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圓無缺,道韻天成呐……”


    獒祖趴在台上伸長脖頸,意味深長地扭頭衝煉九天嘲笑道:“死人妖,你家劍癡怕是破不掉這招咯!”


    比賽開始前,任誰都想不到,陸安的劍法造詣居然如此之高。


    這連溟都始料未及的。


    因為在此之前,縱觀陸安種種過往,他使劍的次數屈指可數。


    最近的一次還是在上次。


    但那次比賽,也不過是拿劍當捅人腰子的工具,毫無技術可言。


    天知道他竟然還會這手,出劍即技驚四座。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煉九天斜了它一眼,不鹹不淡道:“技近乎道而已,狂人又不是不會。”


    是的,技進乎道。


    此乃某項技藝達到巔峰的至臻之境,是許多人苦苦追尋卻求而不得的境界。


    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便是那至高無上的“道”。


    這個境界,已然是非人所能觸及的神之領域。


    虛空競技台。


    意識到盲目的進攻永遠無法攻破陸安的防線,經驗一流的楚狂人很快改變了策略。


    第一輪較量,他選擇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之法製敵,結果收效甚微。


    陸安雖修為遠達不到聖境,但體魄卻已入聖,如不放水,神經反應等各方麵素質皆能輕鬆跟上他。


    他自認自己的無定劍勢不比那個焚希慢,但陸安雙劍卻遊刃有餘,甚至能做到借機反震於他。


    顯而易見,在上一輪比賽中,陸安絕對是放海了,否則焚希絕不可能跟他大戰上千迴合。


    二合——破軍!


    楚狂人眸光閃動,並未著急先攻,而是擺出突進起手式,弓步沉腰原地蓄勢。


    既然快劍無法製敵,那麽就試試一劍定乾坤之法!


    他已經完全看透,陸安的招式本質還是招架,主要核心依然是後發製人。


    倘若敵人不動,這一招也就失去了作用。


    “看出來了嗎。”


    見楚狂人舍棄快攻,轉而沉下心來積蓄劍勢,陸安微眯起眼。


    楚狂人號稱劍癡,曾有孤身嚇退百萬獸潮的光輝戰績。


    這樣的劍道高手若是蓄勢,爆發出來的威能必然毀滅天地。


    縱然自己同步了小魔女的劍術經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並不意味著無敵。


    天知道讓楚狂人蓄好這一劍,自己的烏龜殼還能不能擋得住。


    所以……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的蓄勢完畢。


    陸安挽出兩個劍花瀟灑解除防禦,下一秒,他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隻見他雙腿彎曲,身體低伏前傾,雙臂交叉劍置體後,如同一頭進入狩獵狀態的猛虎。


    突進起手式!


    雖然雙方動作並非完全一致,但明顯屬於同一種進攻劍術!


    便是楚狂人見到這一幕也不禁大腦微怔。


    陸安這是……要跟他比誰蓄勢更快?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生起的刹那,一種源自心底的本能預警驟然揪緊心髒,大腦神經在瘋狂跳動。


    不、不對!


    他瞳孔驟然緊縮。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陸安的身影動了。


    如同離弦的利箭,不!比箭矢還要快!


    他的速度快到突破肉眼凡胎的捕捉,快過神識的感知與神經反饋,乃至一切身體的本能反應。


    就像一道轉瞬即逝的疾雷,當大腦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來到你的身邊。


    那手持聖邪雙劍的身影形同鬼魅,銳利的雙眸於流風中搖曳紅光,帶來極大心理壓力。


    “雙劍華斬——”


    須臾之間,雙劍似乎合二為一,一抹邪光乍現,掀起凋零的死亡之風。


    兩人身影交錯,以極快的速度擦肩而過。


    嘀嗒、嘀嗒……


    陸安劍刃無血,反觀楚狂人在短暫僵持後,原本有些淩亂的黑衫突然撕裂,左腹緩緩裂開一道口子,滾燙鮮血不斷流淌。


    由於交鋒短暫而快速,很多觀眾甚至來不及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因此聖域魔網特地分出小屏幕進行慢動作逐幀迴放。


    隻見在交鋒的刹那,陸安采用了劍術裏麵最基礎的直刺式,但就是這麽樸實無華的刺擊,卻在他手裏發揮了不同凡響的效果。


    隻見雙劍在直刺過程中竟然真的合二為一,而楚狂人這邊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


    即使大腦來不及反應,但多年的劍道經驗卻令他下意識放棄了蓄勢,同時手中滅劍在千鈞一發之際傾斜下壓了幾寸。


    也就是這幾寸,以滅劍的堅硬擋住了本該洞穿身體的一擊,轉而改成腹部遭到橫切。


    避免了被重創的結局。


    整個過程轉瞬即逝,但十分精彩。


    無論是陸安迅疾如雷的攻勢,還是楚狂人危急關頭的緊急防範措施,博弈讓人應接不暇。


    “好劍法!”


    楚狂人低頭看眼自己腹部,毫不在意扯出一個僵硬笑容,轉而撕下自己的黑衫充當布條。


    簡單包紮好血流不止的腹部,確保腸子不會因劇烈運動而從傷口淌出。


    “陸道傳連直刺式也使得如此登峰造極,在下欽佩至極。”


    連續兩輪沒討好便宜,楚狂人不羞不惱,相反還十分暢快。


    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一個能擊敗他的對手。


    為了今天這一戰,賽前他特地卸下一身護體寶具,為的就是享受真刀真槍的較量。


    “勞煩陸道傳等候,我們可以繼續了。”


    腹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意識無比清醒,重新拾起滅劍率先攻向陸安。


    這次他放棄了針對性進攻,選擇自己最適應的進攻節奏。


    相較陸安,他具備更多的優勢。


    劍法、劍勢、劍意、劍域……


    從小到大沉浸於劍道一途,一身本領遠非他人所能比擬。


    楚狂人再次展現了自己大開大合的一麵。


    他舍棄了自己的看家本領劍之閻魔形態乃至一切術法,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劍道。


    這一刻,入眼盡是漫天劍影。


    兩大劍域在碰撞。


    魔淵與無間分庭抗禮。


    毀滅劍意如同惡鬼漫天遍野。


    滅劍大開大合,劍勢猛烈化形,每一次橫掃斬擊皆能令天地翻覆。


    沉重的大劍在他手裏卻顯得輕若鴻毛,輕盈得像如臂使指。


    刺、劈、撩、掛、雲、點、崩……


    一招一式使得出神入化。


    兩人的戰鬥不存在任何花哨的外道手段,隻有最純粹的劍之交鋒。


    一者手持重劍,章法大開大合剛猛無比。


    一者雙劍傍身,麵如平湖穩若磐岩,動若疾雷飄逸瀟灑。


    雙方你來我往就這麽在場中肆意激鬥。


    雖無古神降臨乃至神器解封那般震撼,但同樣極具視覺衝擊性。


    某種意義上而言,比之前兩者更加賞心悅目。


    這一點從大多數觀眾如癡如醉的神情便可見一斑。


    無論哪個種族,但凡懂一點劍這類武器,便無一例外目不轉睛盯著屏幕,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雙方劍與劍的碰撞不僅激烈,更是向外界觀眾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劍還可以這麽用!


    不知多少觀眾因為兩人的戰鬥受益良多,對劍術有了新理解。


    在他們看來,這場比賽的確配得上壓軸決賽。


    能稱得上精彩的比賽,不是說一定要絢爛的碰撞與高端的神話。


    而是觀眾們能看懂,看得賞心悅目,甚至受益良多,方可稱得上精彩絕倫。


    之前一輪輪比賽帶給觀眾的震驚已經夠多了。


    最後一場,便以一場不一樣的體驗為本屆比賽落下帷幕。


    即便以後提及,依然能成為膾炙人口的傳世經典。


    虛空競技台。


    兩人你來我往瘋狂互砍,或多或少都掛了些彩。


    這種情況下,無限氣血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陸安的體能永無止境,傷勢在他身上不會停留超過一秒,而無盡武煉這維係著他精神層麵永恆昂揚。


    就像個永不停歇的永動機,除非對方倒下,否則至死方休。


    而楚狂人雖然傷痕累累,卻依然屹立不倒,體表傷勢絲毫影響不到他眼中的狂熱。


    習劍多年,他見過形形色色的劍修。


    但陸安絕對是他見過最特殊的一個。


    或許從劍術上來講,陸安的招式非常簡陋,簡陋到隻會刺、劈、架三種基本功,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劍技都使不出來。


    比之三歲小孩還要不堪。


    但楚狂人非常確信,沒有任何一個劍修膽敢嘲笑對方。


    因為陸安走的,乃是一種極為艱難的劍道。


    其名為——


    返璞歸真!


    天下萬千劍術萬變不離其宗,無一例外都是由九大基本功衍生而來。


    而刺、劈、架則是九大基本功裏最為重要的三式。


    可以說直達劍的本質,乃核心中的核心。


    基本功熟練於心很容易,隻要徹底掌握,便可學習進階劍術。


    那些高深莫測的強大劍法,才是眾劍修神往的大道。


    相反很少有人會去關注這些名喚基本功的基石。


    曾經有劍道大賢一朝悟道,返璞歸真去蕪存青,舍棄一切不必要的變化,追尋最初的本質,最終成就一代劍神。


    有人成功,自然而然就有後人試圖效仿。


    然而想將基本功參悟至技進乎道又豈是那麽容易的。


    事實證明,掌握基本功不難,但想將基本功練到出神入化,達到堪比高深劍法一樣的水平,難度可是修習後者的百倍千倍不止。


    所付出的不僅僅精力,還要血與火的磨礪,更要持之以恆的赤誠之心。


    純如赤子,大道可成。


    這樣的人楚狂人從未見過,但今天他見到了。


    “魔動八方!!!”


    麵對他如同狂風驟雨般的進攻,陸安絲毫不慌,右手反握魔劍,左手正握玄劍倒懸於麵門。


    如同一位虔誠的神父,雙劍交錯成黑紫十字。


    迎風八分巍然不動,將滾滾而來的滔天劍氣盡數瓦解,甚至原封不動彈反迴去。


    三招!就三招!


    我的確隻會三招基本功,但沒人能破我這三式基礎劍術!


    這就是陸安為菲選擇的劍道。


    本來隻是突發奇想隨手一試,但小魔女身懷一顆至誠赤子之心,加上與一頭頭兇惡妖魔的勤學苦練,終是學有所成。


    而他作為契約之劍,契約所具備的作用可不僅僅隻是反饋劍主。


    相應的,他也會隨劍主一同成長,吸收他們的作戰經驗乃至戰鬥風格為己用。


    劍與劍主,本就是相輔相成。


    甚至他若是狠心一點,完全可以等現任劍主失去利用價值找機會坑死,自己重新擇主,成為名副其實的不祥魔劍。


    小魔女的戰鬥經驗加上他本就集百家之長的大成武道理解,讓這三式基礎劍術發生了新的蛻變。


    相比小魔女,他甚至能使用雙刀流,威力更上一層樓。


    要問為何如此熟練,因為在妖魔聖界,他本身就是一把劍!


    沒人比他更懂劍的構造!


    “劈砍式!”


    又一次近身交鋒,陸安抓住機會振刀,彈開滅劍的同時抓住楚狂人轉瞬即逝暴露的破綻,真武玄劍從招架式切換至劈砍式。


    這一劍避無可避,乃是時機最完美的精準之劍。


    自上而下劃過一抹純黑劍光,從楚狂人右肩劃到左斜腹,綻開大片血花。


    吃痛之餘,楚狂人一腳蹬在他胸口借力後空翻倒退。


    “唿哈……唿……”


    楚狂人大口喘著粗氣,低頭打量著自己狼狽不堪的身體。


    由於光著膀子,他原本少女看了癡迷尖叫的精壯上身此刻傷痕累累,到處是劍傷擦傷。


    其中甚至有幾處嚴重的致命傷,比方說鮮血淋漓的右胸,不久前就是陸安用直刺式捅了一個對穿。


    為保不會影響戰鬥,他強行動用肌肉封住了這幾處血窟窿,才維持自己的行動力不會受損。


    雖然傷勢很重,但楚狂人麵癱的臉上卻洋溢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我認輸!”


    他輕微咳嗽兩聲,吐出一口血沫,衝無垠星空輕喊。


    “不打了?”見狀,陸安招架姿態有所收斂。


    “嗯!今日多謝陸道傳賜教!狂人甘拜下風。”


    楚狂人點點頭,抖去滅劍上的血跡,純白繃帶自行纏繞上去。


    今日這酣暢淋漓的一戰,是他蘇醒以來,甚至掌握滅劍之後打得最暢快的戰鬥之一。


    何況還是純粹的劍道切磋,試問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已然心滿意足!


    經此一役,他感悟頗深,相信迴去閉關一番,自己的劍道又能精進一大步。


    “談何賜教一說,你的劍法剛猛無雙,今天這場比賽,可以說是我最為認真的一場。”


    陸安笑了笑,論劍法他自認不如楚狂人,之所以能占便宜,還是因為自己身上兩個常駐被動。


    嚴格來講,他還不講武德。


    看似是一對一公平競技。


    實則是正義二打一。


    若無劍主經驗加持,光憑自己也就會幾手雜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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