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前,薛誠從醫療室的陰影裏走出來,剛抬起手和幾人打聲招唿,“晚上——欸!夜旻你幹什麽!”


    他慌得連偽音都忘記用了。


    隻見侯涅生猛然掐住紀淼星的脖子,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扼在他的下頜處,聲音也不似平時那般柔和,冷得可怕,“還挺聰明的,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侯涅生一手扼著紀淼星的咽喉,無視白以薇幾人震驚且疑惑的目光,用另一手從桌上順了圓珠筆強行捅開了紀淼星的喉嚨,“咬舌自盡?我同意你死了嗎?”


    到這裏,白以薇幾人才明白發生了什麽,可紀淼星似乎鐵了心要自殺,抬起未被固定的右手用力朝侯涅生打去。


    幾乎是一瞬間,侯涅生將卡在紀淼星喉嚨裏的圓珠筆抽出來,毫不留情地將他的手貫穿了釘在床板上,又飛速抽出幾張紙巾揉成團拿在手中。


    紙巾在他手中質變化作堅硬的鋼團,金色的火焰隨之燃起,待火光散盡,鋼球變得圓潤光澤,其上刻滿了古樸繁瑣的金色花紋,似乎是什麽神秘的咒印。


    他將鋼球推進紀淼星口中,強迫對方吞咽下去後才快速鬆開手。


    鬆開手後,他似乎嫌惡到了極點,飛速抽了幾張濕巾開始擦手,語氣也是萬般嫌棄,“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他身邊的紀淼星失了束縛,又試圖咬舌自己,可試了幾次,都隻能僵硬地張著嘴,像被無形的東西卡住了,怎麽都無法咬下去。


    “別試了,不把那東西取出來,你永遠都不可能自殺的。”侯涅生擦著手,聲音依舊是冷得可怕,又見其他幾人還僵在原地沒有動彈,道:“不去通知你們組長,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命令式的口味不容反駁與質疑,周澤錦愣了兩秒,率先反應過來轉身下樓。


    薛誠默默站在牆角,臉色很是難看,雖然不清楚為什麽,但這變故確實是因他才發生的。


    本來坐在椅子上的白以薇更不是不敢動彈,誰能想到平時和她熱情聊八卦又笑魘明媚的美人會有這般截然不同的一麵。


    麵容冷傲,氣場冷冽,比生氣的組長都要可怕無數倍,要是沒有身下坐著的板凳,她可能當場就嚇得跪下了。


    紀淼星則劇烈咳嗽起來,迫切要將吞下的鋼球強行咳出來,右臂也在不斷用力,試圖把被釘著的右手扯出來。


    於是便有了貝岑煙和白日見到的這一幕。


    此刻,聽完薛誠的講述,貝岑煙很輕易就想明了緣由。


    因為侯涅生的提醒,她為杜絕任何意外情況,索性讓紀淼星自醒來後就以為他們是普通人。


    可薛誠當著紀淼星的麵從陰影裏走出來,卻直接用行動證明了他們是異能者。


    紀淼星靠著這點漏洞瞬間想明眾人和謝翊川的敵對關係,打算用自殺的方式永久性封口。


    若非侯涅生反應快,等貝岑煙趕過來時,紀淼星可能已經變成一具剛死沒多久的屍體了。


    這變故雖因薛誠而起,可又無法完全怪到薛誠身上。


    他雖然住在興海分局的員工宿舍裏,但無奈興海分局實在太大了,他又不能開車,光靠他用八歲女童的小短腿走過來,最起碼要花近一小時的時間,貝岑煙便同意他直接用陰影趕路這件事,


    誰都沒想到薛誠隻是照常到點來換班便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貝岑煙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好,醫療室內再次隻剩紀淼星的咳嗽聲。


    他蒼白的臉上因此染上病態的赤紅,又咳嗽了幾聲,才瞪著幾人,聲音虛弱但態度堅決,“你們別想利用我來對付他,我.......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別太看得起自己了,該拿的我已經拿到了。”侯涅生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錄音筆丟給貝岑煙,“拿著,紀淼星指證宋昕怡囚禁和虐待的口供錄音。”


    “那是你......咳咳,你騙我說的,不可能咳......”


    紀淼星話沒說完就被侯涅生打斷了,“你想多了,目前指正的宋昕怡,還輪不到那惡心玩意呢,我姑且留他再蹦躂一個月。”


    “另外誰在乎這份口供是怎麽得來的,隻要是你的聲音,是你親口承認的不就行了?”


    他又道:“真在乎的話,把我的聲音剪掉就好了。”


    “卑鄙.......小人......無恥.......”紀淼星氣弱地罵道,“你,你們都不得好死。”


    “是不是卑鄙小人還不能確定,但我絕對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畢竟能當君子的一般都活不到我這個年紀。”侯涅生淡淡迴道。


    “還有,我再提醒一遍,你眼瞎了拿那惡心玩意當個稀罕寶貝,把自己作踐到這般地步,我們可不是。別拿你這一文不值的命來威脅人,他們暫且不論,我的話,這天底下不論情誼,沒人配和我談條件。”


    “順帶補充一句,你該感謝那玩意生的時代正好,不然再往前推個三四十年,我有千百種方式光明正大地讓他生不如死地跪在我麵前,哭著、喊著求我殺了他。”


    侯涅生的話語如刀,一下一下地剜在紀淼星身上,觸及後者憤怒的目光,他抬指一勾,一隻染血的圓珠筆飛到他手中,又被他嫌惡地丟到垃圾桶裏,“你若真想用自殺威脅我們,就先把你肚子裏防止你自殺的東西挖出來再談吧。”


    再刺激兩下,說不定紀淼星真會剖腹取珠,貝岑煙意識到大事不妙,立馬給白日使了個眼色。


    白日心領神會地開口,“夜旻,該走了,宋昕怡那邊有重要突破,趁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去確認點東西。”


    “走吧。”侯涅生又抽了兩張紙巾,擦著手跟在白日身後離開了審訊室。


    等他走後,白以薇可算是鬆了口氣,“組.......欸——她就刺激刺激你,你別真動手啊!”


    貝岑煙快步上前,攥住紀淼星的右手手腕,防止這人用已經被捅穿的手將自己的肚子挖開。


    她低頭看了下眼這猙獰的傷口,幹脆利落地將紀淼星的右臂卸掉,無數紀淼星痛苦與憤怒並存的目光,扭頭對白以薇吩咐道:“把他手上的傷包紮好,四肢固定住,不吃不喝的話就拿營養液吊著。”


    白以薇徹底緩過神來,邊說著“好的”邊著手找東西給紀淼星包紮傷口。


    貝岑煙又見薛誠還一副做了錯事的模樣,拉攏著小腦袋在門邊罰站,道:“別哭喪著臉了,也沒人想到他會反應這麽快,再說了人不是還沒死嘛,大不了之後看緊一點,不讓他找機會給自己開膛破肚就行了。”


    薛誠“哦”一聲,不確定地又問一遍:“組長,你真不怪我嗎?”


    不怪薛誠這般想,貝岑煙是個較真又嚴格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短短幾個月實力就越了一個台階,現在一個重要犯人差點因他的失誤自殺了,貝岑煙居然會說不計較。


    “不然呢。”貝岑煙反問,“讓你跪地上給紀淼星磕頭道歉,求著他假裝什麽都發生過,別再試圖自殺了?”


    薛誠驚得眼睛都瞪大了,模樣像是第一天認識貝岑煙,又或者他懷疑貝岑煙給人奪舍了。


    貝岑煙眉頭輕皺一下,略顯不悅地解釋道:“你既是無心之舉,又態度誠懇,事情也尚可挽迴,我便沒理由怪你,罰你,但......”


    她頓了頓,又道:“我覺得你對我的形象很大誤解,所以這半個月你沒可樂喝了。”


    無視薛誠欲哭無淚的目光,她雷厲風行地下達指令,“周澤錦,你一會兒下班的時候,記得把分局裏的可樂也帶走。”


    說著,她抬腳走出醫療室,出門前又像安撫心靈受傷的小女孩那般,彎腰輕拍幾下薛誠的腦袋,可說出的話又異常殘忍:“好好工作吧,說不定我心情好了,還能給你減兩天下去。”


    另一邊,白日帶侯涅生先行離開醫療室後,先用下樓的時間,跟他說了下自己和貝岑煙找到的重要線索,又迴辦公室拿上車鑰匙,準備帶他一起去租車行找宋昕怡借過的那輛跑車。


    雖然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但萬一找到什麽有用線索呢。


    等白日來到停車場又坐到駕駛座上時,太陽徹底落山了,交替完成的黑夜借著這個二人獨處的機會,問出了他好奇已久的問題,“大影帝,你跟曾經的謝翊川究竟有什麽過節啊?”


    侯涅生從未掩飾過自己對謝翊川的厭惡,連帶著對紀淼星也是厭惡的。


    他不願讓白日觸碰,自己碰一下也惡心得要命,到了必須立馬用酒精消毒的地步。


    “有對立因素,也有私仇在裏麵。”侯涅生將一路上擦手用的紙巾揉成團又用金色火焰燒得連灰都不剩了,才道:“在我年輕那會兒,大小國家,中原域外,江湖朝野,各方勢力林立且混戰不止,異能者之間同樣有派別和組織且大部分不似普通人那般在乎國界,全看嗜好如何,又是否合得來。”


    “我們那夥人吧,哪的人都有,上到東宮太子,高閣權臣,下到江湖俠盜,九流幫主,不過大部分都挺慘的,爹不疼娘不愛不說標配也好不到哪去,可有個人卻是少有的幸福。”


    “應該是哪年深秋入冬,她新婚燕爾又身懷六甲,我們聚在一塊兒商討要事也當恭喜她,有幾個還扯著嚷著要當孩子幹爹,誰當大的,誰當小的,誰又排老末,最後都喝個酩酊大醉了,也沒想上商量個正經排位來。”


    那該是段美好又歡樂的珍貴記憶,侯涅生說著不自覺笑了起來,語氣也是如數家珍。


    “鬧到最後又不爭排名了,非要給未出世的孩子起名去字,一個個用盡了法子卜卦卻都算不出個男女來,我也沒算出來。沒人深究為何沒算出來,都男女名各了起一個又全部團到一個錦囊裏塞到她手上。”


    “而分別那刻,我們終於知道為何誰都算不出來了。”侯涅生的聲音冷了下來,眸中泛起金色的殺意,“深愛她的丈夫來接她,卻在我們的地盤上,當著我們的麵,砍下了她的腦袋,嘴裏還念叨著窮奇的名字。”


    他一字一句道:“可謂殺妻證道。”


    侯涅生的聲音更冷了,冷意未波及身側的黑夜,但黑夜了然那是曆經千年無法消融的怒火和寒意。


    “她沒有未來,她的孩子亦胎死腹中,既無降生的可能,我們又如何算出性別。”侯涅生道,“窮奇的能力需先有好感才行,她的丈夫有正妻卻又對個不知多髒的垃圾玩意動心了,於是賀喜的日子成了喪日,那男人被我們灰飛煙滅,連靈魂都沒有留下,不配再存於世。”


    “至於窮奇,這個令人作嘔的垃圾,她也該死,而且要以最慘的方式死去。”


    侯涅生的語氣很輕,像將殺意壓縮成一把鋒利的刀,劃破天際,在夜空中唿嘯。


    黑夜沉默半晌,順毛似的,給侯涅生塞了根棒棒糖,又勾了勾他的長發,“那後來呢,你就用了那種手段弄死她。”


    侯涅生咬著糖,唇齒間的甜意逐漸蔓延開來,心頭的殺意也逐漸散去,聲音也變成了黑夜熟悉的輕佻,“那時候窮奇麾下收了太多人,我們有能力直接對他動手,可作為代價,這個本就戰亂不止的人間會變成真正的地獄,至少就普通人而言,他們將再無生存的可能。


    “也因為這點,收拾完她丈夫後,我們因此分歧爆發激烈的爭吵,繼而大打出手,打到最後,同意直接動手的主戰派就剩我一個能站著的了,又打了幾宿,架不過對麵群毆和兩隊友叛變,我也妥協了。”


    “至於美人計這法子,不是我想的,出主意的那幾個在窮奇開選美大會時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去了,結果一個都沒被看上,我被他們使壞拉過去當替補然後就被瞧上了。”


    黑夜:“......”


    一時之間分不清這人究竟是在自戀,還是在解釋。


    他偷摸用餘光掃了侯涅生一眼。


    侯涅生沒錯過黑夜的小動作,衝他笑了起來,這雙桃花眼本就含情又勾人,加上略顯嫵媚的妝容修飾,這麽一笑,眼尾跟著稍稍揚起,魅惑到了極點,足以讓人一眼淪陷。


    黑夜忍不住又看了好幾眼,直到險些跟前麵的車追尾才堅定地不再望過去。


    某種意義上,這確實不怪侯涅生,笑一下就能這樣,真要去勾人誰能頂得住啊。


    侯涅生又偏偏不滿足於此,用極其愉悅的語調故作疑惑道:“這就看夠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侯涅生用的是本音,這幾天因為在外麵來迴跑,他一直用的偽音,黑夜乍一下聽到這聲音,心跳瞬間快了起來。


    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克製著沒扭頭朝侯涅生看去,咬牙命令道:“老規矩,安靜吃糖,到地方前不準說話。”


    侯涅生見狀滿意地別過臉去,安靜地咬著糖。


    他們要去的租車行位於中央區的繁華地段,專門租借各種豪車,本就容易擁堵的路段,在晚上七八點的時間徹底堵死了。


    寬敞的大道上,每條車道上都停滿了車,車頭緊挨著車尾連成一條線,曆經漫長的等待,排在前麵的車好不容易發動了,後麵的車子沒開十幾秒,十字路口的燈再次跳成紅色。


    一路開開停停,花了快一小時,黑夜在租車行附近找了個停車場將車停好,和侯涅生下車進到租車行裏麵找目標車輛。


    二人一進去,店員就熱情地迎了上來,“二人,請問......”


    黑夜不等店員說完便將跑車的圖片調出來給他看,“這輛車,現在還在嗎?”


    圖片是從道路監控裏截的,但車牌和型號都一清二楚,店員盯著看了片刻就認了出來,邊在前方領路邊介紹道:“這輛車是我們店的爆款,很受女孩子喜歡,幾乎每個來我們店裏的女生最後都會租這款車。”


    確實是爆款,車還停在原地,車前卻站了一個店員和兩個來租車的客人。


    同款的車不少,但三人正好站在黑夜和侯涅生要找的這輛前。


    帶黑夜和侯涅生來的店員沒想過這能撞一起,本著先到先得的原則,他笑著勸道:“二位,同款車本行還有很多,我帶你們試旁邊這輛吧。”


    “不用,我們隻要這輛。”黑夜望了眼看車的幾人,眸中閃過一點血色,心下也有了主意,剛要走過去手機就響了起來,還是貝岑煙打來的。


    黑夜接起電話,又對侯涅生使了個眼色,“夜旻,我接個電話,你先去看。”


    這話落在侯涅生耳中和直接讓他去搞事沒有任何區別,在黑夜拿著手機往旁邊走去時,他對店員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就看上這輛了,所以能麻煩你帶我過去和他們商量一下嗎?”


    事實證明,沒人能拒絕美人的要求,店員聽了這話,立馬帶侯涅生朝目標車輛走去。


    此時,黑夜走到旁邊,剛說一個字就被貝岑煙嚴肅的話語給強行懟了迴去,“許明淵,幫我轉告你家那位,他要是再敢挑唆殺人,這輩子都別想踏進興海分局半步!”


    黑夜可太清楚侯涅生的行事作風了,這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略顯心虛地勸道:“組長,你想開一點,或者換個思路,至少他弄到紀淼星的口供了。”


    電話那頭,貝岑煙陰陽怪氣道:“是,但凡沒出薛誠那點意外讓紀淼星識破這些都是某人的話術,他這時候說不定已經拚了命地逃出興海分局,把謝翊川身邊的人全殺了,再把謝翊川本人也綁了關不知道哪裏去了。”


    “一小時的錄音,有五十三分鍾是在給紀淼星洗腦,但凡不掐頭去尾,他自己也得跟著進局子。”


    黑夜:“.......”


    難怪紀淼星罵他卑鄙,誰能想到有人拿這種洗腦的話當口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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