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不但年長,而且官職也高,韓易禮敬孫堅讓其先談。孫堅生性闊達,也不推卻,起言便談及先祖孫武子的《孫子兵法》來。孫堅文采不高,卻對其祖上所流傳的兵法記之甚詳,對其中的道理也理解甚深。通過其口一說,讓從來沒有讀過兵書的韓易驚為天人。不想六、七百年前的東周時代,就有如此偉大的一位兵法大家了。


    韓易乍聞兵法,不由喜不自禁,時人對於典籍藏書珍若性命,如何會對外人如此大度的談及,韓易深受感動,差點沒有當場就拜孫堅為師。孫堅所講解的兵法,對於韓易與韓易麾下諸將如同黃鍾大呂般振聾發聵。許多在戰事中遇到過或是知曉卻說不出來之事,都能通過對《孫子兵法》的理解,有了一個明確的概念,不再是昏昏噩噩。


    有了孫堅的大家級講解,特別是在知曉孫武子曾以女子為兵之舊事,韓易如何敢再在孫堅麵前賣弄自家的練兵之法。原本是準備相互商談兵事的,卻轉變成孫堅一人在徹夜的教授兵法之道。


    經孫堅的一夜講解,韓易自覺所得良多,轉顧麾下諸將,或多或少都有所明悟。韓易心下大喜,隻要有一人能習得孫武子的半分本事,日後已軍必定戰力大增。


    食過早食後,諸人稍稍休息了片刻,又接著談起武來。身為武將,當要熟練的運用軍中所有配備的武器才成。隻是韓易軍中除了車靖以外,人人都是稍習武戲,對於傳統的手搏、摔交、劍術、矛、戟、鉞、楯、弓矢等,都屬似懂非懂。任何兵刃置於手中,隻會亂刺亂斬,全憑一口血勇之氣。就連韓易這般的,隻是稍習《五禽戲》,在軍中都屬勇將之列,直讓孫堅感歎不已,直道韓易麾下之軍的驍勇善戰之名,有些來得僥幸。【零↑九△小↓說△網】


    孫堅所帶的四將中,就連武戲最差的祖茂,竟然也可以在韓易軍中稱雄無敵,可見韓易麾下將官之能力如何了。同時也讓韓易與麾下諸將,因為連番常勝而有些飄飄然的心態,再次迴複成謙虛謹慎之態。


    孫堅對於軍中各種兵械極精,猶其擅使江東所傳的三尺刀術,一把古錠刀使得虎虎生威,無論馬戰步戰,盡皆難覓敵手。程普擅使丈二鐵脊蛇矛,雖無昨日那賊軍黑廝的無敵之勢,卻也是罕見之勇將。黃蓋擅使雙鐵鞭,以拙使力,最擅對付身披重甲之士。韓當擅使大刀,衝鋒斬將是一把好手。據車靖所言,有車臘年青時的勇武。祖茂擅使雙刀,左右斬擊十分靈巧。


    此五人各有所長,同聚於孫堅麾下,日後必成大器。同時也讓韓易見了十分眼熱,不知何時,自已麾下也有如此之多的勇將可用。


    韓易等人於是謙虛恭敬的求教,以師禮相待,讓孫堅五人喜不自禁,大加的賣弄起自身的所學來,希望韓易等人也有所成就。隻是孫堅等人生性闊達,不喜韓易等人太過恭謹了,隻以兄長的身份自居。


    如是數十日,韓易與孫堅兩營走得極近,時常往來,相互多以兄弟相敬。若非韓易也是一軍之主,恨不得能夠時常的隨侍孫堅之側。


    這日,已到十一月初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已經早早落下。朱雋再度召集眾將齊聚,揮著手中的書帛笑道:“此是皇甫義真的戰報。自與我軍分道征討之後,八月,皇甫義真在東郡的蒼亭擊敗黃巾卜已部,擒獲卜已,並斬首。東方黃巾蛾賊至此已全部剿滅。”


    “然而北中郎將盧子幹遭宦官所誣,被召迴,繼任的東中郎將董仲穎又被黃巾擊敗。【零↑九△小↓說△網】於是朝廷下詔命皇甫義真率得勝之兵進擊。天幸賊道張角適時的病死,黃巾蛾賊失其主帥,士氣大挫;又被皇甫義真乘夜突襲,遂斬賊道張梁以下三萬餘人,慌不擇道投河而死的賊人也有五萬餘之多。更將張角剖棺戳屍,傳首京師。此時皇甫義真又移師北上,準備與巨鹿太守郭君業圍攻曲陽的張寶賊部,想必不久便有捷報傳來。”


    朱雋將書帛放下,等帳中諸將消化了剛才所說的內容之後,麵色轉為沉痛的說道:“皇甫義真在六月間與我部分道而征,不想短短四、五月間竟然做下了如此大的功績。然而我部的萬餘精銳,竟在宛城之下蹉跎歲月達四月之久,直到汝南郡兵與淮泗之兵前來,方才攻奪了宛城外城來。之後又蹉跎了近月之久,也依然沒能攻下宛城內城來。這該是何等的恥辱?爾等還配稱堂堂的大漢精銳,南北二軍的南軍大將嗎……”


    朱雋一番義正言詞、怒氣填胸的責罵,將南軍諸將罵得頭也抬不起來。朱雋雖然有過,但南軍諸將把兵戎大事視作兒戲,玩起養寇自重的行徑還是讓人極為不齒。南軍諸將到底麵薄,被朱雋的一通責罵,頓起悔心。於是連連向朱雋保證道,從明日起,將猛攻宛城內城,爭取在三日內破城。


    朱雋大喜,也做出大度之態讚譽諸將的忠心為國,好一幅將相和的融洽景像。韓易等朱雋等人稍停後,方才出言說道:“西鄉侯,賊道張角與張梁已死,何不將此戰情傳入內城,讓南陽黃巾也知曉此事。蒼天未死,黃天早夭。南陽黃巾無了張角這個太平道教主為信仰依托,必會早降。”


    朱雋點頭讚道:“韓明遠之謀與我意相同,此事我自有計較,在接到此捷報之時,已命人抄寫了。等會便可射入城中,或命人在城下大唿。”


    韓易見朱雋早就作好安排,於是住嘴不言了。


    第二日,朱雋再度召集眾將,笑言道:“昨日的一通布告與大唿傳報,內城的黃巾賊人人心大潰,賊首韓忠已於今晨下書投降了。”


    諸將紛紛喜笑言開,不意宛城內城竟如此輕鬆的取得了。不料朱雋麵容轉肅,沉聲喝道:“諸將聽令,速速返迴各營準備攻城事宜,乘賊人人心大潰之時,爭取一鼓擊破內城,將賊人全數剿滅之。”


    諸將大驚,麵麵相覷,不知朱雋此言是何用意?司馬張超出言問道:“主帥,賊人已然投降,又何必攻城,直接納降了便是,為何……”


    朱雋斷然揮手說道:“兵事有形勢相同,實際卻大異者。昔日秦項之際,天下並無定主,故以賞賜附庸來誘勸敵人歸順。如今海內一統,唯有黃巾造亂,納降無以勸善,討之卻能夠懲惡。今若受降,便是開了天下逆反之門,賊人有利時則作亂,困頓之時則乞降。縱敵長期為寇,此非良計也。”


    此言的確有些道理,韓易卻知世事是官逼民反,張角兄弟隻是恰巧看到了這點,並借用天下百姓對朝庭的怨望來為張氏謀奪天下罷了。其過在張角,卻不在南陽眾賊。


    韓易出言相勸,隻是人微言輕,朱雋根本不屑解釋,一意攻城。最後就連徐璆與秦頡二人相勸,也改變不了朱雋的決心。眾將無奈,隻得迴營準備攻城事宜。幸好昨日就已齊備,此時拉出來便可立即使用了。


    今日之戰是南軍主攻,韓易等援軍則作壁上觀。望見南軍各部都在有條不紊的準備攻城之事,在歎服之餘,也在為宛城內城的黃巾賊擔心。朱雋拒不納降,有意盡滅城中的五萬賊人,隻怕此戰過後,宛城之外將會多出無數的土包來。


    韓易突然思及一事,朱雋不受內城賊人之降,那月前被俘的三萬餘賊人又如何了?自已因與孫堅相交愉快,還未去理會此事呢。韓易匆匆的返迴大營命人四處的查探,心中卻有些不好的念頭來。


    果然,陸平於一個時辰後匆匆迴報韓易,韓易急急策馬前往宛城之外二十餘裏處,發現有幾座巨大的新土包聳立於荒野之間。陸平說道:“就是這裏,一夜之間三萬餘人全部被坑,主使者不知是誰,但操作者卻是南陽太守秦頡。”


    韓易不禁全身如墜冰窟,打了個大大的寒顫。整整三萬餘人,其中有近兩萬人是被自已所率大軍迫降的,不想全部被坑殺了。這……這……難道就連名望素著的忠臣能臣,也視百姓如草芥,視反賊如生死之仇寇麽?


    韓易又突然思及一事,皇甫嵩的捷報上說,慌不擇道投河而死的賊人也有五萬餘人之多。真的是慌不擇道投河而死的麽?還是被強行驅使入河,再被亂箭射死的?韓易又憶起在召陵隱隱的傳聞,說穎川波才部有十餘萬俘虜被皇甫嵩與朱雋坑殺,此事隻怕也是真的了。那東郡的卜已部麽?又被坑殺了多少?


    韓易整個人不禁都失去了神氣,這一年來,自已四處艱辛的征伐黃巾蛾賊,究竟是為了何事?到底隻是為了自已區區的身份地位,還是為了讓整個天下快速的恢複成數年前時的平靜?


    若是隻為了自已區區的身份地位,年前的贅婿生涯雖然過得極為憋屈,卻也不是不可長久的忍受下去。那麽自已還是為了讓天下快速的恢複成數年前時的平靜嘍?可是這般的殺伐真的能給天下帶來安定麽?韓易也茫然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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