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齊不禁大笑道:“我部此時隻有二百餘人,你叫我部於數萬鮮卑突騎中斬殺主將?這太也過好笑了?”


    蠻度沉聲說道:“這並不好笑。戰場中總計二萬四千突騎,但宇文部與其麾下小部隻有一萬五千騎,而我有一千騎,我嶽父有四千騎,還有兩部有三、四千騎。將有九千突騎於暗中相助你們,此事當可成也。”


    成齊問道:“既然你們三、四方都有九千騎了,何不聯合一致,共擊宇文一部,若以有心算無心,宇文一部今夜可滅也?”


    蠻度搖搖頭道:“自檀石槐大單於劃分轄地以來,鮮卑人決無滅族之事發生。況我部與宇文一部並無生死大仇,沒有盡滅他們的必要。”


    成齊笑道:“可今夜過後,你部與宇文部就將有生死大仇了。”


    蠻度笑道:“你若肯應,宇文部隻會與漢軍有仇,卻與我無仇。”


    成齊大怒,叫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助你斬殺宇文部的大人普迴?”


    蠻度張狂的笑道:“你若不殺,我部當首先圍殺你部。在此後十萬突騎入侵漢地之時,我部更會出任先鋒一職,到時,你可別怪我部心狠手辣了。”


    成齊大怒,大刀猛得當頭奮力斬下,蠻度慌以矛架住,身子不禁打了一個踉蹌,又策馬遠遠的跑開,叫道:“此事當斷則斷,不斷我就去也。”


    成齊收迴大刀,心頭頓如潮湧,從來未曾聽聞過,臨陣竟有與對方將領合謀,共賣已方主將一事發生,此事卻叫成齊萬難決斷。有心不應,那蠻度為防泄密,必將成齊一部斬盡殺絕。而且將來還有十萬突騎入侵漢地,必將對漢地造成無可估量的損害。


    韓莒子與呂威璜匆匆上前,叫道:“成將軍?為何不衝擊敵陣了?停住做甚?”


    成齊長歎一聲,將方才蠻度與已所說之言對二將說出,二將聽後也感到十分難以決斷。最終,呂威璜甕聲甕氣的問道:“成將軍,你是主公的親將,主公若在此地,他又會怎麽決斷?”


    成齊一愣,韓易又會如何決斷?以韓易的性情,隻怕會不懼生死,迎難而上吧。成齊左拳擊股叫道:“二位,今日隻怕真的會命喪於此了。”


    韓莒子、呂威璜笑道:“為國盡忠,死得其所,何懼之有。”


    成齊與二將同時哈哈大笑後,成齊厲聲叫道:“全軍隨我轉向,不殺敵軍主將,誓不生還。”


    餘軍不知究竟,但見韓莒子與呂威璜同時應和,想必軍情有變,將領不畏死,兵卒何所懼,全都應聲喝道:“不殺敵軍主將,誓不生還……”


    蠻度於遠處見了,長噓了口氣,漢軍將領終於同意了,轉頭恨恨的望了一眼遠方的普迴,轉身詐敗為成齊一軍開起路來。此時太陽早下,夜幕降臨,然而四周欲黑未暗,在雄雄的草原大火的映照下,成齊一部緊追著蠻度部奮勇直殺。


    蠻度部被追得如同喪家之犬,落荒而逃,直將自己一方的戰陣弄的亂七八糟。還將後麵戰友進攻的通道給攪亂,使得他們的迎戰受到不小的影響。甚至還將上前相助的許多鮮卑突騎撞得人仰馬翻,又被緊隨其後的成齊一部,乘機殺了個血流成河。


    大約又迴衝了兩裏之地,鮮卑人發現了蠻度部的慌不擇路,紛紛大叫讓他們從兩翼退出戰場,更有人在前方大聲的招唿引路。哪裏想蠻度部不管不顧的橫衝直撞,又撞散了兩部來援的鮮卑突騎。隻是蠻度部生怕引起宇文部的警惕,最終還是脫離了戰鬥,遠遠的離開成齊部遠去。


    緊接著,震動大地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尖厲的響箭,悠揚的牛角,還有此起彼伏的應答聲,從四麵八方向漢軍逼了過來。聽上去,四周有著無數的敵人向成齊部逼近。看來宇文普迴終是忍不住下決定剿滅成齊這支殿後軍了。


    在一陣尖利的號角之後,隻見一支約三千人的鮮卑突騎從前右側殺過來,欲側擊成齊部,一舉將成齊部殲滅。不料一支兩千人的鮮卑突騎,突從後右側直奔而來,向成齊部拋射出無數的箭雨,生生將那三千突騎的前路攔住。


    成齊部迎著漫天的箭雨奮勇直突,然而不知是漢軍的速度過快,還是人數太少,又或鮮卑人的箭術太差。箭雨大部都落在了漢軍的背後,隻有了了數騎中箭落馬,還有不少靠近漢軍的鮮卑人也中箭了。成齊部則如旋風般的朝前方直掠而過。


    就在漢軍逼近到原來攔截的位置時,此地的大火早已經向遠方燃燒而去。前方卻從三個方向突然殺出六支隊伍,每支隊伍都不少於千人。他們兇狠的衝向漢軍,口中發出如同野狼一般的嚎叫聲,飄蕩在已經被血腥布滿的夜空之中。


    成齊心中不禁暗自發緊,瞧那決死的衝鋒模樣,絕對是宇文部的直屬突騎。四麵望去,卻不見了蠻度等暗中相助的鮮卑人。成齊咬了咬牙,將部隊各騎聚攏在一起,密集而列,如同步卒般大踏步向前突擊。


    刀光矛影在夜色中開始輝映,就連天上的月光都不能使其黯淡。鮮血在大漠之中揮灑,無數鮮活勇敢的生命消失在塞外的風中。沒有後退的膽怯,也沒有苟活的念頭。敵不亡,我便死,成齊一部在最為慘烈的搏殺中綻放生命最後的光輝。


    也許會有後人知道他們的姓名,也許沒有。在這種血肉的戰場之上,生命是如此卑微,鮮血又是如此的廉價。這些普通的戰士,他們就算死亡,也很少有人會記得他們。甚至他們能不能證明自己存在過這世間也很難說。就算是他們的主將韓易,也不會知曉他們是因何而死的。


    漢軍們忘我的衝殺著各自的目標,眼前都是敵人冷漠而又無情的嘴臉,甚至有時還可以從敵人的眼中看到同樣冷漠無情的自己。他們用盡身上所有的技能,爭取最大可能的殺死敵人。


    漢軍在鮮卑突騎中左右衝殺著,一直奮勇向前。時間一刻接著一刻的過去,殺死一個又一個的敵人。這支衝擊敵人的漢軍始終突破不了敵人的攔截。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然而敵人卻越來越多。


    漸漸的,漢軍戰士手中的兵器不再那麽靈活了,箭囊也空空如也。然而敵人還是如同殺之不盡的衝了過來,狂野的衝向自己。而自己除了死戰,還是死戰。阻擋著敵人從四麵八方的進攻,除此外,也沒有任何別的選擇。


    呂威璜轉頭望著不到百騎的漢軍,悲戧的問道:“成將軍,那什麽蠻度是否是在欺騙我們?”


    “不,我們殺的鮮卑人以超過兩千之數,沒有哪個鮮卑大人會拿如此之多的人命來欺騙我們。”成齊堅定的出言說道,許久的搏殺,已經讓這名剛剛擁有猛將之姿的青年傷痕累累,但他的語氣還是那麽堅定,中氣依然十足。


    “可是……”


    “繼續衝吧,別猶豫,他終會再次出現的,不然,今日之事就白幹了!”成齊截斷了呂威璜的插言,雙腿使勁,越過前位的韓莒子,擋在了前方,接住了敵人的再次攻擊。


    呂威璜呆了片刻,突然爆發出驚天的喊叫聲,不再說話,悶著頭,將長矛揮舞的像風車一般,一連刺上了數個敵人,使得敵人的進攻為之一頓!


    成齊更是勇猛的衝向敵人,手中的大刀帶起一腔又一腔的鮮血,無數的敵人被其斬殺。他的勇敢也激勵了跟隨他衝鋒的戰士,他們振奮著體內最後一絲精力,將身體中僅存的力量釋放開來。


    漢軍突然爆發的勇猛,使得鮮卑突騎狂野的攻勢再次受到挫折,一時間攻擊節奏有些亂了。


    “換馬!”借著這點機會,成齊叫住了正欲衝擊的諸人,帶著戰士跳乘換上了從敵人那邊奪過來的戰馬。這不知是第幾次換馬了,反正成齊就換了四、五迴之多。若非年幼時,曾長年的隨韓易苦練騎術,隻怕早早的就摔下馬背,被萬馬踏斃了。


    蹄聲如雷,戰馬狂奔,大批的鮮卑突騎再次湧來。此時的草原大火已經熄滅,天上的月亮無光,漢軍人少,弓矢早以不足使用。麵對這些殘存的漢軍勇士,眾鮮卑突騎唯有當麵死拚,以命搏命,方能對得住這些無所畏懼的勇士。


    就鮮卑突騎圍著漢軍準備圍攻時,一直默不作聲蓄力的韓莒子突然大吼一聲,向著早已選定好的方向單騎衝了過去,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將一名阻路的鮮卑突騎連人帶馬的挑向空中,讓敵人看得目瞪口呆。


    沒等這些鮮卑突騎緩過神來,成齊趁機帶著部隊反衝進了敵陣之中,掃開攔路的敵人,向著西北方向衝突而去。麵對如潮水般湧來的鮮卑突騎,成齊的臉上依舊冷漠而猙獰,帶血的臉頰上掛著冰冷的殺意,圍繞在他的身邊。冷靜的用雙腿控製著戰馬,眼中絲毫沒有情緒波動,手中的大刀左抖右揮,帶著美妙的弧線,讓敵人的鮮血在眼前拋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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