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涅生這話還真問倒黑夜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黑夜就覺得蕭問遠這人挺奇怪的。


    總局外出實訓需要外勤人員陪同保障,蕭問遠和顏司也被岑憬拖去負責過幾次,這也是黑夜跟他們二人的第一次見麵。


    實訓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顏司負責交流溝通,而蕭問遠倚靠在後麵的牆上低頭垂眼聽著,偶爾和顏司頂幾句嘴,又或者直接代為教育不聽話的學員。


    他的長相和氣場都帶有銳利的攻擊性,再加上出手教訓過幾次人後,幾乎沒人敢惹他,也沒人敢不聽顏司話了。


    可黑夜看人不單單靠眼睛,感知告訴他蕭問遠壓根就沒對這些學員產生惡意,甚至完全懶得搭理他們,提不起半點興趣。


    但有顏司在中間當跳板,還有岑憬和貝岑煙幾人,黑夜和蕭問遠說熟也熟,畢竟在總局的訓練階段後期,倆人經常為了爭個搏鬥第二的名頭,在晚上偷摸打個你死我活。


    大部分時間還是蕭問遠主動過來的,如果用侯涅生的話說,可能這就是蕭問遠覺得有意思了。


    但他們說不熟也不熟,畢竟都認識這麽久了,兩人連個任何聯係方式都沒有。


    黑夜想了一下,才道:“怎麽說呢,他這人挺奇怪的,爭強好勝和隨波逐流這兩個詞都能形容他,他看起來什麽都感興趣,但又什麽都懶得做。”


    “你知道他以前的事嗎?”侯涅生又問。


    “不知道,自己的事都沒整明白,我管別人的事做什麽。”黑夜扯了下侯涅生的頭發,“你別告訴我你知道啊?”


    黑夜似乎認定了這點,他又扯了一下侯涅生的頭發,“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侯涅生有些吃痛地迴道:“在珺省分局的那晚,去找你的路上,小狼崽子也問了我關於蕭問遠的事,那時候他告訴我的。”


    黑夜鬆開侯涅生的頭發,疑惑地“哦”一聲,示意侯涅生繼續說下去。


    侯涅生道:“從霍斬蘭所述來看,蕭問遠滿足世俗對天才的定義和理解,而且他深知是常人眼中的天才。”


    “在學校裏連跳兩級、長期曠課不來,卻是斷層式的年級第一。逃學去網吧打遊戲,隻用了幾天時間熟練上手,又在短時間內被職業相中,邀請去打職業。兩條路,每一條都值得他人羨慕,但是呢......”


    侯涅生頓了頓,又道:“他被母親送入特殊學校教改,遭受虐待的同時又因母親簽下的文書成為任人宰割的實驗品,也由此覺醒成為異能者。”


    “而在異能者裏麵,蕭問遠也同樣算是頂尖的存在,少時便能控製整個特殊學校的人,進行精準的人體操控,那小狼崽子也告訴我,若當時蕭問遠想打且心狠一點,他們幾人都要葬送在那裏,你覺得......”


    “大影帝。”黑夜打斷侯涅生的話,好奇地問:“你對蕭問遠的評價好像很高啊。”


    “是很高。”侯涅生如實道,“單就異能而言,他是世間唯一一個純攻擊性的精神型異能者,也是精神型異能者裏唯一值得我正眼瞧上的,哪怕在我年輕那會兒,那個異能者堪稱諸神混戰的年代也不例外。”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又笑著說道:“說真的,如果蕭問遠真生在我年輕時,沒有這些現代社會的道德倫理束縛,他絕對會成為一個不亞於我的存在,說不定比我當年還要囂張,而我說不定還很樂意跟他交個朋友,然後一起探討怎麽殘忍地消滅一些惡心人的家夥。”


    黑夜:“.......”


    一人當反派還不夠,還要再拖一個是吧。


    這話雖是玩笑話,但足以看出侯涅生對蕭問遠的評價之高。


    黑夜猜到侯涅生對蕭問遠的評價很高,但沒想到會超出預料地高,隻聽侯涅生又問:“我這麽一說,你覺得蕭問遠現在的人生如何呢?”


    侯涅生自問自答道:“他天賦極佳,世間少有,還可囚他人靈魂而控軀殼,但偏偏無法改變自己零星半點,事事非凡又事事不順。”


    侯涅生又問:“如果換做是你,你覺得這世界有意思嗎,還想繼續活下去嗎?”


    黑夜沉默片刻,不答反問:“大影帝,人想死的理由有很多,你憑什麽篤定蕭問遠是因此不想活的呢?”


    等了侯涅生好一會兒,還沒等到這人開口解答,黑夜扯了扯侯涅生的頭發,“大影帝,問你話呢。”


    侯涅生開口迴道:“也不是完全篤定,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蕭問遠對活著這件事沒多少興趣,顏司他們可以是蕭問遠的牽掛,但這個牽掛不足以完全留住他,所以他活著但沒想好好活著,什麽事都有興趣但興趣不高。”


    瘋子和瘋子之間的病症無法共通,黑夜嘟囔一句“真有病”,又問:“話說你為什麽覺得他和陳榮見個麵就能改善這個問題了呢?”


    侯涅生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黑夜,笑著說道:“現代人有句話我很喜歡,所謂愛情就是最好的治病良藥。”


    不知為何,黑夜覺得這話從侯涅生嘴裏說出來就有些不對味,尤其這人還笑盈盈地盯著自己。


    於是,他嫌棄地將侯涅生的臉扭到一邊去,“誰要聽你扯這些有得沒的,你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侯涅生又說過霍斬蘭的前世身份,黑夜要再看不明白這幾人曾經的關係,腦子也算白長了,他問:“上輩子沒用的東西這輩子就有用了?”


    隻聽侯涅生略顯不屑地迴道:“你不會以為這輩子嘴硬的人,上輩子就不會嘴硬了吧。”


    黑夜:“......”


    好話,無法反駁。


    “開個玩笑。”侯涅生又道,“陳榮告訴過我他和蕭問遠很早以前就開始雙排打遊戲了,甚至最開始還是蕭問遠主動開的,這足以證明蕭問遠對陳榮感興趣,而且有很大的興趣,大到讓他願意主動邁出第一步。”


    黑夜當即想明了什麽,鬆開推著侯涅生的手,又問:“大影帝,那你憑什麽覺得上輩子不成的事這輩子就能成。”


    按照侯涅生的說法,這兩人上輩子十有八九和現在差不多,一個嘴硬不承認,一個沒膽子不說,甚至到最後都沒捅破這層關係。


    如果真是這樣,黑夜還真不覺得這輩子兩人就能有所改變,誰想侯涅生不假思索地迴道:“因為陳榮好騙,而上輩子沒遇見我忽悠他,要知道這人沒忽悠的時候都打算拿錢去倒貼了,這忽悠忽悠絕對能傻乎乎地貼上去表白。”


    黑夜:“......”


    陳榮知道你這麽賣他嗎?


    侯涅生這話雖然有些扯淡,但有的問題確實是必須見麵了才能解決。


    而不可否認,蕭問遠也確實對陳榮有極高的興趣,不然哪能每次近幾年任務迴來就去找人家打遊戲。


    二人又在溫泉池鬧了好一會兒,順便想了一下該怎麽忽悠,這才都迴到房間去,然後又默契地分頭行動。


    侯涅生去忽悠陳榮,黑夜去幫顏司勸說蕭問遠。


    陳榮倒真如侯涅生所說,好忽悠得很,畢竟很多事他自己光腦補想象就能腦補到最後一步了。


    可能其中不乏有技巧性的問題,但侯涅生隻花了四十分鍾就將陳榮忽悠成了,讓他把蕭問遠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的同時還發了兩條短信過去,解釋自己根本沒有生氣,而是擔心蕭問遠會生氣並反複表達想見麵的意思。


    至於黑夜這邊,他和顏司兩人齊上陣,玄乎的還是不玄乎的全都試了一遍還是沒勸成。


    說了整整兩小時還是沒有進展後,黑夜直接把自己說餓了,嚷著讓侯涅生去給他做夜宵吃。


    這畫風一轉把電話那頭的顏司給驚到了,他不敢相信這天衡府君居然真和許明淵待在一塊,甚至這天衡府君還會做飯。


    顏司當即將控訴目標從蕭問遠改成了許明淵二人,“那小寵物就在你旁邊,他藏著掖著當啞巴幹嘛,沒有主人命令不準說話是嗎?!”


    “叫他聽電話,速度,別在那裏當啞巴了。”


    “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強嘴的人,趕緊讓他過來,實在不行我地址給你們,跑過給這小祖宗打一頓都行。”


    .....


    在顏司長達十分鍾的不停歇控訴下,黑夜忍無可忍地跑到廚房裏,趁機又點了幾道菜後才將手機免提外放,讓侯涅生也參與到勸說的陣容裏來。


    侯涅生當時切菜的手頓了下,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都忽悠完陳榮了,還要繼續負責開導蕭問遠。


    一群人真拿他當什麽情感大師啊?


    對於這件事,侯涅生表現得十分不情願,全程都隻是敷衍地勸說兩句。


    這一行為直接導致四十五分鍾後,他飯菜做完了,米飯也蒸好了,黑夜吃上夜宵了,勸說的進度條卡在了讓蕭問遠去和陳榮見麵這件事上。


    “以前沒被看到長相就算了,現在該看的都看了,你們徹底見個麵又能怎麽樣啊。”顏司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說真的,不是我自誇,就我們這長相,那錦鯉要有點路子,認識什麽人還真能查到我們,而且人家也說了,決定權在你,哪怕你現在拒絕也行,大不了再當幾年網友。”


    黑夜吃個夜宵沒去插嘴吱聲,畢竟陳榮認識最大的路子,而且這路子還就在自己旁邊,聽他們說話呢。


    這點顏司當然是不知情的,他朝翹腿坐在椅子上、儼然一副你奈我何樣子的蕭問遠又瞪了瞪眼。


    蕭問遠沒有理睬顏司,目光則不自覺地朝一側的手機看去,停在陳榮發來的幾條短信上。


    顏司沒有錯過蕭問遠的這點變化,以他對這小祖宗的了解,他確定這小祖宗已經被說動了,就是強嘴不好意思開口。


    二人開始進入無聲的對峙階段,而黑夜一個人吃飯,乍一下沒樂子聽了覺得還挺無聊的。


    他想了下來,拿筷子夾了點菜朝侯涅生伸去,“張嘴。”


    這一次,侯涅生沒有如黑夜所願,乖乖聽話張嘴,他看了看筷子夾著的大塊通紅辣椒和一丁點肉末,又沉默著朝黑夜看了一眼。


    黑夜喜歡吃辣的,點的菜肯定是辣的,且辣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侯涅生恰巧不在接受範圍內,但黑夜卻故意夾這麽多辣椒過來,擺明了是故意的。


    黑夜仿佛不知道侯涅生是什麽意思,又將筷子往後者嘴巴前伸了伸,笑容也變得不懷好意起來,“乖,就一口,張嘴嘛。”


    電話那頭還在對峙的二人:“?!”


    你們倆在幹什麽?!


    侯涅生沉默兩三秒,在黑夜第三次用筷子要戳他嘴唇時,終是無奈地張開口。


    幾乎是入口後,侯涅生就捂著嘴輕咳了起來,而黑夜的視線則緊緊盯著他,確切的說是他越發嫣紅的眼角。


    另一邊,顏司聽著手機裏不停傳來的咳掃聲,忍不住打斷他和蕭問遠的無聲對峙,“許明淵,你幹什麽了?”


    黑夜笑著迴道:“沒什麽,給他吃了點辣椒,現在嗆著了而已。”


    還不等顏司再什麽,他又聽電話裏傳來黑夜的嘟囔聲,“別這麽倔啊,就掉幾滴眼淚出來嘛。”


    顏司:“.......”


    這小寵物也太慘了吧。


    然而到底是讓黑夜失望了,侯涅生咳嗽了快一分鍾的時間,直到他徹底緩過來,莫說眼淚了,眼角連點水霧都沒有。


    黑夜大失所望的同時打算繼續喂一口,剛伸出筷子,就被侯涅生捏住了手腕,“一次就夠了,別再玩了。”


    黑夜夾著筷子動了兩下,又歪頭看向侯涅生,笑得毫無悔意:“那我下次再玩。”


    侯涅生:“......”


    被警告過一次後,黑夜有些失落地老實吃夜宵了。


    而等他吃完夜宵,侯涅生開始洗盤子了,蕭問遠的進度條還是卡在那裏沒漲半點。


    黑夜隨意地癱坐在桌子上,這才慢悠悠地迴到勸說隊伍裏,“蕭問遠啊,你非那麽倔幹嘛,我隔著個電話都感覺到你是想去見人家的。”


    電話那頭,蕭問遠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侯涅生代替黑夜答道:“蕭問遠,你要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說想和人家見麵,就不能換個說法換個理由嗎?”


    侯涅生又道:“擺明了的擋箭牌放在那裏不會用嗎?把那小狼崽子拖著,說他嚇到陳榮了,帶他去給陳榮賠罪順帶見個麵不就行了?”


    霍斬蘭眼神太兇嚇到陳榮確實是不爭的事實,但因為這點小事就拉著他去給人家道歉怎麽想都有點太過了,再加上說這話的還是酆元。


    電話那頭,顏司反應了一兩秒,好奇地問:“酆元,霍隊有什麽事得罪你了?還是你單純打算想坑他啊?”


    “兩者都有,這個理由你們用還是不用吧。”侯涅生的聲音冷了下來,“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們已經浪費我們好幾個小時了。”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趕緊滾去坑小狼崽子,別在這裏繼續煩我們了。


    顏司認為如果非要在霍斬蘭和酆元之間得罪一個,那他百分百選擇霍斬蘭,畢竟前者肯定不會打死自己,而後者會坑死自己。


    但是吧,這事不是他做主啊。


    顯然那酆元已經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了,不等這小祖宗給個準話便道:“蕭問遠,我沒時間給你墨跡,想見就見,不想見就是不見,人生一行到頭來必然是死亡二字,你逃不了也躲不掉,所以在此之前要活就好好活著,別到真要死的時候全是遺憾說什麽不想死了。”


    蕭問遠張了張口,而酆元再次搶先一步,道:“別說什麽不會有遺憾,除非你從娘胎生出來的那刻就死了,否則你永遠都會有遺憾,人生難得圓滿,無非是死的時候遺憾是多是少的區別,而你事事違逆本心,到頭來必定全是遺憾。”


    蕭問遠聽到這話,略顯不屑地說:“酆元,你的確很強很厲害,至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你都表現得遊刃有餘,說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也不為過,但你終究不是我,也不可能百分百測算人心,你如何知曉我事事違逆本心?”


    他頓了頓,又道:“再者,我的事與你何幹,去或不去和你有關係嗎,天衡府君未免也太多管閑事了吧。”


    話音落下,顏司心底“咯噔”一聲,心道蕭問遠你這話是真敢說啊。


    另一邊,黑夜也是一愣,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這麽跟侯涅生說話,不知道這人身份和實力就算了,偏偏蕭問遠還全部都知道。


    蕭問遠是真不怕把侯涅生惹生氣了,直接隔幾百公裏把他弄死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影帝的多種使用方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美咖加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美咖加冰並收藏影帝的多種使用方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