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舟騎在一匹紅鬃駿馬之上,腰背筆直,麵容堅毅,一身粗布衣裳被他穿出來了鎧甲的意思。就兩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帶著身後近千人,在私兵們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殺了個迴馬槍。


    私兵村中本來男丁就不多,又是在手足無措的情況下對戰沈煜舟帶來的精銳,很快就潰不成軍。


    村中女人一個個摟著自己的孩子躲在自己家中不敢出來,看著自己的男人被抓起來,拉到村口的空地上。


    吳大作為賊首被五花大綁跪在一群人的最前方,抬頭看到自己才放走沒多久的人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想不到我吳大常年打雁卻被雁啄了眼,閣下本事高超,吳大別無二話,任憑閣下要打要殺。”吳大眼都不眨的說。


    沈煜舟翻身下馬來到吳大跟前,“吳大,我不殺你,你若能及時醒悟,尚且能夠迴頭是岸。”


    吳大哼了一聲,“我這一生殺人無數,早就不知道什麽叫迴頭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殺了我們罷。”


    沈煜舟俯身,輕聲道:“哪怕你的一雙兒女再也見不到爹也無所謂嗎?”


    “你!”吳大怒目而視,“你要做什麽!”


    沈煜舟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你既然一心求死,這就不是你該惦記的事情了。”


    “來人!”他起身高聲道,“把這些賊寇押解迴城,聽候處置!”


    身後士兵齊聲道:“是。”


    地上的人被繩子綁著手連成一串帶走了,沈煜舟對傅銘淵道:“這村子裏的婦人多半都是知情人,把她們也一起帶走吧,不過要安頓好那些孩子,他們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傅銘淵點頭,“吳大一定知道其他人藏在什麽地方,要審嗎?”


    沈煜舟搖搖頭,“不用,他會說的。”


    傅銘淵被他賣的這個關子勾起了好奇心,“為什麽?你方才和他說了什麽?”


    沈煜舟伸了隻手點點自己的額頭,“用這裏想想看。”


    傅銘淵“嘁”了一聲,“愛說不說。”


    正說著話,手下押著村裏婦孺往外走,沈煜舟一瞥,正對上了春霞複雜的眼神。


    他揮手,示意放開春霞,隨即走到了她身旁。


    “莫娘子,又見麵了。”沈煜舟淡淡道。


    春霞閉上咱倆歎了口氣,“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更沒想到這個結局會是你帶來的。”


    “吳愁吳憂我已經讓可靠的人送到莫家村了,你放心。”沈煜舟道。


    春霞點點頭,淡淡道,“多謝了。”


    ……


    安靜了許久的別苑突然熱鬧了起來,一群人站在門口等待著這裏真正的主人迴來。


    護城軍中最精銳的一隊護送著一輛馬車從山中繞了許多彎,等到了別苑的範圍之內,已經是暮色四合。


    車還沒停下來,櫻草和出岫就已經忍不住跑上前去叫道,“公主迴來了!”


    簫雲皎掀起車簾,探出頭往外看,便看到兩個女孩兒激動的滿臉通紅小跑著朝她過來,出岫甚至連眼圈兒都紅了。


    “好了好了,你們倆別跑了。”


    馬車緩緩停下,簫雲皎走下車,櫻草出岫立刻圍在她左右。


    “公主這是怎麽了?”櫻草看到她的嘴唇嚇的不輕。


    看著她們還有趕上來的南鶴、江逸珩,簫雲皎笑了笑道:“無礙,是假的毒藥,過幾日顏色就消了。”


    南鶴皺著眉道,“大夫已經在等著了。”


    簫雲皎點點頭,“你辛苦了。”


    她的視線移到江逸珩身上,多日不見,他還是一派笑意盈盈的模樣,隻是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疲憊。


    簫雲皎知道江逸珩在解救自己這件事中一定廢了不少心力,她對江逸珩笑道:“江先生一路辛勞,辛苦了。”


    江逸珩俯身長揖,“多謝公主關懷。”


    簫雲皎伸手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禮,先進去吧。”


    幾人走進別苑,櫻草出岫服侍著簫雲皎沐浴更衣之後,大夫就開始給她診脈。


    不久,老大夫起身道:“長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接連多日勞心費神,元氣不足,需要好好補一補。”


    簫雲皎點點頭又道,“今早我吃了一種藥,故而嘴唇指甲皆呈烏紫色,不知這藥……?”


    老大夫摸著自己的胡子,“我方才觀公主脈象倒是並無中毒之症,隻是也不能斷言,不知公主可還留有那藥讓老夫查驗一番?”


    簫雲皎從拿出一包粉末狀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當時瓶子裏的藥沒有吃完,她特意留下了些。


    老大夫伸手拿起藥仔細嗅了嗅,又沾取了一點在舌尖自己嚐了嚐,沉思許久道:“這藥中並不含毒素,公主可以放心。”


    簫雲皎這才放心,“有勞老先生費心了,櫻草去送老先生。”


    老大夫走後,簫雲皎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疲累之感,可當出岫扶著她在床上躺下之時,她卻覺得自己睡不著了。


    別苑的繡床上鋪的是她用慣了的上好的浮雲錦褥子,身上蓋的被子也是最柔軟的雲水綢所製,就連枕頭裏都放著助眠的柑橘花和決明子。


    簫雲皎翻了個身,身下柔軟的不像話的觸感提醒著她已經離開了那個山匪聚集的小山村。


    她聽到自己的唿吸聲在夜裏格外清晰,隻不過今天她身邊沒有了另外一道唿吸的聲音。


    又翻了個身,她舒展四肢,這次沒有打到另外一個人,順利的把手放在了床榻上。


    閉著眼睛又嚐試入睡了很久,簫雲皎還是沒有進入夢鄉,幹脆睜開眼睛翻身下床,批了件外衣坐在桌邊,手指卷著衣角開始思索。


    沈煜舟勾迴去清繳村裏的私兵,也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


    剛想了沒一會兒,窗便被人輕輕推開,那個讓她睡不著的人翻著窗戶來到了她的麵前。


    “還沒睡啊?怎麽不點燈?”沈煜舟一進來就看到簫雲皎摸黑坐在桌邊,若不是他目力尚佳,真要被她嚇一跳。


    簫雲皎倒是被嚇了一跳,“你迴來了?還順利嗎?”


    說著伸手打了他一拳,“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嚇唬我好玩啊?”


    沈煜舟順勢握住她的手,“我迴來了,事情很順利,我怕你睡不著來看看你。”


    他一個個迴答了她的問題。


    “誰睡不著了?”簫雲皎嘴硬道:“我就是口渴了來喝點水,馬上就要迴去睡了。”


    “真的?”沈煜舟湊到她耳邊,“要不要我陪你?”


    簫雲皎嘴角一翹,“不要。”


    拉著他的手卻沒有鬆開,就像牽著一隻聽話溫順的大狗一樣來到了床邊。


    “你還有話要說嗎?沒有的話我要睡啦。”簫雲皎聲音甜甜道。


    沈煜舟低聲在她耳邊道:“是我睡不著。”


    簫雲皎止不住的笑了起來,在床上重新躺了下來,“我要睡咯。”


    沈煜舟晃晃兩人沒有分開的手,“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簫雲皎打了個哈欠,眼皮沉重的合了起來,這次很快就熟睡過去。


    一夜很快過去,新一天的太陽升上天空,簫雲皎從甜美的夢鄉中醒來,左手虛虛抓了一把,卻隻抓到一手的空氣。


    她睜開眼睛,轉頭沒有看到沈煜舟的身影。伸手摸了下昨夜他坐過的位置,已經沒有了溫度。


    看來他趁天還沒亮就離開了。


    “來人。”簫雲皎揚聲把櫻草出岫喊了進來,梳洗打扮了一番。


    “公主,江先生一早就過來求見,說等公主醒來讓我們通稟。”櫻草給簫雲皎梳好頭發道。


    簫雲皎道:“請他到飯廳一同用早膳吧。”


    她才到飯廳,早就準備好的早膳便擺了一桌子,簫雲皎剛吃了一口銀耳粥,便聽到江逸珩過來的動靜。


    “見過公主。”江逸珩道。


    簫雲皎叫他起身,“珩之來了,坐下一起吃吧。”


    江逸珩沒有推辭,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才要開口,門口就又進來一人。


    簫雲皎見到來人眼神一亮,放下勺子起身迎了過去,“你來了。”


    沈煜舟笑著看了一眼江逸珩,對簫雲皎道:“昨夜睡得好嗎?”


    簫雲皎點點頭,“你呢?睡得好不好?吃早膳了沒有?”


    沈煜舟道:“前半夜睡的不錯,後半夜手有些冷,就睡得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在公主這裏討一口早膳?”


    簫雲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坐下吃飯吧。”


    看著沈煜舟在簫雲皎身邊坐了下來,江逸珩垂眸,神色寂寥。


    “珩之一早就過來找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簫雲皎問道。


    江逸珩抬起頭,眼中已沒有了波瀾,平靜的道:“是有一事要等公主拿主意。”


    “說來聽聽。”簫雲皎又喝了一口粥。


    江逸珩道:“公主府中出了一個內奸,已經被我和南鶴抓獲,且是人贓並獲。若是尋常之人,我們也就按府裏規律處置了,隻是這個人……”


    簫雲皎放下碗,“你說的這個人是薛平吧?”


    江逸珩點頭,卻又有一些疑惑,“公主一點兒都不意外嗎?”


    簫雲皎歎了口氣,“昨日我迴府之時,闔府上下隻不見他一個,我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薛平在公主府近三年,府中上下都知道他為人良善謙和,就連最不好相與的嬤嬤都沒有找到他的半點不是,並且他還算是和簫雲皎共患難過……


    簫雲皎真的不想麵對這個結果。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想什麽都沒有用,她沉默著吃完了早膳,起身道,“走吧,我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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