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開車的甘柏卿見岑琛托腮望向窗外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當即用過來人的語氣開導道:“岑琛啊,你的心情我能懂,我年輕那會兒還沒這你背景呢,氣性可比你還大。”


    “你現在這樣已經夠可以了,咱們稍微消消氣,消消氣,別跟那些什麽都不懂的人計較。”


    岑琛敷衍地應了一聲,“早消氣了,有點暈車而已,甘組長,你先別跟我說話了。”


    碰壁的甘柏卿將剩下的話咽迴肚子裏,把目標轉向後座的江旭,他問:“江旭,你剛剛是不是被嚇著了,不然怎麽一直站在外麵不進去呢?”


    “沒有啊,”江旭笑著迴道,“我不喜歡屋子裏的感覺,又悶又難受,反正岑少已經進去了,我本來就是過來湊數的,在外麵看著就好了啊。”


    再次碰壁的甘柏卿:“.......”


    這兩人真是不好聊天。


    沒人聊天的小老頭隻能安靜地開車帶兩人來到市政府附近。


    這裏的情況比岑琛想象中嚴重,才早上八點就有一堆人堵在門口,還舉了個橫幅寫著【還我孩子命來】這幾個字。


    因為已經鬧兩三天了,不少想借機爆火的小網紅和民眾也跟著過來湊熱鬧,人多到幾乎把整個市政府的大門都堵起來。


    而這些人舉在手裏對準政府大樓的攝像機、手機等拍攝設備更是多到四隻手都數不過來。


    隔著車玻璃,岑琛還能聽到那些人的叫喊聲,都是什麽還我孩子命來,政府吃人血饅頭,老天不開眼之類的話。


    麵對這種情況,保安怎麽驅趕都不行,聲音稍微大一點,這些人還立馬喊著仗勢欺人,用手機懟著保安的臉拍。


    他望著鬧事的人群,問道:“甘組長,警局那邊也是這樣嗎?”


    “比這邊稍微好點,但也好不到哪裏去。”甘柏卿迴答道:“我都不知道這些人哪來的精力,能從早鬧到晚。”


    岑琛又問:“政府這邊沒想著私了嗎?”


    “這個啊.....”小老頭趴在方向盤上,無奈歎了口氣,“一群孩子相約跳河自殺,警方和政府想的都是和幾個孩子的家長私下溝通,把事情原委調查清楚了再和解,還他們一個真相的同時盡可能不把這事鬧大。”


    “結果,私下人是見了,可原委還沒問幾句就被攆出來了,幾個家長還轉頭把東西發網上,緊接著又是拉橫幅哭喪,又是聚眾喊冤的,搞得不到一天輿論就發酵起來了。”


    “還有一群人在那裏跟風鬧事,有舉報這個貪汙的,有舉報那個受賄的,甚至還有說嫖娼包小三的,什麽視頻啊,聊天截圖都有,也不懂是真是假。”


    “現在鬧到這地步,想私也沒辦法私,不管怎麽做都得被網上的唾沫星子淹死。”


    “這件事說來也是可悲,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但那幾個家長一開始隻是怕官方不給賠償和說法才大肆曝光的,誰想輿論發酵太快,發出去沒多久就不受控製了。”


    “他們被網上的情況搞怕了,害怕自己一和解,網上那些人現在怎麽噴政府和警察,到時候就怎麽噴他們,所以想私但不敢私,隻能每天都一大早過來鬧。”


    “然後呢?”岑琛道,“政府這邊沒進行公關?”


    “怎麽可能不公關。”甘柏卿迴道,“可完全沒用啊,網上那些人隻信他們想相信的,我們這邊說什麽,做什麽,發什麽公告,反正在他們眼裏全都是錯的。”


    江旭扒著車窗望向外麵,好奇道:“岑少,他們真的好奇怪啊,早知道會這樣,一開始不那麽做不就好了麽?”


    岑琛沉思著沒說話,反而是甘柏卿來活似的,跟他聊了幾句哲學性的問題。


    聊了幾分鍾,江旭成功被繞暈了,“甘組長,你先別說了,我頭有點暈......”


    岑琛怕甘柏卿再說下去自己也得暈,適時開口道:“甘組長,麻煩你帶我去趟現場......”


    “好咧。”甘柏卿握著方向盤,腳踩油門,“嗖”一下把車開了出去。


    去現場的路上,想省點事的岑琛還是打了個電話給謝陽蟄。


    接通後,他道:“謝陽蟄,你有空不,把端木隨養的那隻小章魚先暫時借我用用。”


    因為考核成績太差,岑憬選的特訓地方特別偏。


    別說方圓幾裏有沒有人煙了,說是原始叢林都不為過,連吃飯都要新人們自己動手抓。


    手機手訊也是差得離譜,要不是岑憬提前讓顏司幫忙加強了信號,他們怕是要直接失聯一整個月。


    謝陽蟄作為全程跟進的訓練計劃製定者,這次自然也跟著一起過來了,絕對不是翟薩怕麻煩一起求過來的。


    接到電話時,他思考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岑琛說的小章魚是指莊一醉。


    他望著下方正在瀑布旁艱難攀登的新人們,淡淡迴道:“岑少,我現在在盯訓練,聯係方式馬上發你。”


    “成。”岑琛又問,“臭花貓呢,他現在在做什麽?”


    謝陽蟄迴道:“岑隊帶一部分人去山地拉練了,現在還沒迴來,岑少,你有什麽要轉告他的嗎?”


    “有。”岑琛想了幾秒,交代道:“讓臭花貓別老自己上,安靜當個監工去,趕緊把這些體力活都甩給翟薩。”


    這次出來特訓一共就三個人帶隊,翟薩本就不是什麽勤快人,要是岑憬也撒手不幹了,怕是所有活都要堆到謝陽蟄身上了。


    他是不怕麻煩,但不代表會主動找麻煩。


    謝陽蟄沉默片刻才違心地迴道:“好,我會轉告岑隊的。”


    “行,那我先掛了。”岑琛再次提醒道,“你抓緊時間發我,我這邊事情還挺嚴重的。”


    莊一醉主業記者,副業狗仔,每天收到最多的就是陌生號碼的威脅電話,要是不提前說一聲,岑琛打一輩子,他都不可能接電話的。


    謝陽蟄給莊一醉大致說了下這事,又把岑琛的電話號碼和名片也一起推了過去,才給岑琛發去莊一醉的電話號碼。


    收到消息時,莊一醉剛下大巴車沒多久,坐了一晚上腰酸背疼的。


    “岑琛?”他一手揉腰,一手拿手機,納悶道:“他能有什麽事找我啊,不會是端木隨那家夥又給我挖了什麽坑吧?”


    剛說完,岑琛的電話就打來了。


    在謝陽蟄的提前告知下,他秒速接了電話,“喂,有什麽事快說,我忙著呢。”


    電話那頭,岑琛問:“你方便來我這裏一趟不?”


    “沒空。”莊一醉幹脆拒絕道,“我在忙端木隨的事,你有東西問我可以,但去你那邊不行。”


    “那行,你直接跟我說該怎麽弄。”岑琛把珠省這邊的輿論情況簡單說了下,“你有什麽法子支招?”


    莊一醉是搞新聞娛樂的,會下意識關注網上爆火的各種輿論事件。


    岑琛說的這事前天剛鬧起來時他就看到了,本想著等手頭的事忙完找人問問情況,沒想到岑琛直接就把原委告訴他了。


    涉及到老本行,莊一醉的語氣立馬輕鬆起來,“這事啊,我前天還看到來著,處理起來也簡單,我說幾個方案你自己看著選。”


    “第一條,搞煽情,他們孩子的命是命,那三個犧牲警察的命就不是命啊,跟那些家長一樣,開直播哭悲喊冤。”


    “讓那幾個警察的家屬在網上把事情經過哭著來迴講,反複強調他們是救那些跳河孩子而死和小孩不想上學才集體鬧自殺這兩件事,再找些水軍買評論上熱搜,讓警方那邊也跟著發他們生前的各種事跡。”


    “等網上輿論開始扭轉後,你們發那些小孩的自殺原因,什麽學校壓力,家長緊逼,找個矛頭讓網上這些人有地方罵就行。”


    “這方法見效快,輿論煽動時間長,就是跟吃人血饅頭差不多,我估計你不會用。”


    “第二條,搞強硬手段,網上現在不是跳出來很多假的造謠事跡嘛,找幾個傳播比較嚴重的,直接上法院傳票,把人拉到線下審判去。”


    “發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再敢亂說話就進去蹲局子,到時候網上大部分言論都會被自動澄清。”


    “不過這方法費時費力,還少不了給好處費之類的,畢竟火不燒到自己身上,那些人沒一個著急的。”


    “還有第三種,最快捷最省力的,我這邊有一堆明星的緋聞八卦,一線二線十八線的全都有,你花錢找人慢慢曝,讓民眾吃瓜吃不過來,沒時間討論這事也行。”


    “最後,實在不行你就直接去找那家夥,他十月一沒上新電影,網上一堆人哭爹喊娘地問他是不是出事了,工作室那邊怎麽發公告都沒用,你讓他現在立刻開直播,再找幾個營銷號發發推送,什麽事都不用幹坐在那裏露臉就行。”


    “再勁爆一點,你讓那誰誰誰,在他直播的時候露個手或者胳膊,我保管他倆能掛熱搜上一星期下不來,全網秒變大偵探,人均福爾摩斯。”


    電話那頭的岑琛:“.......”


    最後一個方法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莊一醉可不管是不是找死,把能說的辦法都說完後,他又問:“反正差不多就這幾個套路,其他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岑琛覺得莊一醉這話說了又好像沒說,他想了下,迴道:“你把那些八卦什麽的發我,我自己看著來吧,還有,你在幫端木隨忙什麽?”


    莊一醉頓了兩秒才道:“走訪調查。”


    岑琛眉頭一挑,陰陽怪氣地反問道:“端木隨現在已經好心到會主動去體恤基層老百姓了?”


    莊一醉沒有說話,反而是一直安靜跟在他旁邊的小女孩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但配上莊一醉的話莫名顯得怪異。


    雖然隻有一下,可岑琛還是聽見了,他忍不住問道:“不是,你去走訪調查還帶小孩啊?”


    “暗訪,暗訪。”莊一醉看了眼旁邊的小女孩,有些發顫地別過臉去,做賊心虛似的悄咪咪道:“端木隨怕我一個人去不安全,給我配了個保鏢,具體情況我不方便說,你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謝陽蟄。”


    “喂?!”岑琛追問道,“不是,你把話說清楚,喂,你......”


    莊一醉裝聾作啞地迴道:“什麽,我這邊信號不好,嘟嘟——我先嘟.....掛了啊。”


    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岑琛氣得直接坐起來,連暈車都不上了,罵道:“他媽的,端木隨那家夥又要背著我們搞事!”


    旁邊開車的甘柏卿樂嗬笑起來,“年輕人嘛,現在不搞事什麽時候搞啊?”


    岑琛無語地靠迴椅背上,腹誹道:端木隨搞得那些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出來的。


    小老頭見岑琛沒迴應自己,毫不氣餒地找起了話題:“對了,你去公園幹什麽,現在那邊都是祭拜小孩的人,一堆花和零食之類的擺在那裏,要有什麽線索估計也被破壞得不成樣了。”


    “誰要找線索了。”岑琛迴道,“我就是過去看看,大致能有個印象,看完了再去警局那邊,到時候正好飯點,鬧事的人少點,直接不費什麽事走後門進去問情況。”


    “好嘞。”小老頭導遊似地又道,“到時候你們午飯想吃什麽啊,我請客。”


    岑琛現在滿腦子都在想端木隨要搞什麽,心不在焉地迴道:“在警局隨便吃點就行,趕緊把案子忙完趕緊迴去了。”


    後座的江旭也應了一聲,嘟囔道:“我也有點暈乎乎的,想快點迴去找謝哥......”


    小老頭:“......”


    剛來一天就想走,你們也太過分了吧。


    另一邊,莊一醉掛了電話,渾身發毛地看向旁邊的女孩,“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安靜當個布娃娃,別說話了行不?”


    “不好意思。”女孩略帶歉意地說道,“第一次聽別人這麽形容小隨,一時沒忍住就笑出來了。”


    女孩穿得隨意,笑容甜美,莫約八九歲的年紀,可偏偏眼裏沒多少童真,說話的語氣也像個長輩。


    莊一醉再次後退幾步遠離女孩,他第一次對恐怖穀效應有這般清晰的認知。


    麵前這女孩看著和活人一樣,可實際上已經死好十幾年了,所有的動作和語言都是由她身體裏密密麻麻的姬蜂操控。


    隻要破開孩童脆弱的皮膚,裏麵的姬蜂便會一股腦地湧出來,然後拚命鑽進最近的活體體內。


    說白了,這女孩就是一個由姬蜂頂替操控的活屍,還是有身份證,可以自由出行的那種。


    這些姬蜂都是異能造物,肉眼可見但沒有真正的生命體征,出入地鐵或機場也不會被安檢檢測出來。


    最可怕的是,蜜蜂作為群居生物,無論多遠,它們都有辦法給遠在巢穴的女王傳訊。


    這些用異能造出來的姬蜂也擁有這個能力,它們可以給遠端的異能者傳信,必要時刻還能由對方遠程操縱。


    那人是端木隨的大哥,端木隨讓他來保護莊一醉的安全,結果他又派了這具滿是姬蜂的活屍給莊一醉當保鏢。


    莊一醉曾以為端木隨已經夠可怕了,誰想這幾日相處下來,他發現端木隨的大哥才是最恐怖的那個。


    就比如他派過來的這具活屍,幾乎是把末世片裏的喪屍變成了現實。


    還有女童,屍體,操控,男人.......幾個關鍵詞疊加起來,莊一醉很難不去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違法癖好。


    “大哥,你能不能讓它離我遠點。”莊一醉恨不得離活屍小女孩八丈遠。


    他覺得跟活屍獨處的這幾天比以前臥底拍攝還刺激,笑得像個人又偏偏不是人,看起來是個女孩,內裏又是個男人。


    buff疊加太多,莊一醉撐到現在是真的撐不住了。


    他弱弱地建議道:“大哥,我們可不可以稍微換個皮啊,比如換個跟你本人形象差不多的。”


    遠端的穀若戈知道莊一醉一直在害怕什麽,操控著活屍小女孩溫聲解釋道:“這女孩是我以前途經一個偏遠村落時遇到的,發現時就已經死了,而且渾身都是傷,我不想貿然進村便借用了一下她的身體。”


    “你別看她隻是小孩模樣,我的姬蜂寄生時間越長便會越強大,她體內的這些差不多算是我最強的一批了。”


    “除非是實力跟小隨差不多的異能者,否則普通人,乃至尋常異能者都不可能打過她,有她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再者......”活屍小女孩衝莊一醉甜甜一笑,“誰能想到一個小女孩會是異能造物呢?”


    恐怖穀效應再次應驗,莊一醉被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端木隨這大哥到底是什麽怪物!


    他在心底瘋狂呐喊道:怎麽有人能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出這麽恐怖的話啊!


    活屍小女孩後退兩步,第不知多少次道歉起來,“抱歉,這個距離不會再嚇著你了吧。”


    “勉勉強強。”莊一醉適應了幾秒,掏出手機去看地圖,“地址沒錯的話,往那邊走。”


    他伸手指了個方向,“走個兩百米差不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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