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天色微暗,像是天空被塞進了染坊之中,將那墨綠色的染料弄到身上,裹得天空墨得詭異。


    寒風陣陣飄過,天氣真的越來越冷了。


    此時趙晉卻並不如於鎮山所想的那般苦逼地坐在大堂之上,而是舒適地靠在正房的軟榻上,身旁的方形高幾上是一盞正燃燒著的燭燈,身側坐著的是她嬌媚軟糯的嬌娘子。


    裏麵的床榻上,是正在爬行著玩耍的小丫丫。


    她的手邊滾著幾個布偶娃娃,這是蘇芷帶著明月等人特意替她縫製的——半床榻的小狗小兔。


    一眼看去,大的有半個大人那麽大,小的有一個拳頭那麽大,可愛極了!


    丫丫把它們當作是她的夥伴一般,一個人跟它們玩得不亦樂乎,雙手忙活著,嘴裏還在“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麽,寶寶來了,寶寶餓了,寶寶要吃了……


    這稚嫩而清脆的童音就像一首樂曲伴隨著夫妻兩人。


    偶爾趙晉閑適地放下手中的書,一臉溫和地看著這和諧的一幕,心裏被幸福塞得滿滿的。


    滿溢的美好與幸福像屋中被火盆烤得溫暖和煦的空氣一般流淌著,直到房門被敲開。


    蘇芷正在寫新的作坊生產方案,於寂靜中被打擾,心神不受控製地猛地一跳,抬頭望去,隻見隔著屏風傳來的聲音竟然是被趙晉派出去公幹的雲鬆。


    她聽青園說過他們要徒步將於鎮山押解京城,當時她還一臉失望地說,他大概要等到年後才能迴來了。


    沒想到他這會兒居然就迴來了,難道是他們押解的人出了問題,所以跑迴來求助?


    她心裏胡思亂想著,趙晉已經吩咐讓他在外室等著。


    蘇芷心裏牽掛著青園的心事兒,便讓趙晉由得他迴屋裏來迴話。


    “外麵冷,這裏麵火盆燒得暖,不若進來烤烤火,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聽到夫人的聲音,渾身冷得僵硬的雲鬆心裏流過一抹暖流,強打起精神,朝她躬身行禮:“多謝夫人!”


    青園連吩咐都不要,跟著從外麵端來了茶水。


    她紅著臉看著麵前染滿風霜的男人,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在外麵特有的寒氣,靠近他時,與她身上的暖意衝突著,她冷得一個激淩,手抖了一下,紅漆托盤上的茶盞差點就要傾倒下來。


    還是雲鬆手快,立刻就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一把,另一隻手還扶住了底盤,卻不想正好扶在了青園的手背上。


    兩人同時一驚,雲鬆冷青的臉居然也紅了……


    “雲……雲侍衛請喝茶!”青園臉紅心跳地奉上茶水,因為手指上的那一番觸感,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連忙放下茶盞退了出去。


    她要吹吹冷風冷靜冷靜!


    雲鬆此時心裏也全是那道身著青色長裙翠色棉襖的少女。


    白淨的臉蛋酡紅一片,小小的櫻桃小嘴,看著他的內心竟然莫名一熱,他好像生出了一番不同尋常的感覺……


    一邊想著,手裏的茶水,也不顧冷熱,就直接倒進嘴裏,被那剛出壺的熱茶燙得一個顫抖,立刻背過身去,吐到了痰盂裏。


    趙晉看他一盞熱茶水連吹都沒有吹一下,就下口,然後被燙成那樣,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以至於走神至此。


    不過這樣的雲鬆倒是挺難得的,也比以往那副生人勿近地模樣顯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趙晉等他緩下來才麵含微笑溫聲道:“事情可還順利?”


    雲鬆立刻正襟危坐,將身子擺得端端正正地,拱手道:“迴大人的話一切順利!”


    兩人簡短地對話已經說明了問題。


    趙晉點頭表示他明白了,然後又問起與他同行而去的程中傑。


    “程捕頭徒步太久,有些累了,又在路上吹了風,如今歇了!”


    對於屬下的身體狀況趙晉表示了關心,一旁的蘇芷還大方地拿出了她閑時配的治風寒的藥丸,讓雲鬆待會兒出去的時候順便給他帶幾顆過去。


    按時服用,多喝水,再加他練武之人的身體,熬一熬,撐一撐應該也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除了這事兒,趙晉比較關心的還是程中傑在這件事情裏扮演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還有他對於這件事情又是否有懷疑。


    雲鬆肯定道:“他並沒有說什麽,想必並未看出什麽!”


    他們的計劃很周密,一切又十分貼合當時的場景,沒有一點突兀。


    適時出現的劫道的土匪,他們不敵,於鎮山看到空子便鑽,結果被他以企圖逃走為由當場誅殺,從那些假扮土匪的人開始,是一環緊扣一環,全程流暢。


    趙晉心裏明白,程中傑此人,雖然有些梗直,不太會做人,可能在人多的時候容易得罪人,但是他卻是一個善惡分明之人,尤其有些過分地較真,心裏隻有黑與白,容不下半點灰色或中間之色。


    像於鎮山那樣的人,他其實一早的觀點就是,既然趙晉能夠收拾得住他,不如就將他弄死罷,也免得他又在京城逃脫。


    這樣的想法跟當時的林主簿相似。


    所以這一次於鎮山居然真的死了,且不管他是為何而死,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死得好,有些惡人必須要用死亡來懲罰,否則什麽樣的都沒用!


    他們心中的惡就像路邊的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趙晉最後總結道:


    “或者他知道了什麽,不過,這也是他想要的!不管怎麽樣說,雲鬆,此事你們辦得好極了,隻是注意一點,那些假扮土匪之人的首尾一定要處理幹淨!”


    雲鬆再度拱手:“大人放心,我們選擇的地方正是大刀幫出沒的地方,據我們的秘密消息,他們本就是於鎮山的人,如果他們真的知道我們押送於鎮山過去的話,說不定他們真的會出麵劫囚!”


    這一次不過是他們消息隱瞞得好,而且又有官道上的衙役帶著假的於鎮山上京替他們打掩護,從而住了所有的火力,讓他們能夠順利地辦成此事!


    青園來了,看到猛然就變得多話的雲鬆,蘇芷想到剛剛的事情,不由笑了笑。


    等到青鬆一走,她就看向青園。


    “怎麽樣,我們家的小園子這是春心萌動了嗎?”


    “哎呀,夫人,你怎麽打趣起奴婢來了?”青園跺著腳,說著說著,臉就又紅了,像紅透了的蘋果。


    “我可不是打趣,我是認真的!”蘇芷眨了眨眼睛,企圖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認真一點。


    她其實是認真的,青園說來也有十七歲了,這個年紀的她已經是趙晉的妻子了,並且已經懷上了丫丫。


    如果青園真的喜歡雲鬆的話,他們都是在他們夫妻身邊做事的人,他們便是成全了二人做夫妻又如何?


    蘇芷拉著青園躲開趙晉,跑到一側去小聲地說了幾句,青園的臉還紅著,卻不再跺腳,也沒有再否認,而是抿著唇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全憑夫人作主,奴婢是夫人的人,夫人說什麽便是什麽!”


    蘇芷對於她的態度有些無語,撫額輕歎。


    趙晉看到室內再無一人才道:“娘子這是打算做紅娘嗎?”


    他雖然不關心這些事兒,但是他情商高,眼神也犀利,經常隻一眼便看出來了!


    “如果他們對彼此間的情感是真實的,又何樂而不為呢?”


    接下來的幾日裏,趙晉的心情很好。


    蘇芷打聽過才知道,原來前些日子雲鬆報上來的事情,如今已經在全巴蜀被通報了。


    因為於鎮山是在梓州往劍閣府的地盤上出的事,而且恰巧那一片青芒山乃是屬於劍閣府管轄,出事當時趙晉就寫了公函去問責接替於鎮山的現任官員。


    那人姓於,可惜趙晉查過,那人雖然與於鎮山同姓,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與於鎮山以及他的家族似乎都沒有什麽很大的交流。


    也不是同宗同族之人,所以這一次於鎮山出事,他竟然連一點幹係都沒有牽扯到!


    反而很快就被川渝總督任命為新的代巡撫。


    不過趙晉查過他,他本人沒有什麽案底,但是為人行事卻很有讓人值得垢病的地方,讓他決心朝他發難的起因在於,他跟梓州縣的裏的劉縣丞來往密切,


    而且據於鎮山的家仆所說,他還曾經跟身為於鎮山小妾的黃霞有過很親密的接觸,所以他很有可能也跟他們一直在追查的拜月教有關係。


    這一次趙晉之所以發難,既是要將於鎮山之案辦成鐵案,也是想要試探於他!


    而此時辦得相當成功,於鎮山果真死了,並且跟他們梓州縣衙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哦,不,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的,負責押送的雲鬆和程中傑因為職務之失,能力不濟,被罰俸祿一年。


    不過這事兒拿到蘇芷麵前提了一句,立刻就被她一句話解決了。


    “相公,能用銀錢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


    這算什麽?


    雲鬆本就不是縣衙的人,他並沒有俸祿,他所吃所穿所用都是走的趙晉的賬上,本就由蘇芷負責。


    而程中傑一個月有三兩銀子,還有兩石糧食,再加一些零碎的米麵油布之類的,大概折銀五兩封頂了。


    蘇芷大手一揮,幹脆一次性撥給了他六十兩銀子,叫來了替程中傑管著賬的長隨。


    “將這筆銀子替你們家爺收好了,可不興一時半會兒的全花完了!”最好是留著娶一房娘子。


    “哎,哎,夫人放心,夫人放心!”那長隨二十來歲,長得滿臉麻子,此時激動得不像話,捧著銀子便要下去。


    蘇芷疑惑著他這反應,剛想問,恰好又碰到程中傑來尋趙晉迴話。


    他聽說夫人為自己的俸祿貼了銀錢,立刻把臉沉了下去,不讓長隨接。


    “常平,夫人的東西你怎麽能隨便拿,而且你膽子如今是越來越肥了,你還背著找媳婦……以後要是還敢這樣,小心我迴去竹板子伺候!”


    常平苦著臉,皺著眉頭,求救地看向一旁的柳嬤嬤。


    柳嬤嬤又看向蘇芷。


    蘇芷瞅著不對勁便多問了一句。


    長隨常平這才道出,原來最近他替他們家老爺真的相了一個姑娘,乃是這縣裏李家的一個旁係親戚,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柳嬤嬤熟稔地答話:“哎呀,這都這個年紀了還沒有嫁人生子,莫不是身子骨有啥問題吧!”


    常平連忙晃頭:“不,不,不,嬤嬤你誤會了,這李姑娘年齡之所以大,也著實是一個苦命人!”


    那李姑娘小的時候家裏是做布匹生意的,本身條件也還不錯,早早地也訂了一門親事。


    原本想在及笄之後就嫁過去。可十四歲上頭,與婚期還差著一年的時候,她突然沒了父親。


    按著規矩她得守孝。


    夫家就以三年孝期過完她就十七了,年齡過大為由,讓她在百日熱孝之內立刻嫁過去。


    可那李姑娘卻是個倔性子,以自家祖母年邁,母親柔弱,家中生意無人操持為由,不肯點頭,這般一拖,就拖了三年,這邊剛想要辦婚事了,可是她祖母卻因為先前白發人送黑發人弄得憂思過重而導致病重纏身,也去了。


    這迴夫家是說什麽都不幹了,也不提什麽百日熱孝嫁過去的話了,且不說她守完這孝已經二十歲了,便就說是她命硬,克父克家人。


    於是退了親。


    想這姑娘,年齡大了不說,還傳出了克親的名聲,這不都出孝整整一年了 ,也沒有人上門提親,誰嫌自己的父母雙親活膩味呢?


    柳嬤嬤聽完,可不得了,立刻瞪了一眼常平:“那這樣的你還敢往程捕頭家裏領,你這小子,平日裏看著精明強幹的,怎麽今日盡犯糊塗?”


    也難怪程捕頭知道了這事兒,也看著一副不咋高興的樣子。


    可此時程中傑卻難得否認道:“不,不,不是,不是程某人嫌棄李姑娘命格不好,而是程某人為人粗糙,實在是配不上李姑娘那等嫻慧人兒!”


    蘇芷一聽程中傑這話說的,還說他不喜歡人家李姑娘,這話裏話外可都是在誇讚著她了。


    她抿著唇看了一眼柳嬤嬤,想著程中傑似乎從未說過父母親人,她曾經還聽說過他是自小失怙又失恃的,就算他們古人信這命格,卻也克不著他!


    這般一想,蘇芷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她叫住程中傑,問道:“程捕頭,按理說你給我相公做事,又叫我一聲夫人,你這份尊敬我接下了,如今你一個大老粗辦理這些事情怕也是不自在,不如我就把我這嬤嬤借給你張羅張羅?”


    “夫人……”程中傑難得地紅了臉,那黑紅的臉膛上顯著局促不安,那一雙粗大的手緊緊地揪著衣擺不知道該往哪兒擺。


    這不明顯的一副懷春的模樣嗎?


    蘇芷揮手:“那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此事決定下來之後,蘇芷又收到了來自縣城大作坊的消息,裏麵的設施已經全部完善,而且收購到了第一批來自於大棚裏的辣椒和黃豆。


    雖然隻是前期第一批,數量不大,但是也足夠讓他們試著生產一番。


    “要是以後一年四季咱們都能有黃豆、辣椒和各種東西的產出,那可太好了!”蓮藕開心地笑著,她過來就隻專門為了報告好消息來的。


    她幾乎能夠想象得到,以後有了大棚種植,那他們再也不用為了怕在冬日裏沒有原材料而屯一大堆的貨了。


    “放手去做吧!”蘇芷由衷地高興。


    於是大家各自忙各自的,氣氛一如既往地好。


    可這樣的平靜卻往往都是暴風雨來臨前後的平靜。


    此時有多麽靜,那麽後麵的狂風暴雨就會有多麽躁。


    冬月的裏的一天中午,趙晉與蘇芷正圍桌用飯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響亮的通報聲。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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