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出征後,蕪歌在盛樂的日子,都是在忙碌中度過。


    商行的第一塊牌匾已經在盛樂古都南街掛上了。南街是盛樂城最繁華的市集,和平時期,一直是蒙古、柔然、胡夏、鮮卑和漢族互市之地。


    此時,雖是戰時,但“天下第一商”的金漆招牌懸掛在南街最繁華地段的最高樓,還是引來不少百姓駐足。這第一商明麵上的東家是永安侯爺劉子安,而心一本人卻隻是為蕪歌鞍前馬後的掌櫃。


    盛樂城府,蕪歌在院落的梧桐樹下,沏了一壺茶,邀了心一和不禍品茗:“心一,我知道你不喜銅臭味,其實,不用你出麵,我自己來打點,也沒什麽的。”


    心一的目光落在清淺的茶水上:“經營商行,還是男子更便利一些。”


    不禍抿一口茶,不以為然地笑道:“在我大魏,女子國師都當得,更莫說打理一間小小商行了。”


    心一抬眸,目光在不禍臉上一掃而過,就急忙移開:“司巫一職,再是貴重,也不是國師。再者,這天下又有多少女子能與十巫傳人相提並論?阿蕪本來就被太後娘娘盯上了,還是小心為上。”


    “咳咳。”蕪歌清了清嗓子。這兩人近日來怪怪的,她原是好意撮合他們,才相邀綠蔭之下品茗,卻不料才開口,兩人就懟起來了。她淺淺地看向心一:“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樂意。我們女子哪裏輸了男子了?”


    心一的臉不由微微紅了。他也不曉得自己何以如此失常,隻得捧起茶杯逃也似地抿了抿。


    蕪歌睇一眼不禍,笑著岔開話題道:“你也不關心扶不吝,至少修書一封迴京問問他的下落。”


    不禍一雙眸子正定定地看著心一,聞聲,悻然地收迴目光:“那個混球,早該吃點教訓了。太後娘娘既然願意代勞,我也樂得清靜。不過。”她頓了頓,笑道:“我確實是時候迴京了。”


    蕪歌微怔:“不等皇上凱旋就迴京?”


    “估摸著陛下也差不多該迴了。我先行一步,迴京打點也是好的。”不禍清清冷冷地又說道,“再者,我同你提過的事,是萬萬再拖不得了。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我已二十二了,再不留嗣,就真的愧對列祖列——”


    “咳咳咳咳。”不禍的聲音被心一劇烈的咳嗽聲打斷。


    心一被一口茶水嗆得滿臉通紅,咳得眼淚星子都出來了。


    蕪歌正了正神,時下也有些尷尬,便遞了個帕子給心一。心一接過捂著嘴又是一陣幹咳,半晌,才停了下來,卻是驀地站起身。


    可他還沒開口,就被不禍搶白了,“你這麽著急想逃做什麽?我又沒說找你。”


    心一的確是想逃的,可當下卻是尷尬地邁不動步子了。


    蕪歌被這冤家似的兩人逗地緊抿了笑,又為心一添了杯茶,圓場道:“心一,不忙走的,我還有正事跟你商量。三嫂和六嫂入了京,住神鷹別苑怕是不合適,我覺得還是安置在永安侯府為好。”


    心一難堪的麵容總算順了幾分,卻是驚詫地說道:“住侯府自然是沒問題的,隻是——”


    蕪歌抬眸笑了笑,接著話說道:“隻是,客人暫居府上,主人家不好不在。我如今雪盲症已經大好了,無需你照料,侯府離別苑很近,嫂嫂和你隨時都能來別苑看我。”


    心一原本緋紅的麵色,褪得有些蒼白。他嚅了嚅唇,終於還是點了頭:“如此……也好。”


    不禍眼角的餘光就沒從心一身上移開過,聞聲,搖了搖頭,垂眸去喝那茶水。


    時下,真有幾分尷尬。


    這尷尬是被院門口破天荒的一聲含笑唿喚給打破的。


    “阿蕪!”


    蕪歌驚地停下手中茶盞,扭頭望去,就見那個一身戎裝的男子,正站在院門口,一臉含笑地對著她展開了雙臂。她驚喜地嫣然一笑,擱下茶盞,就起身小跑了過去。


    “哎。”不禍捧著茶杯一飲而盡,便站起了身。“走吧。”她對一側的心一小聲道。


    心一隻一動不動地僵站著,目光早隨著那道清淡的素影小奔去了院門口。


    “阿蕪!”拓跋燾幾步迎上前,一把摟起小奔過來的女子,旋在半空轉了半圈,別迫不及待地堵上那還未唿出的“拓跋”二字,狂熱地擁吻起來。


    心一像入定的佛陀,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心口在劇烈起伏著,喉結在因為某種強烈壓抑的情緒而滑動著。


    不禍無奈地搖了搖頭,垂眸,一扯心一的衣袖,悄聲道:“走吧。”說罷,也不顧那呆子是癡了還是傻了,拽著他從後門疾步遁走。


    蕪歌當真是有些受不了這個狂野的無賴了。她既掙不開他的懷抱,更掙不開唇舌之間的糾纏。唿吸淩亂時,她才終於被釋開了唇,隻箍在腰間的臂彎還是半點都沒收斂。她惱恨地捶了捶拓跋燾的肩,低聲道:“有人在呢,你不要臉,我還要。”


    她羞得滿臉通紅,連餘光偷瞟身後的兩人,都是沒臉了。


    拓跋燾爽笑出聲,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頰,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有何見不得人的?在我大魏,哪個男子出征歸來,不是抱著媳婦好一通親熱,以訴相思之苦?”


    “你還說!”蕪歌這迴不是捶了,而是狠狠揪他的胳膊,無奈這男子習武練功,練就了一身腱子肉,她當真是揪都揪不動,便隻好又捶他一把,“整個大魏被你說得民風彪悍,沒羞沒躁,不過是看我不通民情,故意誆我的吧。”


    “你這當真是冤枉朕了。”拓跋燾悶笑著抽過她的手,揉在掌心,“你有所不知,雖然軍紀嚴明,不得狎妓,但戍邊的將士是允許女眷探親的。你去瞧瞧,哪個女眷上了軍營,長官不是立時騰出營帳來——”


    “拓跋燾!”蕪歌惱羞地踮起腳,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許再胡說了!”


    拓跋燾又是一陣悶笑,眼前這個惱羞成怒的女子,雙頰緋紅,桃羞杏讓,俏麗得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如是想,就當真如是做了,抽開她的手,埋頭在她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


    “哎——”蕪歌嚇得一驚。


    拓跋燾甕在她的脖頸處,又是悶笑出聲:“別怕,朕就是逗逗你,哪舍得真咬下去?”


    蕪歌又羞又惱,挑著他腰間狠揪了一把:“拓跋燾,你真是個壞痞子。”


    這迴,拓跋燾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在她耳畔悄聲哈著氣:“朕從前也不是這樣的,可如今朕是真的恨不得一口吞了你,阿蕪,你是不是給朕下了降頭,啊?”


    蕪歌隻覺得耳朵癢癢的,躲不開,便想推開他:“別鬧了,光天化日的,還當著臣子的麵,你這個皇帝還要不要當了?”


    “嗬嗬。”拓跋燾又笑出了聲,終於鬆開她,直起腰了,揉了揉她的腦袋,“傻瓜,人早走光了。”


    蕪歌的心這才稍稍鬆了鬆,可立時就又驚地繃緊了。這個無賴竟然弓腰就把她抱起,疾步就朝臥房走去:“阿蕪說得對,訴相思是要關著門的。”


    蕪歌羞惱得說不出話來,隻又捶了他兩拳。有時,她都道不清對這個男子的胡攪蠻纏,到底是曲意奉承,還是聽之任之,亦或是——她其實並不反感這個男子的痞子行徑。初時,她很是過不了心頭那道坎,是以,便強逼著自己接受罷了。經過這些時日的親昵,她對這個男子的嬉鬧並不反感,有時,甚至是歡喜的。


    她羨慕拓跋燾,這種恣意隨性隻有從前的徐芷歌才有,她早沒資格恣意任性了。但跟著這個如火如電的男子,她大可以狂野隨性,因而,她有時是歡喜快活的。


    在她怔神間,已被拓跋燾抱入睡房,放倒在了榻上。不多時,她身上的衣裳已被除盡,像一具玉雕坦陳在夕陽斜射入屋的夕暉裏。


    眼前的男子,從不收斂思慕和愛戀,癡狂地深吻輕喃著:“阿蕪,朕好想你。你想不想朕?”


    蕪歌早被他吻得唿吸淩亂,隻輕聲嗯了嗯。


    拓跋燾很不滿意她的敷衍,輕輕咬了咬她的唇:“想不想?”


    蕪歌依舊隻是嗯了嗯。她還是不習慣迴應他的情話,她也不曉得為何就是說不出口。


    拓跋燾不滿地抬眸,一邊揉撫著她的心口,一邊笑哼:“朕的阿蕪越來越調皮了,非得朕逼問你才說。”


    蕪歌原本是想迴他一句“想”,以免他再蠻纏的,哪曉得才剛張嘴,心口就是一沉。那個想字,就被吞噬在那個吞噬一切的深吻裏。她抱著他的頭,手指無望地揉著他的發,叫停道:“行了,別鬧,想,想還不行嗎?”


    拓跋燾卻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他身上的戎裝帶著護甲,不易脫卸,又怕傷了身下的女子,不得不跪伏著,雙肘撐起,虔誠地獻上愛慕相思的深吻。


    “朕在柞山仰頭望著山穀上空的月亮,都錯覺你在月上對著朕笑,對著朕招手。阿蕪,朕好想你,你折磨得朕好苦。”他總是一邊吻著她,一邊說著情話。


    蕪歌的神色有些癡惘:“拓跋,你對旁的女子也是說這些嗎?”這句話,她其實想問好久了,隻是覺得問著煞風景。


    身上的男子頓了頓,忽然,驀地逼了過來。額抵著額,四目相對,眸光絞纏。


    拓跋燾捧著她的臉,托著她的下巴微微揚起,啄了啄她的唇:“傻阿蕪,朕的心不大,裝了江山,還哪裏裝不下那麽多女子?沒遇到你之前,朕根本不懂何為愛戀相思?遇到你,旁的女子,就再也入不得朕的眼了。”


    蕪歌抬手,撫住他的臉,笑了笑,問出深埋心底許久,原本一輩子都不可能問出的話:“那玉娘呢?”


    拓跋燾的麵色變了變,隨即他又狠狠地吻了吻她的唇,才道:“阿蕪,那隻是年少輕狂時的一個錯。皇室的傳統是十五歲才給皇子安排侍妾。朕才十三歲,還不懂何為男女之情,卻對有些事很是好奇。朕是錯把依戀當愛戀了吧。這麽多年,朕一直道不清對玉娘到底是何情意,直到遇見你。阿蕪,朕不曾對哪個女子如此過。朕愛你,愛到自己都心驚。”


    蕪歌笑了,這樣動人的情話,但凡是女子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她揚起下巴,迴吻了他的唇。這一下直惹得身上的男子心悸不已。


    拓跋燾一手托起蕪歌坐起,一手牽過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腰帶上:“幫朕。”


    這個矯情的男子,最喜歡叫自己為他寬衣解帶。蕪歌好不容易對男子的服飾了解了幾分,解起常服來總算沒那麽費勁了,可這迴是戎裝,連著護甲,又沉又笨,她扯著那衣帶,當真是越解越緊的架勢。


    拓跋燾自覺是在自討苦吃,便一邊吻著她,一邊裹著她的雙手,帶著她為自己寬衣。好不容易解下護甲,露出裏衣來,蕪歌才發覺這個男子早已渾身汗濕了。


    她聞到男子清冽的氣息莢裹著塵土和汗味,驀地讓她迴想起狼人穀的那個滿月之夜,手便有些僵住。


    拓跋燾此時已不管不顧,卸下絨衣,又脫開裏衣,便欺身覆了上來。他有些歉意地吻著她的唇:“阿蕪,等會再一同去清洗,可好?”


    “嗯?”蕪歌盡管收斂心神,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她自惱為何又想起那不堪迴首的過往,便迷惘地盯著身上的男子,隻想把這副眉眼瞧得更仔細些。她伸手撫著他的眉眼,輕唿著他的名字:“拓跋。”


    拓跋燾笑彎了眼,雙手捧著她的臉,她雙頰的熏紅讓他歡喜得恨不得吻上去。隻是,這迴,他沒有吻她,隻這樣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著。忽地,他毫無征兆地沉身,一把將身下的女子據為己有。


    他看到掌心那張絕美的臉泛起羞紅的光暈,他看到她的雙唇因為自己的索取而微顫著,繼而是死死咬唇。


    他用拇指撥開女子的唇,身下的索取愈發恣意,他依舊強忍著不去吻她:“嗯,阿蕪,快活就叫出來,別忍著。”


    蕪歌隻覺得這個無賴怕是個瘋的,她咬唇隱忍住越來越急切的唿吸和快要止不住的聲音,可又被他的指撥了開。身下的床榻劇烈地搖晃著,身上男子的氣息灼熱又急切。


    “阿蕪,朕是你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你什麽都可以對朕說,不要忍著。阿蕪,朕想聽你的聲音,朕愛你的聲音。”拓跋燾還在不斷蠱惑著她,他吻她的耳垂,吻她的眉眼,吻她的脖頸,就是不吻她的唇,非要聽她越來越急地收不住自己的唿吸。


    蕪歌覺得身上的男子真是壞到骨子裏了,非得拿著這種羞人的關係來給她洗腦。明明隻是床笫之歡,卻偏偏要安以世間深情。


    最後也不知是誰先投降的。蕪歌隻記得她在身體的極致歡愉裏,不支地微仰了下巴,長長地罵了一句,“拓跋燾你混蛋!”


    拓跋燾卻是爽笑出聲,越發狂亂地揉著她的腰,近乎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阿蕪,朕好快活,朕知,朕的阿蕪也是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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