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知道其中內幕,他們一定會震撼於眼前美景,被這片錦似繁花的妖嬈鮮紅所吸引。


    可現實沒有如果。


    見證過這數天的變化,對於眼前的鮮紅美景他們無法體會其中瑰麗,有的隻是深入骨髓的徹骨森寒。


    縱使是烈陽高照的大白天,暖陽和煦的溫暖陽光灑在身上,也無法幫助他們驅趕那股子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涼意。


    若問原因,無外乎正是眼前遍布天海市的鮮紅美景。


    鮮紅大地上結晶錦簇,如錦繡花團簇擁蒼白平滑的方尖八棱塔,神秘而古老,仿若自遠古出土的原始遺跡。


    尖塔矗立在鋼鐵森林中,現代與古老,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共存一處,竟荒唐的產生一種矛盾之美。


    可是他們深知,在這鮮紅瑰麗的美景背後,卻隱藏著不可告人的血腥秘密。


    那鋪蓋大地的鮮紅地毯與瑰麗結晶乃是用人血澆灌而成,所以才能在陽光照射下綻放妖豔光彩。


    通體平滑如玉無一絲粗糙瑕疵的方尖八棱塔更是令人發指,其建築材料不是土木石材,而是用百萬屍骸的人骨製成!


    放入熔爐化去幹枯皮肉,搗碎骸骨添入尚未凝固的鮮血,以人神共憤的詭譎秘法汲取戰亡死氣作柴鑫,激發其內殘存的怨念製成骨血稀泥。


    待稀泥冷卻褪去表麵血絲後,再將之塑形成塔。


    完全冷卻之後,就會變成現在這般平滑如玉的慘白骨塔,血絲盡數內斂,聞不到半點血腥。


    這便是美景背後隱藏的膽寒恐怖。


    每座骨塔,每塊結晶,甚至每一寸血液地毯的背後都有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在哭泣。


    從無到有,所有的變化全部通過媒體直播呈現在世人眼前,被萬萬人盡數看在眼裏。


    五天時間,陸安已經徹底變成邪惡的代名詞,被無數人冠以亂世魔王之名。


    流傳最廣的一個說法,便是天海市前腳剛送走個大滄帝王黎落殤,後腳又迎來個人屠暴君陸安。


    屠盡大滄百萬人口,還要用他們的屍骸製塔生晶。


    不知何時起,網絡上各大社交平台出現了很多不友好的質疑,質疑陸安的做法太過血腥暴力,是否違背人道主義。


    且親手擊殺自己的父母師長與好友,率領妖邪蠶食人族同胞,本身又是否表明陸安的心性殘忍無道,已經墮入歧途邪道,淪為看似“正常”的瘋子。


    這樣的人,又是否適合在正常的人類社會生存?能否被廣大人士所接受?


    節奏暗流起的很隱晦,但卻實打實存在,並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此類觀點一出,全球各地立即產生不小的反響,有許多人沉吟反思,覺得這話不無道理,從而加入支持的一方。


    連帶默不作聲的天玄也受到些許影響。


    顯而易見,這些節奏輿論的背後少不了有心人的影子。


    至於此次為何沒人敢站出來公開指責,主要原因或許是坐落於太平洋的神島。


    神島的出現無疑是受全世界關注的,各個國家都想爭取接觸,因此沒敢太過明目張膽,對於天玄發生的一切表麵上視而不見。


    就算被提問,也會友好的說一聲尊重他國內政選擇,並對天海遭遇表示同情慰問。


    表麵功夫做足,至於私底下的小動作,世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若問原因,無外乎陸安與神島宗門的關係。


    各國情報部門都有自己的一套消息來源,早就知道這座太平洋神島之上疑似存在五大上古宗門,而陸安就與其中之一有關係。


    有這層強大關係在,就算是有深仇大恨的白鷹帝國也不敢繼續放肆。


    畢竟人總是要恰飯的,他們也想與之接觸,最好能進行合作從中獲利,分一杯羹。


    國家機構何等龐大的組織啊,向來不是鐵板一塊。


    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除非忘情斷欲形同機器人,否則就會存在私心欲念叢生,更何況是白鷹帝國這種資本主義國家?


    背後財閥利益糾葛盤根錯節,黨派更是對立分明,怎麽可能同心共處,壓根就不是穿一條褲衩的主兒,不給對方找麻煩就不錯了。


    麵對無法產生利益的共同目標還可以一致對外,但隻要有利益存在......


    財團這種存在向來是不講情麵隻講利益的冷血豺狼。


    別說陸安隻是跟六角大樓裏的某些人與肯迪尼家族有仇,就算他曾經安插聖神教棋子在鈕約市興風作浪又何妨?


    隻要帶來的利益足夠大,這些資本財團的掌舵人不介意親自登門跪舔道歉,撇清自己與二者的關係。


    順便拍胸保證迴去就給美稀宗穿小鞋,早日讓他和老妖婆滾下台,去專治老年癡呆的療養院待著。


    這種事資本財團真能幹出來,肉眼可見的變化就是這五天裏,前一任白鷹帝國的懂王總統已經開始明裏暗裏攻擊肯迪尼家族與天神製藥集團,公開指責他們違背人道的違禁勾當。


    然後諷刺幾句六角大樓的不作為。


    已經在開始造勢借機籠絡人心了,擺明要和美稀宗對著幹。


    然陸安對外界的紛紛擾擾不感興趣,更別提影響到他。


    此時的他更專注於命壇的搭建進度,沒有時間去理會外界的閑雜人等。


    同樣的,還逗留在天海市周圍的天玄駐軍與眾多媒體記者亦是如此,沒人會傻到去招惹這個暴君。


    前兩天有個媒體記者不知死活的強行擠進來找陸安追問些尖銳問題,最後半句迴答沒得到不說,還被一巴掌拍進海裏,全身骨骼盡碎,直到這會還在緊急救治。


    有這麽個傻子在前麵當出頭鳥,其他人噤若寒蟬的同時也算看明白了。


    除非是他的好朋友亦或者玉兒這種同門師姐師兄,否則換作其他人一概沒有好臉色。


    胡亂過去搭訕隻會讓他心情更糟。


    沒人想領教火山噴發的洶湧,畢竟先頭已經有個倒黴蛋以身試法了。


    “主人,這便是最後一座命壇了。”


    陰霾重重的暗沉天空下起滂沱大雨,淅淅瀝瀝傾灑下來,重重疊疊的雨幕升騰淡薄雨霧遮擋視野,地上雨水橫流,吹過的潮濕微風夾雜陣陣涼意。


    煙雨朦朧,在這空無一人的城市中更顯蒼涼。


    雨水滴落大地,卻無法與鋪蓋地麵的鮮紅地毯交融,被輕輕排擠在外,流向路邊的井蓋和排水口。


    “沒問題,繼續看管,百米以內一隻蚊子不許放進來。”


    陸安肩站鷹妖,默不作聲檢查完方尖八棱塔表麵的蝌蚪祭文,黑紅字體透著不祥,凡直視者盡皆心跳加速,血壓不受控製的直線上升。


    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命壇無一出現紕漏,陸安非常滿意鷹妖的辦事能力,衝駐守此地的聖神教徒輕輕頷首,旋即便帶著鷹妖離去。


    每一座方尖塔命壇都有人負責鎮守,雖然鷹妖手下的人手不夠,但好在有淵琳派遣魚獸幫忙,安保問題方麵不用陸安操心。


    “迴來了迴來了!”


    天海市外,由於陸安獨斷霸道的原因,這裏已經拉開警戒線,防止有人偷跑入內。


    究其原因還是陸安幾天前的一句話。


    “沒我允許,誰敢擅自進入天海市擾亂命壇修建,一律殺無赦。”


    言語鏗鏘有力,熟悉他的都知道他沒在開玩笑,是真能幹出來。


    當然這句話陸安是對一眾外人說的,因為他相信項元這幫家夥不會閑的沒事進去亂跑。


    剛出天海市,陸安便看到一幫人聚集在此,正對自己翹首以盼。


    看到他出來,薩米莎立即擺動手臂衝他呐喊招手,手裏還拿著一本文件夾。


    “終於迴來了,你建的那東西沒問題吧?”瞧見陸安神色如常,薩米莎等人立刻放心不少。


    看這表情,應該問題不大。


    “沒問題,都可以正常運轉。”


    不出她們所料,陸安無視周圍投來的諸多目光輕輕頷首,旋即看向她手裏的文件夾:“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你要的死亡名單啊。”薩米莎將文件夾遞給他,無奈聳個肩略帶責備道:“名單早就統計出來了,不過你進去檢修命壇,一直找不到你,聊天群喊你你也不迴。”


    “真是的,該讓我說你什麽好。”


    “抱歉,沒怎麽注意聊天群,那玩意我老早就靜音了。”


    “那你開開啊!”


    薩米莎扶額歎息,閑的沒事幹屏蔽聊天群幹嘛,平日連個人都找不到。


    “就是!狗群主連群聊都不看,最基本的責任心都沒有,就知道裝死!”


    “要我說不如把群主之位轉交給本美女,本美女來教你當個稱職的群主。”


    陸安餘光瞥去,不出所料的看見趙妖妖叉腰哼唧的身影。


    “上邊去,一天到晚就知道覬覦我的群主之位,龍王還不夠你當的是吧。”


    陸安趕蒼蠅似的出言驅趕,手中動作不停翻開文件夾迅速瀏覽。


    和薩米莎說的一樣,每一頁文件都代表一位逝者,生平籍貫人生經曆,甚至連照片都有。


    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每頁文件的照片頭像側麵,都貼著一張薄薄的衣物殘片,上麵帶有原主的殘留氣息。


    “倒是聰明。”


    對此陸安倒沒意外,三天前他曾讓天玄部隊進城轉移過貴重物品,想來這些逝者遺物就是那時候取迴來的。


    不過這麽說來,他們莫非那時候就已經統計好了?


    陸安隨便一想,轉頭就拋之腦後繼續翻開文件夾。


    管他什麽時候統計好的,能統計出來就行,省得自己多費力氣。


    陸安不說話,周圍也逐漸安靜下來,隻有時不時書頁翻動的輕響。


    直到他翻完最後一頁,每個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的提到嗓子眼,十分緊張的看著他。


    “如何陸小友,能行嗎?”


    事關意外身亡的天海市民,饒是徐長安也不禁屏住唿吸,死死攥緊拳頭,唿吸情不自禁開始加重。


    緊張的不止是他,還有大大小小的天玄強者,就連附近的軍人也不例外,紛紛停下腳步等候消息。


    警戒線之外,還有諸多的受害者家屬。


    毫不客氣的說,陸安接下來的發言可謂是牽動萬人心弦。


    “亡故三百七十三人,雖然普遍是尋常老百姓,但死的人還是太多了,我手裏的七百萬亡魂無法全救迴來。”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心髒猛地咯噔一下,轉瞬跌落穀底。


    徐長安身軀輕輕一顫,雖然早有準備,但親耳聽到這個令人無比失望的迴答時,仍是無法接受現實。


    “誒!你們不能進來!”


    就在這時。


    遠處忽地發生些許騷亂,眾人迴首望去,就見一群男女老幼不顧軍人阻攔,強行突破警戒線衝進來。


    衝在最前麵的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臉上明顯的令紋飽經風霜,她旁邊還有個身穿汗衫的顯老中年人,年紀雖不至花甲,但後背已然微微佝僂。


    一看就是個為生活操勞奔波的尋常夫妻。


    “求求你陸安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


    夫妻倆一過來,膝蓋一軟立即跪倒在地,不顧眾人勸住一個勁磕頭,老淚縱橫的聲淚俱下,早已哭沙啞的嗓子仍無法掩蓋內心的慘烈悲痛。


    “我和孩子他爹在這給您磕頭了......請您無論如何都要救救我閨女。”


    “我閨女她還年輕,還有大好年華沒有享受,她本該不用死的,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啊......”


    “要不是救我這老骨頭,她也不會死在那幫畜生的刀下,我求您救救她,救救她吧......我願意用我的命換我閨女迴來啊......”


    “陸大人求您救救我爸爸,日後若您需要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日日夜夜為您立長生牌祈福!”


    “我願意獻出所有家業,隻求陸大人救我妻子複活!如果沒有她在身邊陪伴,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闖入警戒線內的受害者家屬接二連三跪下,有甚者雙目通紅已然沙啞,每次重重磕在地上,額頭都會留下絲絲血痕。


    可強烈的劇痛卻無法令他們停止乞求,相較失去親人愛人的痛苦,肉體上的苦楚遠不如心靈上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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