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宮濯龍園中,靈帝劉宏手中正拿著一卷竹簡,隻是並未打開批改,而是以其輕輕叩打著身前的石桌。


    張讓站在不遠處,不敢言語。


    在他身側,則是站著與他素來不對付的中常侍呂強。


    今日他早早的來到園中侍奉,為的就是將蔡邕之事了結,免的遷延日久,再鬧出些什麽事端來。


    隻是不想呂強來的要比他更早一些,如今陛下的心情似是不佳,隻是命他站在一側等候。


    靈帝也不與他言語,隻是一邊拍打著石桌,一邊隨意哼著一支曲子。曲調婉轉,他之前倒是不曾聽陛下哼唱過,想來是陛下新做出來的曲子。


    靈帝辭賦音曲皆通,甚至要比洪都文學裏那些學子還要強上少許,若不是帝王之身,想來也是個能靠著詞曲在史冊之上留名的好人物。


    不過他此時卻是無瑕顧及此事,他跟隨靈帝多年,知道靈帝帶著這種神情之時,往往是心緒極其不佳。


    正在他心中對靈帝為何而惱怒有了些猜測之際,趙忠卻也是自外而入。


    靈帝隻是打量了趙忠一眼,笑道:“今日倒是個好日子,你們一個個的都來到此處,莫非是約好了不成?”


    他指了指張讓身側,趙忠也是長久侍奉靈帝之人,自然無須靈帝言語,自覺的與兩人到了一起。


    靈帝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竹簡扔到桌上,笑道:“如今人應當已然到齊了,倒是免的朕去一一去傳召你們。”


    三人不知靈帝所指,自然不敢隨意開口言語。


    “朕記得你之前曾說有上書告議郎蔡邕私有所請,如今可有結果?”劉宏看向張讓。


    張讓上前一步,恭聲道:“迴陛下,如今此事正在審理之中。尚未有結果。”


    如今蔡邕身在獄中,至於要定上什麽罪名,自然是他們說了算。


    酷刑之下,蔡邕一個讀書人又能撐的住幾時,真相如何其實半點也不重要,最後無非一個屈打成招。


    如今他跳出來迴答,自然是因摸不清靈帝的意思。


    “尚無結果?你們將蔡邕捉進去也有些日子了。時日今日還不曾有結果,若是朕不曾過問,是不是要等他蔡邕死在牢獄之中才有結果?”劉宏重重的一拍桌子。


    張讓先是偷偷瞥了眼一旁的呂強,見他氣定神閑,趕忙開口道:“陛下息怒。奴婢該死,奴婢想起來了,今日奴婢前來之前已然送來了結果,說是證據屬實,隻是蔡邕拒不認罪。念在他是天下大儒,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商定的結果是要將他發配到朔方。”


    此時他又轉頭打量了一眼呂強,見呂強麵上露出了些失望之色,這才出了口氣。


    他與呂強勢同水火,如今呂強比他早來,又見此人方才的神情,想來定然是提前便已然說服了靈帝。


    而聽靈帝方才言語之中的意思,他是不想要蔡邕死,可當日將蔡邕拿入雒陽獄中本也是陛下同意之事。


    故而如今陛下即便變了主意,隻怕也不會就此赦免了蔡邕,他這也算是個討巧的迴答,而且這個迴答本就在他們當初的計劃之中。


    不想靈帝卻是將桌上的竹簡拿起,隨後丟到他身上,“仔細看看!”


    張讓將手中的竹簡展開,原來是劉備的上書。


    按理說劉備的上書自然是不能直接送到靈帝手中的,隻是如今呂強就在他身側,那這封上書是如何到靈帝麵前的,自然也是顯而易見。


    其上言語洋洋灑灑,其中為蔡邕喊冤不算多。更多的是提及了蔡邕在文學上的造詣與成就,至於結尾之句,更是用了一句願以北戰鮮卑之功,來換蔡邕一命。


    張讓看過之後一時之間不能言語。


    此時他已醒悟過來,看來到底是小看了這個劉家子。


    他本就是善用詭詐之道的高手,讀完手中的竹簡,他便已然明白了劉備的用意。


    其一,靈帝此次要收拾蔡邕,無非是因此次漢軍於北地戰敗之後,朝中的士人又有了抬頭之象。


    即便蔡邕此次是仗義直言,可到底還是做了那些士人試探陛下底線的棋子。陛下此舉是要殺雞儆猴。若是劉備在信上為其辯,言說蔡邕無錯。那多半會更加激怒靈帝。不但救不得蔡邕,說不得還會加快蔡邕的死期。


    而劉備的聰明之處,就在此處。


    靈帝素來喜愛辭賦,而劉備於竹簡之中強調蔡邕的文才,自然正中劉宏的心思。


    靈帝未必會害怕在將來的史書之上留下一個殺害所謂“忠良”的惡名。可他絕不願因殺害一個天下聞名的才學之士而在史書之上留下一筆。


    其二,劉備的上書之中提及願以之前戰場上的戰功來為蔡邕贖罪,更是猜中了靈帝的心思。


    他們這些人常在靈帝身邊,時常會聽到靈帝誇讚劉備,所以劉備當日的猜測其實半點也不差,靈帝至今對他不曾有封賞,自然不是想要將他棄而不用,而是不知該把這把劉氏的利刃用在何處。


    如今漢室宗親之中其實並不缺人才,劉虞劉焉等人都是治民理政的一把好手。


    隻是一來他們的年歲都在靈帝之上,又是出身劉氏主脈,靈帝用起來要格外的小心謹慎。二來這些人的才略隻在治國理之上,於軍事之上多有疏漏之處。


    而劉備則不同,一來此人是邊地之人,即便有所謂的涿縣劉氏,可其勢力最多也無非就是與地方上的豪強相似,甚至未必比的上地方上的豪強。二來劉備的年歲在靈帝之下,長幼有序,更易控製。


    而在此次北征之中,更是可見其軍略。


    如此人物,正是適合靈帝收為自家來用的好人物。


    他自然不會就這般放他離去,而且此次是個收攏此人的好機會。


    張讓左右打量了一眼,靈帝的心思他如今他已然猜了個七七八八。隻是他是此事的組織之人,若是就這般輕易將蔡邕放過,他自然有些不甘心。


    故而他還是低聲開口,“陛下,蔡邕之事到底已然核實,即便陛下開恩,可此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奴婢以為還是應當將此人遣送到朔方,讓此人吃些苦頭,給那些士人些警告,不然隻怕日後那些士人不知還會鬧出些什麽事情來。”


    靈帝聞言一笑,隻是打量了他一眼,片刻之後,又望向趙忠,“趙常侍以為當如何?”


    趙忠聞言上前一步,笑道:“奴婢不喜讀書,這般讀書人的事情,奴婢隻怕不好多言,想來陛下心中自有計較。”


    張讓偷偷側頭撇了趙忠一眼,心中有所明悟。


    當初蔡邕之事涉及宮中眾多宦官,他自然也找過趙忠,當時趙忠可是滿口應下。


    隻是如今看來,此人到底還是站到了呂強那邊。


    此時靈帝又看向呂強,“呂常侍以為此事如何?”


    呂強本就與張讓等人為敵,故而他不似趙忠那般敷衍,而是直接明言,“奴婢以為蔡議郎名聞天下,昔年所書石刻落成之時,太學為之一空。此次即便是真的有錯在先,小施懲戒即可。朔方乃是邊遠之地,其間多有盜賊異族,若是蔡議郎在途中出了什麽事情。豈不是讓國家平白折損了一代大儒?”


    “奴婢說一句不中聽的言語,世上如奴婢與張常侍這般人,甚至是朝中的不少大臣,即便是三公,死了也就死了,日後自然能有替代之人。”


    “可蔡公不同,今日死了他蔡邕,隻怕天下文壇,千年百年,都未必能再出一個蔡邕這般人物了。”


    “以一人之身死,而令天下文壇哀之,奴婢以為陛下不可取也。既要小懲,若是朔方不可,不如將蔡議郎送到幽州。”


    於石桌之前已然站立而起的靈帝聞言先是沉默,接著驀然大笑起來,“不想呂常侍原來還藏著一張利嘴。”


    他又看向麵色已然煞白的張讓,“張常侍,方才呂常侍之言你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奴婢聽清楚了。”張讓俯身拜倒。連連叩首。


    事到如今,他如何還看不懂靈帝的意思,如今靈帝明顯是站在呂強這邊。


    劉宏點了點頭。轉身落座,“既然明白去做就是了。如此小事,以後就莫要再來打擾朕了。”


    “是。”三人齊齊應聲。


    ………………………………


    數日之後,蔡邕將被流放幽州。


    雖同是難免被流放之局,可幽州之地到底要比朔方之地強上不少。


    說是流放,可不曾流放朔方而是流放幽州,明眼之人自然能從中看出靈帝的態度。


    故而雒陽獄之人也不敢為難蔡邕,看似流放而行,其實也不過是將蔡邕送到幽州,讓他在那裏住上一些時日。


    蔡邕天下名士,如今他當遠行,前來送別他的人自然不少,多是在城門處設宴。


    劉備與曹操不願湊這個熱鬧,故而將酒宴設在了城外數裏之處。


    此時護送蔡邕的人馬已至,數十騎士押送著一輛馬車。


    馬上騎士見了站在一旁的曹劉二人,立刻便停了下來。


    馬車上駕車的蔡家老仆立刻轉身朝著馬車中稟告了一聲,片刻之後,蔡邕自馬車張揭帷而下。


    “這次老夫能僥幸逃得性命,倒真是多虧了你們二人。”蔡邕看著兩人感慨了一聲。


    誰能想到救下他性命的竟然是兩個年輕人。


    “蔡公不必客套,此事還是玄德出力多些。不過玄德也是為救他將來的嶽父嘛,義不容辭之事,擔些風險自然也算不得什麽。說來倒還是操虧了些,日後蔡公迴到雒陽,定然要把那幾首珍藏的琴曲教我。”曹操調笑一聲。


    “好,到時我便教你。”蔡邕笑著接過曹操遞上來的酒水。


    劉備不理曹操的調笑之言,開口道:“蔡公到了幽州可去涿縣,備在此處稍有根基,定然不會讓蔡公受了委屈。幽州邊塞之地,山高路遠,劉幽州也是天下名儒,自然不會與蔡公為難,故而蔡公隻當此行是看風景也就是了,無須太過擔憂。”


    蔡邕點了點頭,這次能免了殺身之禍對他來說已然是幸事,如今能不去朔方更是喜上加喜,他與劉虞本就是舊相識,倒是也不擔心日後在幽州的日子。


    “旁的事情都好說,唯有一事放心不下。”蔡邕將杯中的酒水飲盡,眉目之間帶著些憂愁之色,“我這前半生奔波勞碌,這才攢下了萬卷藏書。隻是如今既然是貶謫而出,自然不能隨身帶著這些書籍同行,一時之間倒是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些書卷了。”


    “此事倒也簡單,那便將那萬卷藏書都交給玄德帶會緱氏山上去就是了。如今玄德為蔡公之婿,加上山上又有盧公在,即便城中的世家之人有什麽旁的心思,料他們也不敢輕易出手。”曹操笑道。


    “孟德果然多有主意,這倒是個好法子。”蔡邕笑道。


    他本就是這個意思。


    隻是如今他與劉備是翁婿的關係,自然不好開這個口,不然倒像是他有求於劉備一般。


    天下的嶽父,總是想要高上女婿一頭的。


    劉備聞言立刻點頭,“蔡公安心,有備在,定然護那些藏書無事。”


    “說來玄德這稱唿是不是也該變一變了。”


    曹操在一旁打趣一聲,接著便是劉備的迎麵一拳,好在曹操早已準備,側身閃了過去。


    “時候不早了,我也當起行了。”蔡邕將手中的酒碗放下,轉身走迴到馬車中。


    車馬遠去,煙塵滾滾之際,似是有人悄悄掀起了車上的簾幕。


    塵埃落定,車馬遠去不可見。


    曹操自顧自的倒上一杯酒水,看向一旁的劉備,“玄德寬宏,莫要怪操之前的試探之舉才是。”


    他所說的自然是當日的豪傑英雄之論。


    “孟德也是為了蔡公之事,備自然不計較。更何況孟德所謂其實無甚錯處,隻是不擇手段了些。”劉備也是自行倒上了一杯酒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此即便是真的事情做成了,隻怕也要多受旁人非議。”


    “於操而言,事情唯有成與不成,求的隻是一時之利。人生百歲,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操自小便已受夠了宦官之後的罵名,至於身後的罵名,誰又能顧的上?”曹操笑著飲酒。


    “孟德如此心思、想來是不會有真正的朋友了。”劉備笑道。


    “無朋無友,也總好過輕信於人,最後又被所謂的友人背刺一刀的好,玄德以為如何?”


    劉備笑了笑,沒言語。


    兩人手中酒杯相碰,諸般言語盡在不言之中。


    而在遠處,更有一人望著蔡邕車馬遠去的煙塵,伸手摸著腰間的長劍。


    此人正是當日劉備與關羽見過的陽球。


    ……………………


    是歲,靈帝下詔,欲為鴻都文學樂鬆等三十二人做圖立讚,以勸學者。


    上書令陽球上書,勸說靈帝罷鴻都文學,重視太學與東觀之學。


    書上,不省。


    今日劉備正牽著馬走在雒陽城中,這些日子他除了去蔡邕府中將那萬卷藏書一車車的運到緱氏山上之外,已然極少來雒陽了。


    蔡邕一事讓他近乎得罪了所有宦官,即便如今這些人不敢對他動手,可相看兩厭,他自然也不願來城中找麻煩。


    說來當日他將蔡邕的藏書搬到緱氏山上時,還在雒陽城中鬧出了一場不小的轟動。


    所謂詩書傳家,尋常人家想要求一書而不可得,如今藏書萬卷就這般被搬到緱氏山上,莫說是那些雒陽城中的小門小戶,即便是那些綿延傳承日久的世家大族,看到這一幕也是難免起了些心思。


    隻是正如當日曹操所言,劉備的身份已然足夠要他們忌憚幾分,更何況緱氏山上還有個盧植在。


    盧植在朝中的官位雖然算不得高,可此人身兼關東關西兩大顯學,在文壇之上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故而即便是袁氏這般的龐然大物,也隻是能起些心思罷了。


    當日劉備帶著馬車搬書之時引起了半城圍觀,倒是又讓他出了一場風頭。


    此時劉備正在心中想著事情,忽的有人攔在他馬前。


    他駐足抬頭望去,倒是識得此人。


    正是如今的上書令陽球。


    “於城中遇到劉君不易,劉君可有閑暇,不如共飲幾杯?”陽球笑道,隻是許是不常笑得緣故,故而此時他麵上強扯起的笑意極不自然。


    “既然陽君相邀,備自然是要應下的。剛好備也有些事要與陽君詢問一二。”劉備也是笑道,“隻是不知陽君想去何處?”


    “常聞劉君家的女兒紅不差,隻是球向來囊中羞澀,故而隻是聞名而未飲過。如今機會難得,球倒是要厚著麵皮,請劉君請上一請了。”陽球倒是半點也不客套。


    “陽君請我飲酒,反倒是要我請客,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劉備笑了笑,“陽君若是真的囊中羞澀,不如記賬如何?陽君的信用備還是信的過的。”


    陽球先是露出一個錯愕的神情,接著緩緩點頭,“好。”


    ……………………


    酒舍之中,兩人尋了張桌子,麵向而坐。


    陽球打開桌上酒水的泥封,先是自顧自的飲了一口,長出了口氣,歎息一聲,“世上之人,常有名不符實之事。原本以為你這在雒陽城中賣的價值千金的酒水也是如此,不想如今親口所嚐,才知價錢確是貴了些,隻是相較那些其他的寡澹酒水,算是難得的好酒了。”


    “世上多有名不副實之人,那陽君又如何?”劉備笑道,“昔年你我也是初遇於酒舍之中,彼時備尚以為陽君雖是行事暴戾了些,可終究是世上難得的豪傑。隻是如今看來,備倒是著實有些失望。”


    “劉君既然提及此處,我倒是有一言要問。”陽球飲了口酒,“我派出去的那些對付蔡邕的刺客,可是死於劉君之手?”


    當日陽球曾派了不少刺客去追殺蔡邕,隻是時至今日尚未有人迴返,想來多半是折在了外麵。


    劉備倒是不曾遮掩,笑道:“確是備所為。”


    蔡邕雖是改判到了幽州,可劉備還是要史阿派了人在暗中跟隨。至於那些押送之人,其中有一些是曹操安排的人手。


    “果然是劉君的人手。”陽球笑了笑,“至於我與蔡邕之事,乃是私人恩怨。非是公家之事,如今既然失敗了,那敗了也就敗了。我日後也不會再找他尋仇。”


    劉備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陽球會不會繼續去找蔡邕尋仇,他其實根本不在意。


    若是他陽球能在幽州地界上傷了蔡邕,他還要稱陽球一聲好人物。


    “蔡公之事不提,備記得當日初見之時,陽君言語之間恨宦官入骨,如今為何又與宦官搭上了關係?“劉備笑道,“莫非昔年陽君所言,皆是為邀名而已?而你陽球,真的就隻是個屈服於權勢的蠅營狗苟之人?”


    此時陽球已然連飲數碗,他將酒壇裏的最後一碗酒倒入碗中,扯了扯嘴角,“劉君,當日你我初次相遇,正是我初來雒陽之時,落魄窮困集於一身。於彼之時,誰人不知天下洶洶,宦官世家猛於豺狼。隻是我當時不曾想到,在這天子腳下的雒陽之地,看似一片清平之下,其實並未比別處好上半分。”


    劉備飲了口酒,沒有言語。


    “如今劉君問我為何要與宦官有牽扯,我倒是想問劉君一句,若是我不曾與宦官有牽扯,可還會有今日的上書令陽球。”


    陽球自問自答,“想來是不會有了。”


    “如今劉君問我到底是何等人物。”陽球笑道,“我如今隻能說日後劉君自然知之。”


    劉備看向陽球,忽的問道:“陽君今日請我飲酒,想來並非是隻為言語此事。”


    陽球笑了笑,“我雖與蔡邕有仇怨,可於蔡邕之事也看清了劉君的為人。故而今日相邀劉君飲酒,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陽君有把握我會應下?”劉備笑道。


    “你會應下的。”陽球抬起手,喝光了碗中最後一口酒水。


    “酒水錢先記在賬上,希望我日後能有償還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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