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延本想瞞著少元帝莊王病逝的消息,因著少元帝也病著,沒想到太子竟然以痛惜兄弟的名義跑去為莊王的嫡長女請封為公主。少元帝就是再不喜歡二皇子也好,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怎能不悲從中來。少元帝在病榻之上狠狠吐了一口黑血,嘆息了好久,病情就更加嚴重了。趙熙延從莊親王府弔唁完便迴了府,祥雲早早就在門外候著了。


    “王爺!王妃病重,您要不要去瞧瞧?”


    “不去,找禦醫來瞧瞧就好了,本王乏了。”


    趙熙延乍一聽見蘇清書病重的消息,心下還是咯噔了一下。前些日子就聽說她病了,本以為就是風寒之類的小病,如今竟然就病重了?趙熙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管王妃怎麽糟蹋他的真心,還是一如既往付出的少年了。他從顏逢君身上學到了,付出就要計較迴報。既然襄王有心神女無夢,自己又何苦去做那種將自尊給人踐踏之人?能保全她的名分和清白,已經是趙熙延最大的容忍了。如果他想,休妻降妻殺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一夜夫妻百夜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怎能忍心?他不能承認宮宴那一日,蘇清書身穿一身王妃禮服,金釵紅唇,迴眸明媚一笑,他竟然覺得好似此時還是年少時,她還是那個二八年華的俏佳人,他是鮮衣怒馬的好少年。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趙熙延聽聞蘇清書病重了,毫無觸動都是假的,還是不願沾染蘇清書也是真。時到今日他仍舊想看看蘇清書的心裏到底裝了什麽,為何對所有人都良善,唯獨對他這般殘忍。她為了誰都可以捨棄他,就因著女兒身便把一顆真心丟到地上任它沾滿灰塵,任它遭遇踐踏麽?他在北邊關的時候,整整三年多,寫給她的書信能塞滿了一抽屜,思念每日每夜蔓延生長,侵蝕著他的心。他暮也盼朝也盼,盼她能給自己隻言片語,從頭到尾白紙一張也無。那些信都是他滿心的愧疚和思念,都是血和淚。他掛著她給的香囊,從未有一日離身,三年時日香囊不再有任何的味道,連絲線都泛了白,還是沒等來。當年送信的傳令官問他,“王爺,可有什麽東西要卑職稍給王妃?”他答“邊關無長物,就替本王稍去十兩相思贈與王妃。”


    他得勝而歸,在城門四處搜索她的身影,卻連半個影子也無。她在府門等著他,他見了她真的好生歡喜,好想抱著她問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送來的狐裘暖不暖和?他生生將思念壓了下來,隻是想扶她起身,她卻將手抽離出去,毫無感情。他原諒了她罵他是怪物,原諒了她親手墮了孩子,甚至原諒了她不曾給過隻言片字,但是卻隻等來了她與別人私通的消息。他看了書信仍舊不能相信,還要去廚房燉一碗她最愛的紅豆。若不是為了她的弟弟,她都不願意再見自己一麵。她與楚恆源藕斷絲連,他裝作看不見。她卻為了與楚恆源長相廝守,親手端了發黑的銀耳百合給自己。


    多謝俏佳人,贈我空歡喜


    此生無緣爾,來世不擾卿


    你打橋上過,我往船裏走


    驚鴻無交錯,隻是陌路人


    誰又能言明趙熙延所有的苦,明明是她先招惹了自己,怎麽後來就變成了全是他的錯。趙熙延反覆咀嚼著這些年蘇清書給過的所有甜和苦,終是可惜了。他嚐盡了所有的苦,隻要蘇清書給他一絲甜,他都能扛過去。可是蘇清書再也沒有給過他,他的千瘡百孔,個個都與她有關。就算全是誤會,你若是真的愛我,信我,又怎會全都成了錯。他倒是也想,一切隻是一場大夢,醒了還是那年明媚的春日。桃花盛開的時候佳人新嫁了,錦瑟和鳴相敬如賓。如今春秋幾度,當年的花早就零落成泥碾作塵了,時光也一去不返。一如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他與她迴不去了。她醒悟了,但是醒悟得太晚了。晚到所有的溫熱都涼了,他等得太久了,他不想要了。趙熙延悽然苦澀一笑,往事就在心頭,舍不去吞不下,叫他兩難。


    夏淑寧剛從清波園迴到常夏園,隻見趙熙延在房內覆手而立,滿臉悽苦。夏淑寧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他該是想起往事了,難受著。但是夏淑寧也知道王妃等不得了,如今就差著一口氣,便可香消玉殞。不管王妃往日如何,畢竟是一條人命,醫者父母心隻希望她能活下去。夏淑寧走到趙熙延身後,抱住了他。趙熙延聞見熟悉的香氣靠近了他,轉身將夏淑寧抱了個滿懷。


    “今日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我去清波園了,王妃姐姐她……”


    “她怎麽了?”


    “相公,你去看看她吧。王妃姐姐抑鬱成疾,已經藥石無醫了。”


    “連你也沒有辦法醫治麽?”


    “若是其他的病症,還能醫治。她這是心病,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是無力迴天。”


    “你明知道華佗重生都束手無策,我去又能有什麽用?難不成我比華佗還厲害不成?”


    “王妃姐姐得的是心病,你便是心藥。”


    “我怎麽會是她的心藥呢?”趙熙延幾乎都是笑得悽然,笑得苦澀,笑得無奈。


    “相公!往日的事就忘了吧,你去看看她。說不定她就不再鬱結於心,病情便能好轉了。”


    “我真希望你如那些不懂事的小妻子一樣,愛吃醋,捆著我不叫去別人的房裏。你太懂事了,整日把我往別人房裏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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