溜的分開一條道,眼睜睜的看著葉響率這眾人,揚長而去。


    ※※※※


    鄭貴妃遠遠看著乾清門的動靜,最後心裏五味雜陳。昨天之前還唯唯諾諾的這個長孫,怎麽隻不到半天功夫,完全就像換了一個人呢?不禁對大臣都給他說了些什麽感到好奇起來。


    “娘娘,剛才您也都聽見、看見了,我是在沒轍了……”西李打發掉進來訴苦的李進忠等人後,對鄭貴妃帶著意興闌珊的語氣說道。


    鄭貴妃心裏十分惱這個豬一般的隊友,但又不得不出言開導,“你不要被一小孩唬住,我看,剛才那些話不過是方從哲他們教的而已,還是按照我們之前商定的來吧。隻要把校哥兒留在乾清宮,讓大臣沒有見麵的機會。加以時日,待我們羽翼豐滿,盈虛在手,那還不是廢立隨心。”


    “可是……”


    “你是擔心如他所說,我會扶持福王嗎?你多心了,對洵兒來說,做個閑散王爺才是他最佳選擇。眼前就有一個更加合適的人選啊。”


    朱常洵,朱常洛之弟,萬曆第三子,鄭貴妃所出,五年前就藩洛陽為福王,今年34歲,正值壯年。


    “誰?”西李不明所以,但見鄭貴妃一臉深意的看著陪朱徽媞玩耍的朱由檢,便覺得心裏發涼。


    鄭貴妃見西李的神色便知她已經想通其中關鍵,“崔文昇對精研醫術已久,連太醫院陳璽也多有讚譽,他雖被逐出宮閑住,但隻要我一句話,便可以讓他鞍前馬後。隻要我們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會發現的。”


    西李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野心還沒有大到要害死朱由校的地步。在此之前,她想要的不過是後宮尊位,至於廢立皇帝,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鄭貴妃見西李猶豫不決,便火上加油道,“你別忘了,去年王才人之事,校哥兒可是一直在暗中打探的。你覺得要是他知道事情,還會像剛才許諾的那樣對你嗎?而且你跟前的李進忠、田詔、劉遜、王養花等人都或多或少參與其中,他們一定也怕校哥兒登極之後算總賬,你應該多加利用才行。”


    西李聞言大驚,她一直不讓朱由校和以前才人的舊官接觸,就是怕他知道王才人是讓自己給毆打致死的。這事能瞞下來,全靠鄭貴妃在自己公公萬曆那裏吹枕頭風,而且還在王才人病重期間派人防備著當時的太子朱常洛,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不得不完全和鄭貴妃的利益捆綁在一起。朱常洛登基後,對鄭貴妃滯留乾清宮自己也不敢有微詞,完全是因為受其挾製,不敢聲張。


    思及朱由校,西李也沒有底氣,西李雖然名義上為養母,但卻既不出錢也不出力,隻是每個月他會到跟前行一拜三叩禮而已。西李沒有很多機會管教,更有一次借機發火,讓朱由校哭了六七天,搞得慈慶宮裏上百號人全都知道,讓她覺得很沒有麵子,之後待他更加輕慢。


    可是,原本敢怒不敢言的朱由校卻堂而皇之的和自己講起了道理,西李就開始懷疑他原來的委屈求全隻為等這一天而已,那這城府也太深了。自己難道真的要找機會除掉他而替換上朱由檢嗎?


    鄭貴妃見西李表情一會數變,便知道自己的激將法有些作用了,不由為自己的急智感到驕傲。


    鄭貴妃當然沒有傻到要換上朱由檢的地步,她要的是自己的兒子福王當這個皇帝,而且,她潛意識就認為,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朱常洵的。


    為此,鄭貴妃折騰了三十多年,這次,將是她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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