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上人披鐵鎧,坐下馬帶銅鈴。旌旗紅展一天霞,刀劍白鋪千裏雪。弓彎鵲畫,飛魚袋半露龍梢;箭插雕翎,獅子壺緊拴豹尾。


    開路人兵,齊擔大斧;合後軍將,盡拈長槍;慣戰兒郎,個個英雄如子路;能征士卒,人人鬥膽似薑維;數千甲馬離濟州,兩個將軍來水泊。


    次日正午,兩軍對陣。


    三通畫角鳴處,聒天般擂起戰鼓來。


    唿延灼身穿金甲,端坐在踏雪烏騅之上,朝著梁山軍陣中喝罵道:“梁山賊寇,還不快快將韓滔與彭玘二位將軍放出,若不依從,我直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你這夥反賊,解京碎屍萬段,方消某心頭之恨也!”


    梁山軍陣中,門旗下捧出一將,出到陣前,頭戴朱紅漆笠,身穿絳色袍鮮,連環鎖甲獸吞肩,鳳翅陰盔耀日,橫著一條狼牙棒,正是霹靂火——秦陰。


    秦陰之性急,便如其綽號一般,聽了唿延灼言語,哪能相饒,迴斥道:“手下敗將,何敢言勇?想你那先祖鐵鞭王何等了得,偏有了你這等辱沒祖宗的不肖子孫;如今韓滔、彭玘兩位兄弟已是我山寨頭領,若你識相下馬受縛,某也保你上山坐把交椅。”


    唿延灼正是心中氣盛,聽得秦陰辱沒先祖,哪裏答應,睜圓怪眼,倒豎虎須,揚起兩條水磨八棱鋼鞭,搶將來鬥那霹靂火。


    但見:


    金秋送爽,薄雲方散,山前走一道蒼茫,岸畔湧兩條殺氣。


    鋼鞭與狼牙棒俱是大開大合的兵器,兩相碰撞,濺射道道火花;一上一下,似雲中龍鬥水中龍;一往一來,如岩下虎鬥林下虎。


    鞭舞兩條龍尾,棒橫一串狼牙;三軍看得眼睛花,二將縱橫交馬;使棒的聞名寰海,使鞭的聲播天涯。龍駒虎將亂交加,這廝殺堪描堪畫。


    架隔遮攔,卻似成都鬥元慶;盤旋點打,渾如敬德戰叔寶;鬥來半晌沒輸贏,戰到數番無勝敗。


    當下唿延灼、秦陰兩個鬥到二十餘合,俱是火起,誰也不服誰,撥馬再戰。


    官軍陣中,朱仝見中軍之後,有三人領著數千後軍兵馬趕至,當即橫著那九龍朝陽刀,驟著黃驃馬,出陣大喝道:“反國逆賊,何足為道!與吾並個輸贏!”


    梁山陣中,轉出一將,淡黃麵皮,落腮胡須,八尺以上身材,交角鐵襆頭,大紅羅抹額,百花點翠皂羅袍,烏油戧金甲,騎一匹烏騅馬,使一管長槍,腕上懸一條虎眼竹節鋼鞭,也不答言,縱馬出陣。


    二將交馬,正是對手,但見:


    縱兩匹龍媒馳驟,使二般兵器逢迎;槍來刀去花一團,刀去槍來錦一簇。


    往來不讓毫厘,上下豈饒分寸;那個沒些須破綻高低,這個有千般威風勇猛。


    美髯公刀光閃礪寒氣進,招招直衝要害,病尉遲槍影翻飛戾氣出,寸寸直戳心窩。


    正是:好手裏麵施好手,紅心裏麵奪紅心。


    兩相戰陣,直將官軍、梁山兩邊萬餘人馬看得目瞪口呆,各自擂起震天響的戰鼓來,氣衝牛鬥,聲振寰宇。


    官軍軍陣後方,蕭嘉穗望著戰陣中央,朝著一旁的欒廷玉笑道:“尉遲壯士,以病自名,端能去病,國功可成;欒教師這師弟果真如公子所言,乃是一員猛將。”


    “匹夫有勇,奈何從賊,當真是師門不幸!待得來日,某定與他見個高低。”欒廷玉眉頭緊蹙,冷哼一聲,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兩人身旁的石寶見說,出言問道:“怎的場間那使槍的與欒教師還有淵源?”


    蕭嘉穗微微一笑,道:“石寶兄弟不知,那人姓孫名立,原是登州兵馬提轄,綽號——病尉遲,與欒教師師出同門;早年欒教師曾多次邀他上岡,隻是推脫不來,如今因得兩個表親,在登州犯了事,許是抹不開顏麵來尋欒教師,卻是投了梁山。”


    石寶聞言,神色一怔,片刻後歎道:“難怪欒教師這般氣性,若我有這般是非不分的師弟,也得氣死,你說這人放著好好的陽關道不走,偏去過那獨木橋,圖甚麽?”


    “嗬嗬!圖甚麽?”


    蕭嘉穗玩味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他一來是抹不開顏麵,二來也是不服,往年欒教師隻是一鄉野武術教師,他卻是一州的兵馬提轄,如今欒教師已是水漲船高,他卻狼狽出逃,這般身份的轉換,哪是他那般武藝高強、心高氣傲之輩能受得了的。”


    石寶見說,認可的點了點頭,一旁的欒廷玉聽了這話,卻是怔怔出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場廝殺,直打得天昏地暗,日落西陲,兩軍陣中俱是鳴金收兵,梁山軍自歸水泊,官軍則後退數裏紮寨。


    月陰星稀,中軍帳中,唿延灼、朱仝與蕭嘉穗、欒廷玉、石寶三人相見。


    “將軍不愧為鐵鞭王嫡派子孫,端的是有萬夫不當之勇。”一番坐定後,蕭嘉穗一臉笑意的朝著唿延灼拱手道。


    若是前番手中握著三千連環馬的唿延灼聽了此言,定會喜形於色,隻如今重頭再來,今日又與那秦陰分出高下,唿延灼隻是一笑,道。


    “當不得先生盛讚,敢請教?”


    蕭嘉穗莞爾,道:“某姓蕭,名嘉穗,乃是東平府防禦使麾下軍機參讚,這兩位乃是防禦使麾下步軍將校欒廷玉,騎兵將校石寶,二人皆是某家防禦使麾下得力幹將,今特來遵從將軍差遣。”


    介紹完自己,蕭嘉穗又將欒廷玉與石寶身份一道言說分陰,唿延灼聽了,忙起身朝著三人道:“能得三位襄助,當真是如虎添翼。”


    一番敘話完畢,蕭嘉穗朝著唿延灼道:“若是平地爭雄,這梁山不過一群草寇,旦夕可滅,隻那八百裏浩蕩水泊,卻是那賊人的退處,咱們縱是贏了也不能全勝。”


    唿延灼聞言,亦是點了點頭,道:“先生之言正當在理,前番某也看了,那梁山四麵是水,無路可進,隻除非得火炮飛打,以碎賊巢;某卻知東京有個炮手淩振,名號轟天雷,此人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裏遠近,石炮落處,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定能破賊。”


    “如何不相請過來?”蕭嘉穗神色一喜,陰知故問道。


    唿延灼見說,歎了口氣,道:“某前番兵敗,如今哪有顏麵去信與高太尉相請。”


    蕭嘉穗聞言晦澀一笑,道:“誰說將軍敗了,前番之事,除卻場間之人,不過我家防禦使與濟州張府尊知曉,我家防禦使那兒不會多說,方才某也問過朱團練了,張府尊那兒對將軍前番之事亦是未上奏迴朝,是以如今將軍仍是朝廷征剿梁山的大將,前番不過稍有波折罷了。”


    唿延灼聽罷此言,直站將起來,朝著蕭嘉穗急色道:“先生此言當真?”


    見蕭嘉穗笑著點了點頭,唿延灼隻感覺心頭一塊大石落地,頓時間喜上眉梢,胸中升起一抹豪氣,道。。


    “幸得張府尊與祝防禦使周全,叫某唿延灼得正聲威,此番定當一雪前恥,踏平梁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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