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人群中,灰頭土臉的赤足男子死咬牙關,嘴角溢出絲絲鮮血,猶如瀕臨絕境生存無望的臨死困獸,縱使被數人限製住行動,仍一言不發竭力掙紮。


    全身上下細微到每一個細胞都在竭盡全力,在怒焰中熊熊燃燒,極盡升華壓榨自己的最後一絲力量。


    早已密布血絲的眼瞳死死盯住陸文龍幾人,緊咬牙關的幹裂嘴巴低沉嗚咽。


    那一身狂暴燃燒的虛幻怒焰正在熊熊高漲,從中透散的極盡狂怒無不令人動容。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感受到其中似火山沸騰的憤怒。


    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包括赤足男子本人亦是如此,他也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變化。


    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體內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在澎湃高漲,在跟隨自己的憤怒狂舞湧動。


    似乎……是自己內心的怒火在影響一切。


    赤足男子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需要力量好好發泄一場。


    想到妻子的背叛,想到陸文龍的輕蔑言行,想到往日的點點滴滴,想到自己為這個家付出一切,換來的卻是這種結果。


    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能聽清附近的竊竊私語。


    “哈哈哈哈……”


    “這男的好像一條狗啊,是被綠了嗎。”


    “也是個可憐人,被老婆戴綠帽子,來找人還被情人當麵羞辱。”


    “好滑稽啊,快拍下來拍下來,等警察來就沒戲看了。”


    “無能狂怒罷了,就是來搞笑的,我覺得那個黑衫男說的不錯,幾個月不來看老婆,鬼知道在外麵幹什麽……”


    各種各樣的閑言碎語傳入耳中,仿若一柄柄無形的重錘砸落心尖。


    這一刻,他內心有某道閘門徹底破碎,一種名叫“怒”的情緒夾雜萬千,化作決堤洪水衝刷狂嘯。


    “額啊……”


    伴隨怒火衝天的低吼,赤足男子的力量又一次高漲,額心兩側有虛幻怒焰凝固定型,生長出兩根燃燒怒焰的猙獰犄角。


    這一刻的他力量已然達到巔峰,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暴怒蠻牛,六七個安保人員都攔不住他。


    力量堪比靈元境!


    這恐怖驚悚的一幕何其嚇人,麵對赤足男子通紅充血的雙眸,陸文龍也不由有些慌了,退後幾步趕忙衝四周的安保人員大喊。


    “上啊!快上啊!你們幹什麽吃的?!連一個暴徒都攔不住!”


    “陳佩曜我警告你,你敢動我們一根毛,我保證動用一切人脈資源來報複你!”


    “是啊佩曜,停手吧,再打下去你會被抓起來的,這是犯罪!”


    陸文龍剛威脅完,一直躲在他身後當鴕鳥的丸子頭女生也終於鼓起勇氣說出第一句話,卻不料令赤足男子身軀一顫,身上力量更增幾分。


    “一個人都攔不住,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好在這時,負責這片區域巡邏的安保隊長從圍觀人群外縱身一躍,從天而降一掌鎮壓赤足男子,修為已是達到玄靈境界。


    見此情形,剛還畏畏縮縮的陸文龍與五名男青年見狀,重新鼓起勇氣一擁而上,想借機幹赤足男子幾拳。


    然而也正是此刻,所有人眼前視野皆是一花,隨即一個身穿金邊仙袍的英武男子竟是憑空顯現,出現在赤足男子身邊。


    未見他有動作,竟是輕輕冷哼一聲,陸文龍幾人便不由自主的倒退十數步。


    而周圍的安保人員,包括那玄靈境大隊長正欲有動作,剛想質問英武男子是何許人也,卻被他輕輕一個斜瞥,剛到嘴邊的話語猛地戛然而止。


    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沒管震驚到鴉雀無聲的眾人,摩天輕輕將手搭在赤足男子肩頭,壓製其行動的同時輕聲低語,話音穿透肉身直達靈魂深處。


    “克製自己的怒火,切莫讓情緒吞噬了你。”


    “否則怒焰攻心,你將萬劫不複。”


    輕飄飄話語入耳,卻像消融大火的天之甘霖,無聲無息澆滅他身心燃燒的怒焰,重新找迴一絲理智。


    “唿——唿——唿……”


    赤紅雙眸重現些許清明,一身由怒焰帶來的力量悄然消退,隨之而來的便是似潮汐上湧的陣陣無力。


    虛弱到肌肉酸痛的脫力感湧上心頭,赤足男子再也堅持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豆大汗珠順臉頰滴落地麵。


    一時之間,赤足男子感覺自己被各種各樣的負麵影響包圍。


    心力憔悴,心髒衰竭,肌肉溶解酸痛,大腦發脹……


    正當他眼前昏黃意識模糊之際,好在摩天及時幫他渡一道真氣入體,簡單治愈他的傷勢。


    “好點了麽?”


    “謝……謝謝。”


    赤足男子胸口極速起伏,艱難咽下一口唾沫道謝,緊接抬頭看向陸文龍等人,尤其是王佳鶯,神情無比複雜。


    “敢問閣下是誰?”


    就在眾人不敢輕舉妄動的時候,剛被嚇住的玄靈境大隊長站出來沉聲詢問,言語充滿試探。


    不怪他如此做派,實在是因為摩天的出現太過詭異,更何況剛剛僅是一眼便讓他如墜冰窟,渾身遍體生寒。


    這絕非一般修士能做到的。


    而且這種穿搭,隻怕是來頭更不簡單。


    無論是哪一種,恐怕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對象。


    “一介無名之輩罷了。”


    安保大隊長頓時語塞,一臉無語的陷入沉默。


    無名之輩?這玩意你捫心自問自己信嗎。


    “那麽閣下此舉意欲何為?治安管的人馬上就到,無論是感情糾紛還是其他事情都可以等到去治安管再說,沒必要節外生枝。”


    看摩天這做派明顯是站在赤足男子這邊的,恐怕是來者不善。


    事情他也聽說了,雖然很同情這位為愛奔波以一敵五的猛士,但職責所在,他真不願事態繼續擴大化。


    “我欲主持公道,至於後果大可放心,有什麽事我自一力承擔。”


    摩天撂下一句話,旋即轉身直視五名男青年與陸文龍和王佳鶯,瞳孔深處倒映的金白仙芒極具心理壓迫感。


    下一刻,他沉聲低喝,話音猶如炸雷在幾人耳邊炸響。


    “奸夫淫婦,背地行苟且之事不說,竟還光明正大耀武揚威。”


    “一紙婚書上奏九霄,天地萬道共證姻緣,彼此辜負便是欺天,爾等可知欺天之罪?!”


    “身死道消,魂墮九幽,永無輪迴。”


    “今日我算是好好長進一番見識,竟有人水性楊花不知廉恥,視人倫綱常於無物!”


    “何其荒謬可笑,實在悲哀至極!”


    一字一句,像是猛烈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揭開他們遮蔽自身齷齪的心理防線,徹底暴露在眾人視野之中。


    王佳鶯身軀一顫,像是被公開處刑般,隻覺得周圍有無數道視線集中到自己身上,看的她心慌意亂。


    “哼。”摩天冷哼,旋即扶起赤足男子輕聲道:“事情緣由我已知曉,先前我觀那奸夫曾與你有傳音之象,莫要擔心,有何不平之事盡管言語,我替你做主。”


    或許是摩天沉穩的氣質感染了他,赤足男子痛苦的閉上眼睛,冷靜後將一切緩緩道來。


    不出眾人所料,就是一場千裏捉奸的戲碼。


    赤足男子本名陳佩曜,和王佳鶯早已成婚,一直在外工作供她上學讀書,每月掙的錢大部分都寄給了她。


    隻是這幾個月公司事務繁忙,外加還要出差的原因就沒能抽出時間過來與王佳鶯相聚。


    卻不料幾天前有好友發消息說王佳鶯在校內出軌,與多人有染,他千裏迢迢跑到學校找不到人,電話短信更是一個不接,最終多方打聽,才知道他們跑到蘇風市來了,想要試一試運氣參加天宗招新。


    如果能成功進入,那不亞於一飛衝天。


    接下來的事情眾人都知道了,不過更令眾人憤怒不已的是,陳佩曜把先前陸文龍暗中傳音的話語悉數坦白。


    “草你媽狗雜種!你他媽還是人麽?”


    聽聞陸文龍居然威脅陳佩曜,要活埋他家男性,女性賣進窯子,當即就有性情中人忍不住了,當場破口大罵。


    “放開我!勾搭人老婆不說,當小三居然還敢威脅人家,老子今天就動你了,有種你埋老子全家試試!”


    一時間群情激奮,陸文龍不禁有些慌神,但更多的則是怨恨與不滿。


    怨恨摩天關鍵時刻站出來多管閑事,不滿有人居然敢對他大喊大叫。


    一念至此,自覺臉上麵子掛不住的他哪還有時間想那麽多,當即就衝摩天與開罵的眾人不悅反擊。


    “我說各位,這是我們幾個人之間的事,不管怎麽說也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吧。”


    “能否看在西涼秦家的份上給我個麵子,讓我們自己內部處理,感激不盡!”


    隻是……


    陸文龍剛說完,想仗著西涼秦家的勢力以勢壓人。


    卻不料摩天還未開口,天上就突兀傳來一聲輕蔑至極的嗤笑。


    “哪來的阿貓阿狗,還看在西涼秦家的份上給你麵子,你算什麽東西?西涼秦家又算什麽東西?”


    “誰?!”


    陸文龍沒想到自己都這樣低聲下氣了,居然還有人敢拂他麵子,不由得心中惱怒,夥同在場所有人朝天上看去。


    可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一眼……目睹夢魘降世。


    心髒驟停,血液冰涼!


    猶如無形重錘咚一下砸在腦門上,大腦一片空白,眼睛呆滯無神。


    就見一尊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怖身影一步一步從天而降,落到摩天身側。


    他漫不經心的掃過在場眾人,凡被直視者盡皆肝膽俱裂,有甚者雙腿打顫,忍不住癱軟倒地。


    “讓我大師兄給你麵子,你配嗎?”


    “信不信我隻要一個電話,今天晚上你就能看見你引以為傲的西涼秦家滿門盡滅?”


    陸安饒有興致的掏掏耳朵,漆黑眼眸直視已經嚇傻僵立的陸文龍。


    “不過聽你說到西涼秦家,我倒想起一樁往事。”


    “你知不知道西涼秦家有個嫡係,名叫秦風?風是風流的風。”


    “迴答我的問題。”


    見這家夥半天吐不出半個字眼,陸安不悅的眯眼細語,眼眸流轉極其危險的神色。


    “啊?啊!知道!我知道!”看見陸安的那一刻,陸文龍早就被嚇傻了,直到現在才堪堪迴過神。


    顧不得這尊殺神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他的大腦極速轉動思索著秦風二字,隻想趕緊應付過去,然後屁滾尿流的遠離這個地方。


    陸安是誰啊,強行霸占偌大天海市,血祭七百萬人的絕世殺神,他何德何能與之對視啊。


    “秦風……秦風……”反複念叨這個名字,陸文龍忽地眼前一亮急忙道:“我記起來了!”


    “他是西涼秦家二當家的三兒子,隻不過早在兩年前就杳無音訊了,陸安大人是不是認識他?!”


    恢複冷靜後陸文龍有些激動,多虧他記憶力好,否則秦風這個早就埋進土的名字誰還能迴憶起來啊。


    激動之餘,他還認識到這是一個機會,如果陸安真的跟秦風有關係的話,說不定他能借機攀上這根高枝,從此平步青雲!


    如果能當座下一位馬仔,到時候什麽女人他玩不到?!


    同樣是陸姓,他感覺自己如果誠懇道歉,看在同是陸家人的份上陸安應該不會為難他。


    “兩年前,看來還真是。”


    聞聽此言,陸安暗自嘀咕,感歎世界渺小的同時嘴角浮現一抹莫名笑意。


    “你知道秦風是怎麽失蹤的嗎?”


    “沒仔細聽說過,但好像是在原始地域失蹤的。”


    “他消失後秦家二當家還暴怒過一段時間,揚言要找到真兇,報複所有人。”


    陸文龍下意識迴答,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句話後,他的心底就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嗯,確實是在原始地域失蹤的。”


    陸安漫不經心的閑走幾步,淡笑道:“但準確來說,是死在了萬象洞天裏。”


    “被我站在高峰之上,從上而下一槍釘殺……”


    刹那之間,陸文龍腦袋一下懵了。


    可沒等他反應過來,森然似九幽煉獄的陰冷低語便再次響徹。


    “就像……這樣。”


    唰——


    須臾之間,圍觀人群眼前世界紊亂一花,隻見一抹血紅長影掠過眼瞳,下一秒刺破血肉的噗嗤聲乍響。


    待他們視線移去,就見陸文龍的身軀早已被一杆血紅長矛貫穿釘在地上,身體歪斜後仰,嘴中咕嚕嚕湧現鮮血。


    “師弟!”


    眼見此景,就連摩天也忍不住驚愕出聲,他萬萬沒想到陸安居然說殺生就殺生。


    事先毫無征兆,他甚至嗅不到半點殺機!


    “師兄莫管,這是師弟的一點私事恩怨。”


    稍稍迴應摩天,陸安便閑庭信步的負手走到生機正在流逝的陸文龍身邊,隔空一巴掌扇飛王佳鶯。


    嫌棄的凝聚玄水洗洗手,他饒有興致的淡笑打量陸文龍的表情。


    “嗯,不錯,就是這副表情。”


    “當時秦風和你一樣,臨死還想威脅我,奈何喉管受血水堵塞,隻能像水中魚般咕嚕吐泡泡。”


    “你知道嗎,當時我至少給過他兩次機會,可這家夥不僅威脅我,威脅我至交好友,還和你一樣喜歡覬覦女性。”


    陸安雙手一攤,擺出小貓攤手的樣子無奈輕笑:“於是我隻好成全他,送他上路咯。”


    “本來今天高高興興的,直到看見你這下半身思考的單細胞生物,真是晦氣。”


    上一秒還如沐春風的淡笑,下一秒陸安便滿臉漠然,又憑空凝聚一杆氣血長矛插入他腹部。


    “聽你的口氣,那什麽二當家似乎還要報複我?要不你說說,我要不要趁此機會斬盡殺絕,正好收割一筆舊賬?”


    陸安的詢問注定得不到迴應,因為早在幾秒前,陸文龍便已帶著不甘死去,被氣血長矛支撐著生機斷絕,死不瞑目的抬頭望天。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在咕嚕嚕冒血泡,心中瘋狂的咆哮怒吼。


    他也想迴答啊,可總得讓他說話吧!


    明知道他喉嚨被鮮血堵住還要他說話征詢意見。


    這他媽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但凡腦子正常點都說不出這種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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