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將聚兵鼓的聲音,終是驚動了位於城中的縣君龔彰,與邱瑞、朱勉、邱質等人。在言平剛剛宣讀完漢軍律,未及解散眾軍時,邱瑞、朱勉便護著龔彰來到了大營。


    當龔彰得知言平已然處罰了邱易,為了維護言平這一軍軍正的權威性,龔彰並未再度插手處罰,隻是將屯將以上的軍官全部叫至主將帳中,狠狠的責罵了一通,要求全軍將士不得無故生事,更重點點了葉氏的幾名主要軍官。龔彰的發怒,葉存等人還是有些畏懼的,畢竟南陽葉縣的葉氏已不比當年了。


    龔彰走後,邱瑞與朱勉等朱、邱二氏之屬的軍官們,對邱易擊鼓平息紛亂之事,還是持肯定態度的,不免對邱易的認知與能力高看了幾分。邱易這才恍然,車臘出的計策未必如表麵上的是害人之策。以區區小傷便搏得朱、邱二氏之屬軍官們的認同,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邱易迴到已帳中,連連向車臘道謝,車臘微微笑道:“軍中之事,為將者不外三事,一是膽略,敢拚敢死;二是敢擔責,不畏不推;三是公正嚴明,賞罰分明。此三事齊備,便有了成為名將之基了。軍候如此信任老夫,老夫這不過是舉手之策,又何足掛齒。”


    車臘告退後,邱易伏臥在帳中靜思,欲要以新法編練一軍的想法愈加強烈。隻是軍中之事才剛剛全權委托給了車臘、田棕,又不便反悔,隻得在床板上以手指寫寫畫畫。隻是軍中喧雜,靜不下心來想事,反正軍中無已之事。邱易便決定返家去修養幾日,再家中好好想想新法之事。


    向朱勉請了幾日的假期,與陸平、成齊二人上了一輛入城運輸的輜重車,返迴了朱府。邱易已有二十餘日未曾返家了,因為從前常外出行獵,一去就是十日半月,妻兒們基本是見怪不怪。


    朱旃見邱易步伐不穩,渾身帶著藥味與血腥味,不禁撫鼻拉著二子退後了幾步,說道:“讓你從軍,本想是讓你在軍中好好的幫扶勉弟與瑞公子,不想你在軍中才二十日,便被他人先奪了兵權,又被施了軍法,簡直是無用之極。你且離我等遠點,莫要熏壞了我兒。”


    邱易無奈,隻得主動退後幾步,喃喃說道:“多日未見,我想抱抱兒子……”


    大兒朱寧探頭探腦的打量著邱易,小嘴一癟,說道:“父親,你答應給我捉的小鹿呢,給偃弟捉的雛鷹呢?怎麽沒有?”


    邱易裂嘴一笑,說道:“最近父親沒去行獵,所以,等……”


    朱寧與朱偃同時哼了一聲,說道:“哼,大騙子,才不給你抱哩,母親,我們走,不理這個臭人。”


    望著漸漸遠去的三人,邱易很是無奈,父親想抱兒子,還需以物相哄,朱旃如此胡亂的教養法,讓父子之間的感情如此淡漠,日後怎生得了。


    邱易來到朱旃為二子早早就準備好的書房之中,至偃兒出生之後的三年來,此地便一直都是自已的臥房。邱易跪於案幾旁,手中提筆,麵對一策空白竹簡沉思不語,半晌方提筆寫下一行字來。“新法練軍的隊列操練之法……”


    十日後,邱易將手中的筆一拋,望著十數卷竹簡,數萬字的新法練軍之策且喜且不安。雖然新法練軍之策集合了夢中之法與車臘、高區二老卒的經驗之說,畢竟從未在軍中真正實施過,更未在戰場上檢驗過,也不知此法是否可行,終讓邱易心下不定。


    原本的後衛曲就是一個很好的檢驗新法練軍之策的好例子,卻被葉存給生生強奪了去,又打散在八百兵卒之中,讓邱易的想法功虧一潰。現在的前部甲曲早早成型,又全權委給了車臘,想要再得一軍來檢驗新法,不知還要等到幾時?


    今日是召陵義勇軍出征之日,邱易的傷勢已經無礙,便早早的就將鐵甲披掛整齊,準備出城。鐵甲雖然還是有些沉重,但已能適應了。邱易有馬匹乘騎,倒也不費什麽氣力。隻是那張良弓還未從葉存處取迴,於沙場上征戰不免有些不便,隻得取了一柄軍中製式的一石長弓暫用。


    卯時中迴到城外大營,全營上下已經開始在撥營收拾起行裝來。每屯的行軍營帳等物資裝了十大車,甲曲兩屯便有二十輛大車,全部交給了輜重曲來運送。


    輜重曲此時有兵四百人,馱馬四百匹,大車四百輛,幾乎將全縣的馱馬與大車全部收繳了一空。又召集了八百名純作苦力的民壯,原來的一千二百之軍,早就擴大成三千人的大軍。基本上將全縣能戰之壯丁全部收羅一空。相對於龔彰來說,這已經有點破釜沉舟的意味了。


    辰時,全軍收拾完畢,全軍三千軍官與兵卒集中在點兵台周圍,聆聽縣君龔彰慷慨激昂的出征誓詞。點兵台上站滿了縣中的士豪之長,以許氏的許樸為主。縣尉葉華也笑盈盈的領著縣中的留守吏員,立於一旁。並不是每個縣吏都如龔彰這般有膽略,肯跟隨龔彰出征的,隻有二人,一姓趙,一姓祝,隨軍充作參議。


    龔彰的誓詞是精奧的,就連邱易這種粗通文墨之人都聽之不懂,何況是三千不通文墨的兵卒呢。能聽懂的不過是了了數人罷了,不過台上的那些人倒大部聽懂了,紛紛出言稱讚縣君龔彰的學識。


    末了,龔彰大手一揮,朱勉這前部先鋒官一聲厲喝,當先策馬提刀,領兵朝西而去,其他各軍紛紛緊隨其後。不多時,三千大軍就被拉開了三四裏的距離,浩浩蕩蕩的朝西邊穎川郡郾縣而去。


    若說汝南郡的黃巾蛾賊是在東部肆虐,那麽穎川郡的黃巾蛾賊便是在西部肆虐了。若說汝南郡中的黃巾賊無首,後繼乏力,那麽穎川郡中的黃巾便是虎領狼群,縱橫全郡無敵了。


    在黃巾渠帥波才的率領下,穎川一地聚集了數十萬的黃巾蛾賊,不但將穎川郡郡治陽翟攻破,更將穎川西部北部的八縣攻破,掃蕩一空。現正於穎川郡長社一帶,與朝庭所派的中郎將皇甫嵩、朱儁二將的四萬精銳大軍相持。更在不久前的初戰,勝了皇甫嵩、朱儁二將一場,斬首千餘級。


    穎川的黃巾賊勢大,龔彰可無心前往長社,去為皇甫嵩、朱儁二將火中取栗。於是與諸將商議,先將靠近召陵的郾縣黃巾剿滅,穩定後方再說。


    郾縣黃巾賊大至有八九千人,四麵縣城皆在朝庭的手中未失,獨郾縣被破。召陵軍初成,為提升召陵軍的士氣,柿子當挑軟的捏。此部黃巾即無援軍,又無可逃之處,破之易也。


    郾縣黃巾賊首姓杜,名厲,傳聞是定陵杜氏的家仆出身,因杜氏酷待仆役,所以投身於黃巾賊中。於年初時聚眾叛亂,卻攻不下定陵,於是轉道郾縣,攻而破之,直到現在。杜厲於郾城中,聽聞東麵有大軍前來,一時不知來軍的兵力如何,頓時收攏黃巾賊全聚城中,閉城不出,並暗自派出哨探察探軍情。


    車臘一刀劈翻了一名黃巾小頭目,轉眼而視近在眼前的城池。剛剛前部甲曲追上了一隊未及入城的黃巾蛾賊,此隊黃巾峨賊個個攜帶著不少的錢糧財物,所以走之不快,於是在城外三裏處被圍,被一起剿滅。


    車臘對邱易說道:“軍候,郾縣十室九空,民眾不是被殺就是逃散,萬戶大縣現隻有不足萬人的黃巾蛾賊為亂。我軍所帶軍糧不足,想要就地取糧不易,當速戰速決才是。”


    召陵軍出戰時,隻攜帶了十日的軍糧,這已經是召陵能拿出的最多糧食。百裏之途,行了三日,隻剩七日之糧。本想來郾縣收繳一些,不想郾縣已被黃巾賊摧毀一空,無處得糧。


    邱易皺眉看著相互搶拾財物的兵卒們,問道:“看來現在隻有城中有糧了。車老屯將,你老於軍伍,不知可有何法破城?”


    車臘衝著兵卒們微微搖頭,示意邱易不可管得過甚,不然恐有兵卒反噬之憂,說道:“杜厲殘暴謹慎,坐擁近萬大軍卻不敢出城一戰,想要破城很難。還是等大軍來齊後,等主將與眾將商議後再說吧。”


    邱易也知麾下兵卒都是窮苦出身,最見不得財物。但是剛才方齊心合力,不死一兵就剿滅了四、五十賊人,現在卻為了地上的些許財物,便在一起你推我搶的爭奪,豈不傷了同袍之間的感情。


    邱易終是看不慣,出言說道:“眾軍聽令,不得再自相爭奪財物,每人將財物拾撿後,統一交到我處來,戰後本軍候不取一錢,全部平分眾軍士。”


    眾軍卒動作一滯,有人低頭怪言道:“進了軍候的腰包,還有出來之日?”


    成齊怒罵道:“哪個混帳東西竟敢質疑軍候?”


    邱易忙拉住成齊,叫道:“本軍候若是擅取一文,此戰當亂箭射死,死於非命。”


    眾軍心中全都一震,滿眼敬佩的望向邱易,身為軍候,臨戰之時能出此毒誓,可謂心中公正無私之極。這嫯婿子軍候,也並非無一可取之處,倒可值得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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