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太遠,尚未癒合的腿骨,竟是再次裂開。


    被雨水濕透的碎發貼在臉側,柏氿自嘲的笑笑。


    如今,她終是要死在這裏了嗎?


    雙目微渙,柏氿用力甩了甩頭,忽聽頭頂上傳來急急的喚:“夜柏兄?夜柏兄!”


    連綿砸在身上的雨水突然停了下來,似是有人為她撐了把傘。


    柏氿緩緩抬頭。


    隨後,她便看見了太陽。


    那麽明亮。


    那麽溫暖。


    柏氿極淡的笑了笑。


    連幻覺都產生了,看來她真是離死不遠。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柏氿沉沉合眼,朝前倒去。


    “夜柏兄?!”


    ☆、第63章 被流放的王子


    新年伊始,除夕的那一場暴雨似是將舊年陰霾全都清掃了去。


    堆疊雲層籠罩之下,溪寧邊城終是響起了新年的第一聲爆竹。


    隨著這一聲驚響,許謙文抱著懷中一人,一腳踹開了三郎別院的大門。


    “快,去請大夫!”


    僕人們難得見到自家主子如此焦急的模樣,當下便架了輛馬車,把尚未從睡夢中甦醒的大夫連人帶棉被,一同運到了別院裏。


    老大夫裹著棉被,打著哈欠,伸手把脈,嘴裏嘟嘟囔囔:“脈虛,屬陰……咦?”


    仔細探了探脈象,朝站在一旁的許謙文道:“公子,這位姑娘沒得什麽病,隻是不知為何,身體卻是虛弱得很。他日醒了,這位姑娘隻怕是不能再習武,也生不出孩子了。”


    許謙文怔了怔,一臉的不可置信,仿佛被雷劈了般的問道:“您說什麽?”


    老大夫眨了眨眼,安慰道:“公子放心,這位姑娘身體雖是虛弱了些,卻沒有性命之憂,待老夫開幾貼藥方,按時服用,便可醒來……”


    話語未落,許謙文竟是朝他走近一大步,“您……可否再說一遍?”


    老大夫揪著小鬍子,暗道:都說戰神三郎能征善戰,德才兼備,如今怎麽看起來竟有些蠢?


    心中雖有疑惑,他仍舊老老實實的答道:“這位姑娘……”


    “她當真是位姑娘?”許謙文猛地揪住老大夫裹著的棉被,急急的問。


    原來戰神三郎在意的是這個點?


    老大夫被棉被勒得險些斷了氣,漲紅著臉道:“公子若是不信……親自驗一驗,不就知道老夫所說是真是假了?”


    許謙文猛地燒紅了耳朵,輕咳一聲,努力正起神色揮下眾人,“你們都退下。”


    眾人老老實實的退到門口,站在正月瑟瑟的寒風裏等啊等。


    半晌,隻見自家主子夢遊般的從屋裏走出來。


    “主子,”許四湊上前問,“她是誰?”


    許謙文機械抬頭,愣愣盯著院子裏掉光了葉的樹,良久,他突然重重一拍許四的肩膀,大笑:“小子,她是你未來的女主子!”


    許宣王三十一年元月,百無聊賴的正月佳節裏,三郎別院的下人們津津樂道著兩件事。


    一件,便是那公孫家的千金嫡女——公孫慕聽聞戰神三郎今年未迴許都過年,竟是遙遙的從許都朝溪寧追了過來,現在想必已經快到了。


    還有一件,便是除夕那天,戰神三郎外出遊盪了一圈,第二日突然撿迴來一個女人,並且揚言說,她便是未來的女主子。


    這女主子身體不好,自從那日被三郎撿迴府中,就再沒醒來過,靈丹妙藥餵了許多,卻就是不見好轉。


    三郎焦急壞了,去問大夫,大夫高深莫測的道:


    “這位姑娘並無大礙,隻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養。”


    於是這一休養,便休養了整整十日。


    柏氿再次醒來時,看見的不再是客棧裏,那稍顯陳舊的木頂天花板,而是雕刻精湛的紅木床頂。


    她身上的錦被也甚是柔軟,一針一線,都凝著織布者的滴滴心血。


    就連她原本穿著的布衣,也被換成了上等綢衣。


    精緻又不顯奢華,能有這般手筆的人,不是皇親,便是國戚。


    揉揉眉心,柏氿想要坐起,才撐起肘臂,卻發現被角竟是被人壓著。


    這人也不知是在她的床邊守了多久,居然直接抱著手臂睡著了。


    柏氿放慢了動作,緩緩坐起。她的動作雖然輕緩,卻仍舊驚動了沉睡中的人。


    他搓了搓眼睛,抬頭,恰好對上柏氿墨色沉沉的眸。


    許謙文一怔,復又猛地抓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掌,甚是歡喜:“夜柏姑娘,你終於醒了!”


    “嗯,”柏氿淡淡應道,默默抽迴了自己的爪子,又悄悄將被子拉高了些,“我昏迷了多久?”


    “十日。”許謙文答道,沒有在意她的小動作,反倒取過枕頭墊在她的身後。


    柏氿微微垂眸,十日,她這一覺,可真是睡得太久了。


    ……柏氿,你敢……!


    那人昏迷前極怒的模樣突然閃過她的腦海,柏氿不由蹙眉,朝許謙文問道:“這十日,溪寧城裏可有出什麽事?”


    按照那人陰戾的性子,若是知道她不見了,還不得把整個世界都翻了個天?


    “出事?”許謙文有些疑惑,“不曾有什麽大事,夜柏姑娘為何這樣問?”


    “沒事,”柏氿別開眼睛,“隨便問問。”


    也對,就算那人再有能耐,大概也想不到她竟還在逗留溪寧城中,而且還住進了許國戰神三郎的別院裏。


    如此想著,柏氿又突然道:“許公子,我是女兒身的事情,還請公子不要聲張。”


    “啊……這……”許謙文的臉色突然有些古怪。


    這恐怕是有點難辦,多虧他前幾日抓狂的表現,現在他府裏的下人們,哪個不知道她就是未來的女主人?


    見他如此猶豫,柏氿輕輕挑起眉梢,墨色眼眸涼涼一凝,“這……如何?”


    許謙文當即倒豎汗毛,臉色變得飛快,前所未有的明朗笑道:“這必須的!必須的。哈哈……哈……”


    他迴頭必須封了下人們的嘴。


    “嗯,”柏氿移開滲人的目光,看著窗邊掛著的大紅燈籠,問道,“這大過年的,你身為王子,為何不在宮裏?”


    反倒孤零零的在這偏遠邊城。


    許謙文抬手摸摸後腦,笑容明朗不變,“我年前的時候,想替蕭家翻案,不料卻是惹怒了父王。他老人家一生氣,就把我發配到邊城思過來了。”


    “蕭家?”


    許謙文眼底的笑意微微一澀,他道:“蕭家世代忠烈,蕭風司寇更是剛正不阿,卻……”


    卻在十五年前,被公孫鐵衛踏平了府宅,滿門抄斬。


    他幼時的好兄弟——蕭策,也不知所蹤。


    許謙文眸光一暗,像是太陽蒙了烏雲,半晌,他又笑道:“罷了,罷了,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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