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獸仙山,宗如其名。


    放眼望去峰巒疊嶂,成百上千座玄奇神峰連綿不絕,其中最大的主脈,也就是仙山,乃是由重重山巒拱衛堆疊而成。


    遠觀望去玉白勝雪,山體上遺留著曆代獸祖先賢的不滅烙印,雲霧繚繞間,自生奇妙異景。


    相較萬象法天宗,萬獸仙山少了些許巧奪天工的文明之美,多出幾分獨屬於獸族放蕩不羈的狂野自然風。


    跟萬象法天宗的長老一樣,每一尊獸祖都擁有自己的專屬領地,但與其他四宗不同的是,萬獸仙山並無宗主這種實際上的主要領導者。


    每一次決策,皆由獸祖們展開議會,共同商議對策方案。


    倘若意見不一,則采用少數服從多數,缺席的則自動視為棄權。


    秋芸兒的師尊,也就是月祖,算起來已然連續缺席了三次會議,會議結束其他獸祖有何決策,均是直接送到她府上。


    也是個不問世事,隻管執行的主兒。


    陸安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月祖正巧與鶴祖有約,臨時有事出去了一趟。


    府邸上的事都是秋芸兒在管,準確點說還有她的老管家,一頭化形成人的老龜。


    陸安曾經也見過,當初在五宗交匯地,曾遠遠觀望他打擂的那名灰袍老者。


    ……


    第一次過來做客,秋芸兒家卻令陸安耳目一新。


    與尋常意義上的洞府不同,月祖的洞府乃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典雅宮殿,天穹搖曳夜幕極光,絲綢般柔順的月輝籠罩大地。


    宮外亭台水榭,人工湖上月蓮飄飄,如同神話傳說中的廣寒月宮照進現實。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人煙罕見。


    該說不說,卻也符合廣寒清冷的傳說。


    “歡迎迴來,小姐。”


    身穿綢絲皂袍的灰發老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眼見二人歸來,眼角劃過青黑淚痕的渾濁雙眸頓時為之一亮,快步迎過去。


    “貴客臨門,恕老龜有失遠迎,還望陸道傳見諒……”


    龜丞相無愧於它的本體,說話慢吞吞的,自帶一種有條不紊的悠然。


    “鬼爺爺你好,初次登門造訪,可能要麻煩你一會了。”陸安笑意盎然地跟他握了握手,彬彬有禮的態度讓龜管家有些受寵若驚。


    本來他是想叫龜丞相的,但想想不太合適,就改口換了個親切點的稱唿。


    “不麻煩~不麻煩!陸道傳權當自己家就好,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龜管家老臉笑成了一團菊花:“月祖大人今日有事在身,有何不解之處陸道傳隻管喚我便好!”


    “好說好說!”


    龜丞相還想陪同陸安身旁為他排憂解難,怎奈秋芸兒二話不說,直接把他發配去處理其他事宜,自己則肩負起陪同的責任。


    “到了陸安哥哥,哈仔就在裏麵。”


    夥同秋芸兒進入月宮,七彎八拐來到了月祖專為狗子準備的訓練室。


    激活掌印啟動月牙重門,霎時之間,鬼哭狼嚎的慘叫從門內鑽了出來。


    隻見月色朦朧的平原內,一頭身形高大的銀月巨狼正在被三頭同類包夾圍毆,攆的到處跑。


    藍白相間的柔順皮毛燃燒著太陽般耀眼的火焰,看起來神俊非常,隻是那鬼哭狼嚎的模樣略顯狼狽。


    眼見此景,秋芸兒連忙拍了拍牆邊的月影玄石,驅散正在圍攻狗子的三頭月狼虛影。


    訓練室內喧鬧的氣氛頓時平靜下來,眼瞅三頭可惡的虛影消失,狗子剛鬆了口氣,結果轉頭就看見那扇突然出現在平原之中的月牙門戶。


    好巧不巧,它看到了那平日裏自己心心念念盼望的身影,與之目光在半空交匯。


    “嗷嗚~~~”


    經過短暫的尷尬,烈焰銀狼像是脫韁瘋狗,甩著舌頭狂奔而來,跑動過程中,身形開始極速縮水,從威風凜凜的北風狼王,變成一隻蠢萌蠢萌的哈士奇幼崽。


    它淩空一躍,兩隻前爪伸得老直,試圖給一個愛的抱抱。


    結果沒等撲到陸安身上,就被一記太虛之握精準捏在手裏。


    “看起來還挺精神,月祖前輩培養的不錯嘛。”


    陸安翻來覆去檢查了一下狗子的身體,發現肚子上那幾圈肥膘已經完全瘦下來,不由滿意點了點頭。


    “嗷嗚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好了住嘴吧狗子,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你先別急。”見這家夥張開狗嘴扯開嗓子猛嚎,陸安一把捏住它的嘴筒子,示意稍安勿躁。


    一番驗貨下來,陸安給月祖夏令營打了個五星好評,減肥效果杠杠滴,唯一遺憾的點就是,狗子似乎還沒學會人言。


    當然這並不怪月祖,陸安認為單純是這家夥不想學。


    畢竟狗子曾說過,它學不來外語,所以就不學,誓當犬族戰狼。


    陸安將它放到地上,後者立馬像幾百年沒見過麵一樣瘋狂蹭他褲腿,湛藍狗眼充滿了逃離地獄的希望。


    雖然不知道月祖都對它幹了些什麽,但陸安肯定是不會心疼的。


    曾經養的那堆遊泳圈不複存在,


    由此可見月祖的特訓效果是立竿見影。


    否則任由這死狗繼續胡吃海喝下去,指不定吃出個三高來。


    “芸兒妹妹,這些天辛苦你了。”


    親眼目睹剛剛那鬼哭狼嚎的景象,陸安肯定狗子絕對不像秋芸兒口中所說的那般乖巧聽話。


    月祖肯定沒那麽多功夫親自監督狗子訓練,因此這項任務落到誰身上一目了然。


    “不辛苦的,哈仔隻是有點跳脫而已。”秋芸兒搖了搖頭,從稱唿上足以聽出來,她這段時間和狗子相處的不錯。


    接迴狗子,陸安就準備幹正事了。


    他這次來不僅是接狗子迴家,除此之外更打算換點一獸精血迴去,為下一次乃至下下一次血浴做準備。


    由於月祖臨時有事,他隻能夥同秋芸兒一起,去獒山拜訪獒祖。


    跟月祖的廣寒月宮比起來,獒祖的居所無疑比較俗氣。


    通體金碧輝煌,放眼望去金燦燦一片,充斥著一種暴發戶的氣息,很難想象這是一族之祖的領地。


    就這黃金大宮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用來囚禁厲鬼的呢。


    得知陸安到來,由於休賽期宅在家裏當宅狗的獒祖立馬飛奔出來,那一條大紅苦茶分外惹眼。


    “你小子,來就來嘛,帶什麽東西呀。”


    見陸安帶了一堆新奇的土特產過來,獒祖咧開狗嘴笑得合不攏,連連招唿他們進去。


    “獒祖前輩,我這次來是想換取些異獸精血的,數量大概是上次筱然來換的兩倍。”


    跟著獒祖稍稍寒暄兩句,陸安便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嗨!什麽換不換的!你那枚小珠子讓我等受益匪淺,區區一點精血何足掛齒!”


    獒祖擺了擺狗爪,它就聽不得這麽見外的話。


    要知道自己這條紅苦茶,經過點靈珠點化之後,穿起來那叫一個舒坦,它睡覺都不舍得換!


    “然而陸安卻執意搖頭,“一碼歸一碼,倘若一直白拿仙山的精血,小子用著心裏也不踏實。”


    說著,他從懷裏取出一張玄紙,遞給獒祖。


    “小子打算用這張藥方換取些精血,請獒祖前輩過目。”


    藥方?


    帶著絲絲疑惑,獒祖狐疑地看了眼陸安,旋即接過方子仔細打量起來。


    這是一張特製的玄紙,不僅水火不侵,其上字跡亦可維持千年不褪。


    當然最主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上麵寫著的藥方。


    原本它還懷揣著審視的心態,打算好好批改一下這張方子。


    畢竟作為一族之祖,它雖非煉藥師,但眼界閱曆擺在這,尋常藥方可入不得法眼。


    然而僅是寥寥數眼,獒祖那玩世不恭的眼神便漸漸凝重,一張狗臉人性化嚴肅起來。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秋芸兒不由心生好奇,要知道獒祖雖平日不著調,但能入它眼的東西可不多,究竟是怎樣的藥方,才能讓獒祖露出這副表情。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陸安,見他神態氣定神閑,顯然對此早有預料。


    “陸小子,你這方子來曆隻怕不簡單呐……”許久過後,獒祖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長地深深看了眼陸安。


    見秋芸兒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它隨爪將藥方遞去。


    “看得懂不小芸兒,獒爺爺給你講講這方子有何玄妙之處。”


    獒祖清了清嗓子:“首先這張藥方路子很野,非常野!上麵記載了一種極其霸道狂野的淬血煉體之法,以諸多藥材熬煮大補寶湯,服之可淬血煉體。”


    “壯大血脈的同時,為肉體迎來一次進化,甚至根據主藥不同,會產生不同奇效。”


    “就拿我幽獒一族來說,倘若以我族遺骨研磨成粉入藥,外族服之,運氣好能掌握一絲幽獒之力。”


    “隻是太過狂野,一般小崽子怕是遭不住這種摧殘。”


    獒祖嘖嘖稱奇,這張藥方它見過最原始的方子,沒有之一。


    別人家的煉藥師都是煉丹製藥,唯有這方子與眾不同,竟然是以熬湯的形式來達到丹藥的作用。


    由此足可見是多麽原始,放眼今世煉藥師,即便是他們那個時代,也見不到幾個人這麽玩。


    同時與靈廚亦存在明顯差別,畢竟誰家廚子挖人骨頭吊湯啊?


    仿佛一個原始人闖進了現代社會,與普羅大眾顯得格格不入。


    “這藥方,恐怕不是萬象法天宗的吧?”


    雖是詢問,但獒祖幾乎可以肯定,這張方子絕非出自萬象法天宗,而是來自一個更古老的蠻荒時代。


    也隻有那個狂野的時代,才能發明出如此原始霸道的淬煉方式。


    “獒祖前輩慧眼如炬。”陸安不置可否笑笑,這張藥方確實不是出自宗門,而是來自流明帝尊。


    畢竟要換取人家的精血嘛,他昨天思來想去,自己有的人家似乎也用不到,相較送個雞肋,他更希望等價交換。


    所以就去找流明帝尊諮詢了一下,結果武神姐姐二話不說,給他開了一張方子,讓他拿去交換。


    這是流明帝尊根據極古時代的獸方改良過來的,專門適用於飛禽走獸,用的都是些現世有存貨的藥材。


    倘若依照極古時期的藥方原封不動照搬過來,天知道有多少種藥材早已絕跡。


    送出去豈不是坑人?


    “你小子!”獒祖擺出一副葉問指人的表情,沒有明說。


    大家都是聰明狗,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沒必要擺在明麵上來說。


    “這方子簡直是為我靈獸一族量身定做,價值不菲,確定要贈予老祖?”


    “小子對精血需求量比較大,思來想去,也隻有這藥方拿得出手了。”陸安不卑不亢道。


    “行!既然你有此心,老祖我不可能讓你失望而歸!”獒祖說罷,套上了他外出穿戴的那件墨玉金甲。


    “你與小芸兒在此不要走動,老祖去見見那幫老家夥,至多一時辰便歸來。”


    大黑狗是個行動派,說幹就幹,立馬給二人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


    隻是最後那句話,陸安怎麽感覺似乎在哪聽過,而且不是啥好話。


    但也沒多想,轉頭跟秋芸兒閑聊起來。


    一個時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獒祖幾乎是卡著點迴來的,神神秘秘將一個七彩琉璃球塞進陸安懷裏,再三提醒好生保管。


    陸安稍微檢查了一下,發現裏麵的精血數量非常龐大,足有上萬種,並且有相當稀少的一部分格外強悍,自成一方領域,擠壓了其他精血的生存空間。


    單就這一趟下來,可謂是收獲滿滿。


    隻是陸安總覺得心裏不踏實,獒祖的表現太奇怪了。


    就像做賊心虛的賤狗,那表情足以用鬼迷日眼來形容。


    這家夥,不會出去偷偷幹壞事了吧?


    陸安心中一凝,自覺可能性不低。


    依照外界對獒祖的風評而言,它是真能幹出來。


    此地不宜久留。


    一念至此,陸安渾身坐立不安,越是待下去,他就越感覺有什麽東西如芒在背。


    來自男人的第六感!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小子就先行告辭了,溟長老那邊還有急事,小子需過去一趟……”


    敏銳察覺到不同之處的某人立即起身告辭,稍微拉扯兩句,拉上秋芸兒果斷開溜。


    危險正在逼近,而災難始終慢他一步。


    “黑老狗!給你爺爺滾出來!!!”


    兩人前腳剛走,一聲咆哮便在獒祖宮殿之外悍然炸響,天空中雷霆湧動,隱約可見黝黑龍影於其中穿行。


    帶著濃濃的不爽,堵上幽獒一族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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