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的底色,似牛乳一般絲滑的線條,上麵卻用了極黑極青的顏料繪出了一幅幅祭祀的場麵。


    亦是用的活人祭,祭祀的方式有斷頭,有套脖,有用四馬分屍,還有浸豬籠,還有淩遲、炮烙……


    明明那些青黑的牆繪顏色極深,畫得線條看起來不夠清晰,可蘇芷卻看得渾身發冷,把著門檻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握緊,竟將上麵雕繪臨貼的桃花暗紋都給扒拉掉了。


    “砰”地一聲,木頭雕繪落地的聲音驚擾到了照壁後麵廂房的說話的人。


    隻一瞬間,蘇芷便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接著便是急急的腳步聲。


    她心頭一緊,心跳加快,雙目焦急地四處巡視,想要從原路退迴去。


    卻發現裏麵的人也驚動了小樓裏的人,從裏麵出來了兩個手握兵器的黑衣人。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雙眼警惕地四處看。


    蘇芷若是此時從月洞門處退出去,瞬間就會暴露在他們麵前。


    可想往前繞過照壁也勢必會落在廂房後麵那人的眼中。


    她兩邊為難,隻得將目光重新投向這花園,欲從中尋到一處躲藏之地。


    花園中心有一花壇,花壇中種滿不落葉的灌木,隻是它們身上豎滿小尖刺,一旦進入裏麵,隻怕要被掛得七零八落。


    但現在命要緊,卻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蘇芷提溜了裙擺低頭鑽了進去,剛跌落在地,裏麵的人已經聞聲而出。


    正好與外麵巡查的兩個黑衣人對上。


    “剛剛是誰?”


    兩個黑衣人剛剛隻是聽到她們的唿喝,倒是沒有聽到別的動靜,此時問到頭上,兩人吱唔著:“沒……沒發現!”


    “去找找看!”其中身穿黑衣的女子冷聲吩咐,她是站在月洞門側,從蘇芷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臉,隻能看見她的側影,身材曼妙,姿態嬌媚。


    “姐姐,這裏怕是真沒有什麽人吧!”另一個女子從她身側繞過,站到了月洞門口,蘇芷透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看到了她。


    大紅的短襦,下麵配了一條同色的百褶裙,打扮富貴奢華。


    正是與蘇芷有過數麵之緣的平姬,此時的她與蘇芷在迴大明的路上見到的時候如出一轍,身上所穿所配戴的首飾,無一不精無一不貴。


    要不是蘇芷早先就認識她,現在將她推到她麵前說她是朝廷中某位大官的夫人,她都相信。


    黑衣人在花園裏搜了一圈,搖了搖頭上前來報:“報告,屬下並未看到有外人進入!”


    平姬剛剛也看過了,心裏也比較傾向於沒有人,聞言勸道:“姐姐,你就是心思太重了,雖說那趙晉、蘇芷夫婦迴來了,可咱們有什麽可怕的?


    咱們這迴做的也是正正經經的生意,賺的更是良心錢,就算派官兵來搜查,我保他們查不到任何把柄,你又何必整日提心吊膽、草木皆兵!”


    平姬在南詔與蘇芷算是過過招,但因為她算計到位,她自覺在與蘇芷的對決中她應當是處處占了上風的,所以縱使麵前的姐姐總是提醒她要小心謹慎,但她也並沒有真的往心裏去。


    手下敗將實力也不過如此嘛,有什麽可小心的!


    黑衣女被說得心動,但依舊側頭看了一眼花園子,心裏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冷冷地命兩人將後門看牢:“你們最好不要開小差,否則後果你們自己知道!”


    她撂下話轉身往裏頭,身體突然一滯,微微踉蹌了一下,轉頭看去,卻是身上的黑色長紗裙突然被月洞門框給掛住了。


    她臉色一冷,聲音如冰塊:“這是怎麽迴事?桃花浮雕怎麽掉了?”


    “啊……啊,恕罪,恕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剛剛怕就是浮雕落地發出來的聲音!”平姬瞧了一眼,低頭撿起了滾到一邊去的木頭,見著並沒有摔壞,便原模原樣的安了上去。


    蹲身下去的時候,有風吹來,她從浮雕上聞到了一股異於她們身上的香味,很清很淡,但卻逃不過她的鼻子,她輕輕吸了一口,雙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家都認為不可能臉藏身的大花壇。


    蘇芷對上她突然望過來的眼睛,心跳幾乎要停滯了。


    這平姬真是好靈敏的鼻子,堪比狗鼻子!


    她緊張地攥地了拳頭,手心裏握著的藥粉包已經微微汗濕了,而另一隻手已經放在了發頂,上麵簪了一支鋒利的玉蘭花銀簪。


    她做好了她們命人進來搜查的準備,正當她提著心神的時候,突然聽得平姬笑著道:


    “這東西裝的時候就是活動的,一定是有人進出時不小心硌鬆了,這裏是風口,風一吹就給吹掉了!哎,姐姐,瞧你杯弓蛇影的,好生嚇人!”


    “眼下是在別人的地盤上,由不得我們不提防!”黑衣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身來,說完這句話,便轉身繞過照壁沒有了蹤影。


    平姬朝兩黑衣人揮揮手也跟在後麵進去了,身影快要消失地時候還特地迴頭看了一眼。


    蘇芷眼見危機算是暫時解決,長籲了一口氣,輕輕拍著胸脯喘著氣。


    此時她雖然算是暫時脫離了危險,心裏微微鬆下一口氣,但是立刻又迎來了一個問題,那兩個黑衣人一直都在花園裏巡查,她該怎麽出去?


    被灌木的花枝和花刺紮得她疼痛難忍,此時不用看她一定是身上血跡滿滿,她需要趁他們不察跑掀簾子跑出去,還要避人耳目穿過長長的貨架,跑到停在街邊的馬車上去。


    她該怎麽辦?


    她皺著眉頭,幾乎要哭出來。


    可想想此時她便是哭得再厲害似乎也無濟於事,還不如現實一點,好好開動腦筋想想辦法,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再說了,外麵的趙晉要是發現她不在了,一定會想辦法來找她的。


    但憑他的聰明才智想必會猜出這些事……


    蘇芷一時絕望,一時又充滿著信心,兩種相悖的想法在心裏不停地打架,讓渾身疼痛難忍的她很是煎熬,可還能怎麽著了,隻有忍下呐!


    胡思亂想間,兩個黑衣人巡邏地似乎有些無聊了,兩人胡亂地聊起有顏色的段子來。


    說起兩人在錦官城的百花樓裏過的那些有味道的夜晚。


    “嘖嘖,百花樓裏的蛛蛛姑娘可真風搔,嘖嘖,那味兒可好了!”


    “咦,你還敢去百花樓?我聽說那就是夫人開的,你去了,萬一身份被人認出來,你就慘了!”


    拜月教的規矩,不允許自己人去外麵開設的樓子裏去尋樂子。


    “噓,你不說我不說,這事兒誰知道?再說了就楓葉巷裏的那群被人玩兒膩味了的貨·色你下得了嘴,我可下不了,咱們這一月的月錢足有好幾兩,去那一趟子才半兩銀子,發一個月月銀足夠去個五六趟了!”


    “呸呸……你別胡說哈,楓葉巷裏的怎麽啦,原先還不是好人家裏出來的,不過是先前被人在千佛山取了初元又被拋去百花樓裏賣,這才被折騰成那樣兒……唉,活兒行就行,畢竟才五十文!”


    這兩人說完了自己與姑娘們發生的那些“打架”的事情後,又說起他們教派的人除了開的那些樓子以外,還開了好些商鋪。


    “唉,還是別提這些的好,夫人會不高興的,咱們哥倆能夠到這裏來守門不容易,月錢高,又輕鬆,且珍惜著些!”


    那人一勸,先前那矮子也不說話了,蘇芷疼得半昏半醒的,突然聽到外麵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是響起的口哨聲。


    “金老哥,老子方便一下,你瞅著些!”那矮子一邊說著一邊扯了褲腰帶往花壇邊走。


    “噓……”不停歇的口哨聲自頭頂傳來,蘇芷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騷味,卻是那人已經尿到了花壇的外沿,幸好他的短,沒力,沒澆到她身上,但這味兒卻是夠惡心人的,她下意識地往後躲去。


    這冷不丁地兒便弄出了一些動靜,頭上便立刻傳來了拔刀的聲音。


    “什麽人……”


    蘇芷心頭再度抓緊,手裏的藥粉幾乎就要灑出去,卻聽見那高個子在外麵狂喊:“劉矮子,你快出來,鋪子門口發生了大事!”


    “好,好,這就來!”矮子收刀係褲腰帶,匆匆而去。


    外麵的動靜鬧得很大,人聲鼎沸,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此時蘇芷也沒功夫具體去查探,聽了一下月洞門沒有動靜便立刻從另外一邊鑽了出來。


    忙不迭地掀開黑簾鑽了出去,滾到一旁的貨架後,警惕地巡視著外麵的動靜。


    見裏麵一個人都沒有,她方才放心地站起來。


    隻是剛一動,便聽到身後有風聲,她下意識拔下銀簪欲刺,卻被那人一把抱在懷中,摟得嚴嚴實實地。


    “是我,娘子!”趙晉溫潤的聲音響起,在此時的蘇芷聽來仿如天籟。


    她身形一軟,幾乎癱在他懷裏。


    趙晉自一進來與她分開逛,一眨眼的功夫便沒見了她蹤影,心中焦急萬分,可明知這鋪子裏麵有鬼卻不得聲張,隻得暗暗與青離、雲柏二人打聲招唿,讓他們一個暗中搜查,一個拿著他的官印前去調兵。


    必要時候,為了找到娘子他必要動用官府的武力,也再所在惜。


    不過沒到那一刻,便也讓他發現了黑簾後麵的別有洞天。


    他分析蘇芷肯定是鑽了進去,但是此時還沒有出來,要不就是被裏麵的人留住了,要不就是躲起來了。


    他直接進去肯定是不明智的,會驚擾到他們,暴露了身份對裏麵的蘇芷不利。


    他細細尋思過去,命青離想法子在外麵演了一出戲,將裏麵的人引了出來,他知道憑蘇芷的聰明,她若是沒有被抓住肯定會趁機離開,若是她一直都沒有出來,就說明她被抓了,他便即刻改變計劃!


    果然讓他等到了!


    抱著不聽話的娘子,趙晉的心裏既緊張又慶幸。


    “快跟我走!”他俊臉上一片黑沉,滿滿地寫著不高興。


    蘇芷低著頭,這個時候若是還與他杠著來,後果很嚴重,她柔弱地貼在他懷裏,雙手無力地攀著他的肩聲音細微:“相公我渾身疼,沒有力氣了!”


    趙晉很吃這一套,就算有心要治治她,卻也沒法子置她的撒嬌於不顧,連忙轉手將她打橫抱了在雲柏的指引下躲開人群快步出了鋪子,鑽進馬車裏。


    蘇芷靠著車壁,微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趙晉死死盯住她,剛剛沒徹底脫險,不好就此尋她的麻煩,現在好了,該清算清算她剛剛的冒險了。


    抬頭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直視他的眼睛:“你……”剛開個頭,看清他眼中心疼與責備的眼神並存時,蘇芷立刻從善如流主動道:“相公,我知錯了,我不該沒打招唿就隨意闖入別人家後院……”


    “嗯?”趙晉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一個單字單音,沒有任何語氣語調的變化。


    蘇芷抹了抹他撫著她下巴的手,換了一副可憐巴巴地模樣:“相公,我錯了,錯在不該沒有告訴相公一聲就獨闖虎穴,我不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不該……”


    “嗯!”長長的一大段話得來的還是趙晉簡短的一個字。


    蘇芷有些委屈地嘟嘴,她已經很深刻地檢討她剛剛犯的錯誤了好不好?


    他還想怎麽樣嗎?


    “相公你要不要這麽惜字如金?我這一趟可是收獲頗豐!”原本一直模糊的事情有了這一趟之後她大概都聯係起來了。


    “嗯!”聽這丫頭的意思,仍然還是不知錯的!


    又隻有一個字,蘇芷幾乎要喪失全部的耐心了,撒氣地“哼”了一聲背著他,扭過頭去看著馬車外。


    這一看,頭就扭不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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