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燁打量了玄洛好半天,忽然一道金光從眼前閃過,他身子反射性的往後一仰,金光在他頭邊嗡嗡的打了幾個迴旋,額前一縷青絲飄然而落,都穆倫瞪著大眼盯著他怒喝道:“你奶奶的色鬼,盯著我家玄洛小子看什麽看?”


    宗政燁從腰間拔出環首刀迎向都穆倫發出的金刀,金屬相擊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如意迴頭道:“玄洛,快過來幫忙。”


    玄洛快步向前就要去幫如芝扶住寂憑闌,誰知都穆倫速度極快,一個飛身直接飛向寂憑闌伸手就扶了他的胳膊道:“如意,你太偏心了,有事怎麽不叫我?”


    如意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趕緊將他扶迴青雲觀,他中了金蛇針毒,必須馬上迴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如芝急的一頭汗,如意安慰道:“二姐姐,你別太著急,人還有得救。”


    如芝一聽,心內便放下幾分,玄洛和都穆倫將寂憑闌扶上馬就要離開,宗政燁死活非要跟著,說他絕不能拋下自己的大哥不理,如意無法,也隻得同意他跟著自己一道迴了青雲觀。


    都穆倫十分瞧不慣宗政燁窺探玄洛的猥瑣姿態,騎在馬上飛奔時還不忘鄙夷的迴頭朝他翻了個白眼,罵了一聲道:“死斷袖。”


    宗政燁氣的差點吐了血,他明明喜歡的是女人好吧!男人就算長得貌若天仙,他也毫無興趣,他衝著都穆倫又迴了一句嘴道:“睜眼瞎。”


    “你奶奶的,敢罵小爺?”都穆倫怒道。


    “他娘的,爺罵你還怕髒了爺的嘴巴。”宗政燁迴道。


    “奶奶的……”


    “他娘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隻爭論不休,如意冷喝一聲道:“閉嘴!病人需要安靜。”


    宗政燁和都穆倫同時閉緊了嘴巴,再不敢說一個字,兩人對視一眼,開始新一輪的交鋒,比眼神,以眼神殺死對方。


    究竟誰也沒能用眼神殺死對方,隻用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眾人便迴到青雲觀,剛入青雲觀的大門,就瞧見寂良言帶著兩個參將邁著大步從裏麵走了出來,如意知道寂良言必是同瑞親王和父親商量軍務來了。


    寂良言隻見玄洛和都穆倫扶著一個人,忽一眼瞥見宗政燁,他臉色大變,眼神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們所扶之人,他微露了幾分擔憂和焦急之色,想問什麽,卻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有些頹然的帶著人離開了,離開之後又迴頭忘了寂憑闌一眼,那眼裏有愛惜有愧疚還有著某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冬娘和蓮青見如意迴來了,趕緊迎了出來,如意吩咐道:“姑姑,趕緊去準備一個大木桶。”說著,又對沁夏和蓮青,“你二人趕緊去燒水。”


    玄洛將寂憑闌安排在青雲觀後院處的一間清潔的屋子內,寂憑闌一身血汙,如芝替他換了外衣,等水準備好了之後如意撒了幾種藥材放入水中,又對如芝道:“二姐姐,你趕緊將他的上衣都脫了。”


    “三妹妹,這……”如芝畢竟是個姑娘家,一聽此話,便有些猶豫。


    如意急道,“二姐姐,還愣著做什麽?”說話間,就要親自來解寂憑闌的衣衫,她是個醫士,治病救人也講不得這許多規矩。


    因缺著兩味藥,玄洛懂藥材,如意便讓玄洛去青雲觀後山頭去采藥了,這時屋裏待著的都穆倫和宗政燁卻站不住了,兩人你爭我奪的跑進屋內,叫道:“我來脫,我來脫。”


    如意望著他兩爭論的臉紅脖子粗,隻冷聲道:“你兩個脫也可以,手腳輕些,千萬不能碰到他的胸口!”


    兩人三下五除五將寂憑闌的上衣扒了,又合力將他抬著放入大木桶內,熱氣蒸騰,藥香味散發開來,飄揚著滿屋子的氣味,如意又道:“你兩個趕緊出去,這裏人多不方便。”


    “不行!”都穆倫和宗政燁異口同聲道。


    如芝急道:“三妹妹要替寂憑闌治病,人命關天,你兩個趕緊聽話,出去吧!”


    宗政燁急道:“二位姑娘和我大哥就這樣處著,不太合適吧……”


    都穆倫附合道:“這個斷袖說的有道理,我瞧這個寂憑闌的衣服都快扒光了,如意你這樣跟他待在一起不……”


    “出去,出去!”如意急著就將他二人往外推去,如意的纖纖玉手剛一觸及宗政燁的胸口,他渾身好似遭了電擊一般的酥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待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和都穆倫都一起被推到了屋外,“砰”的一聲,如意將屋門關上,二人又對看了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各自雙手抱胸誰也不搭理誰,忍不到一分鍾,宗政燁走到窗下,拿食指沾了些口水,將白中泛黃的窗戶紙給捅破了,都穆倫不屑道:“死斷袖偷窺狂。”


    宗政燁也不理他,隻管拿眼瞧屋裏覷著,都穆倫走上來,很是好奇的從洞裏望去,宗政燁瞪了他一眼,他略有尷尬,複又強辨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窺窺不如眾窺窺。”


    說完,兩顆黑乎乎的大腦袋一起扒到窗戶上,傻愣愣的盯著屋子內,屋內輕煙嫋嫋,猶若雲霧散開,如意和如芝好像兩個仙女般在雲霧裏立著,濃濃的藥香氣味隻從屋內飄出,隻薰著他二人神暈激蕩。


    “你兩個在幹什麽?”玄洛摘了藥迴來正準備入房間,卻見到這兩個大男人正擠在一處朝裏張望著,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宗政燁一抬頭正要迴答卻猛地一下被都穆倫按下了頭,他剛要叫,都穆倫喝道:“死斷袖,不準瞧我家玄洛小子。”


    玄洛剛要說話,如意忽喚了一聲道:“玄洛,你快進來。”


    “嘎吱”一聲,門微微晃動了一下,玄洛便進了屋內,如意忙迎了上來,從玄洛手裏接過七星草和山莨菪,將其放入一個小臼裏搗碎為泥,又拿沙布擠了汁液滴入熱水之中,都穆倫和宗政燁見如意竟沒有趕玄洛走的意思,二人氣不恨道:“偏心!”


    坐在熱水裏的寂憑闌額上滾下大顆大顆的汗珠,如芝拿毛巾不停的為他擦著額頭上的汗,如意將銀針放在燭火上烤著,如意吩咐如芝道:“二姐姐,你趕緊拿毛巾塞進他的嘴裏,我要施針了。”說著,又對玄洛道,“玄洛,你趕緊點了他肩井穴和命門穴,以防他受不住掙紮。”


    隨著如意手裏一根根銀針的紮下,寂憑闌好似承受了極度的痛苦一般,眼猛地睜開,眼神渙散而赤紅,嘴死死咬住口裏的毛巾,如芝幾乎不敢伸手去撫摸他,她眼裏流下淚來,他臉上汗越來越多,如芝不停的為他拭汗,卻生怕碰得他更痛似的,手輕柔的幾乎不敢下力。


    胸口處正是金蛇針貫穿而入之傷口,如意將一銀針緩緩的在傷口處紮下,銀針立刻變得全黑,如意趕緊將銀針拔出,又重新換了一根,熱氣蒸了她臉色發白,豆大汗珠從她臉上滑下,玄洛擰了毛巾不停的為她擦汗,都穆倫和宗政燁在窗外偷看著,咬牙切齒的很不能將玄洛變消失了,自己親自跑過去幫如意拭汗,二人捶胸頓足的不停的唉身歎氣。


    漸漸大木桶裏的藥水由青色開始泛黑,寂憑闌的痛苦似乎越來越小,臉色也平靜了許多,如意換上最後一根銀針,銀針紮下卻未再變色,如意長舒一口氣道:“毒終於解了。”


    如意緩緩將所有的銀針都拔下,很是疲倦,那聲音已經沙啞的低沉的很了:“把他扶到床上,為他換了濕衣服即可。”說完,她一陣眩暈,望著玄洛好似隔著一層白茫茫的水霧叫她看不清楚,濃密而卷翹的眼睫仿佛凝聚了淡白霧氣,隻看見模糊的一片,玄洛見她臉色蒼白的可怕,唇也失去了顏色,急喚一聲道:“酒兒。”


    他將昏迷的如意抱起,如芝急道:“三妹妹必是累了,趕緊帶她迴去休息,都怨我。”


    玄洛見如意雙目緊閉,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知道她昨兒急了一夜未睡,今兒又治病救人的受了累,心裏又急又痛,輕輕將用臉貼向如意的額頭,好在沒發燒。


    如芝扶著寂憑闌,剛想叫沁夏和阿月進來服侍,突然從門外闖進了兩個人,宗政燁的眸子在玄洛臉上劃過,分明帶著幾許醋意和妒嫉,可他的眼色在都穆倫看來是暗戀,絕對的單相思的模樣,他一跳橫在玄洛和宗政燁中間冷喝道:“死斷袖,再用這樣惡心人的眼神盯著我家玄洛小子,趕明兒小爺將你的睫毛一根根拔下來。”


    都穆倫還罵著,玄洛已經一陣風的抱著如意離開了,宗政燁和都穆倫悵然若失盯著玄洛背影,宗政燁喃喃道:“娘的!爺也想抱。”


    “啪!”的一聲,都穆倫抬手就是一記暴栗打在宗政燁的頭頂,宗政燁剛要迴手,如芝喚道:“你兩個傻站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扶人。”


    宗政燁趕緊迴身將寂憑闌一把從水裏抱起,雖然寂憑闌身子重,他仗著一身武力抱著也還算輕鬆,如芝跟在宗政燁身後,都穆倫忽然喊道:“如芝姑娘,你讓這死斷袖抱你家那個寂憑闌你就不擔心?”


    如芝和宗政燁齊齊迴頭,二人怔怔看著都穆倫。


    如芝:“……”


    宗政燁:“……”


    ……


    周圍是一片火光衝天,她聽見無數個人淒厲的嘶喊聲,哭叫聲,他陰冷的話語迴蕩在她耳邊:“你這個不要臉的蕩婦,竟敢勾引七皇弟……”


    她被關進那陰冷的暴室,玄黑鐵勾穿透了她的琵琶骨,血已經幹涸,她披頭散發的被垂掛在那裏,像個破敗的斷了線折了骨的風箏,風淩厲的吹著,一個小小的人影了走了進來:“母妃,恪兒好痛,恪兒好痛啊!”


    那無盡的噩夢似乎要將她吞噬,她努力掙紮著,肌膚和血液在鐵勾下被一寸寸割離,她顫抖的唇絕望的盯著那小小的身影:“母妃,母妃,快救救恪兒,秋娘娘要拿剪刀剪掉恪兒的舌頭,恪兒害怕,害怕……”


    “不——”她驚叫一聲,“恪兒,我的恪兒,母妃來救你,母妃來救你了。”


    “酒兒,酒兒你快醒醒。”耳邊傳來一聲急切的唿喚,那聲音如此溫暖,好似一道陽光照耀進她的心裏,她費了很大力氣睜開了眼。


    “玄洛……”她輕喚了他一眼,眼眶裏全是熱淚,“你可會負我?你答應過我的這一生絕不負我是不是?”她微有激動的又提高了聲音問道,“是不是?”


    “酒兒,你做惡夢了?”玄洛溫柔的替如意拭了額上大顆的汗珠,他的眼裏全是痛色,他一緊緊將她擁入懷中,“酒兒,這一生我絕不負你,絕不會。”


    “玄洛……”她心頭一鬆,好似要將這一生都未流過的淚全都流了下來,她盡情的在他懷裏哭著,將他的青色衣衫沾濕再揉碎,他有些無措的將頭抵在她的發上,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酒兒,隻是夢,你別害怕,別怕。”


    “不!”她的眼淚還是一個勁的往下落著,她抬起頭來定定道,“不是夢,不是夢,這都是真的,我的恪兒,我的恪兒……”


    玄洛的臉上浮出絲許錯愕之色,他剛就聽她在夢中唿喚恪兒,母妃來救你了,他手忙腳亂的直接拿袖子替她拭了淚,柔聲問道:“酒兒,你可否告訴我恪兒是誰?”


    “玄洛,你相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如意說著淚又濕潤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不想再讓淚肆意滾動,他拿手輕輕撫上她的眼角,拭了她晶瑩的淚,對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問道,“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麽了?”


    “我沒有胡思亂想,恪兒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前世的孩子。”如意咬著唇,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玄洛緩緩的說出了她心中掩埋已久的隱秘,她說的那樣平靜,平靜的讓他心都在抽痛,他緊緊握住她的手,隻專心的聽她敘述著那不可思議卻又慘絕人寰的前世,他甚至有些恨自己為何前世沒有找到她,讓她受了那般委屈和痛苦,他眼裏有淚光泛出,和著那琥珀色,柔的像明媚的三春之光,卻又帶著說不盡的悲哀和痛楚。


    她依偎在他的胸膛,隻到說完最後一個字,她抬眸問道:“玄洛,你可相信我說的話?”


    他深深的看著她,手在她的發上額頭臉上輕輕撫摸而過,他點了點頭喟然一歎道:“酒兒說的我都相信,前世你我錯過,今生我活著隻是為了等你迴來找我。”


    她複又依偎在他胸膛,淡淡道:“你不怕我麽?興許我真的就是妖星,一個帶著滿腔怨怒和刻骨仇恨的妖星。”


    “隻要你恨的我便幫你殺,隻要你想要的我便幫你奪。”他緩緩托起她的下巴,帶著微涼氣息的柔唇壓上她的額頭,輾轉輕吻,唇緩緩下移,從眼睛到每一根睫毛他細細吻過,她感覺他的唇瓣還著幾分顫抖,她感覺他的心在砰然跳動,他的唇落上她的鼻尖輕啄,到最後落向她的紅唇,輕咬輕吮,她溫柔的迴應著他的吻,他低低在她唇邊道,“前世今生來世,我願怕永生永世都和你在一起,你這一輩子,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不管輪迴幾何,你都逃不掉。”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溫軟的氣息在彼此的口裏交互融化,他輾吻著她的唇,舌頭深深的探了進去,尋到她的溫潤濕滑的舌頭糾纏在一處,他貪婪著吸吮著她的口裏甘甜的蜜汁,恨不能將她整個人都一起揉進身體裏。


    他的手冰冰涼涼,在她背上撫摸著,她卻感覺他掌心有火熱的溫度傳來,被他撫過的地方一陣陣舒軟的戰栗,仿佛自己要融化成水融入他身體裏,他的唇慢慢移到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上來,輕輕密密啄吮細咬,她輕閉著眼緊抿著唇聽到彼此之間的唿吸越來越急,越來越重,她摟著他的脖子,覺得體內有顆情愫的種子種在她的心上,霎那間發芽長大開出燦爛的情花。


    二人正濃情蜜意之時,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屋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玄洛趕緊放開如意,卻聽到都穆倫焦急的嗓音:“喂!玄洛小子,如意怎麽樣了?”


    宗政燁接著道:“你待的時間夠長了,也該出來了,這樣孤男寡女的處著不大好吧!男女授受不親啊!”


    “玄洛小子,你聽到沒,再不開門,我可要闖進來了。”都穆倫總想著自己要作最後的努力,雖然他怨不得爭不得,但隻要一天如意和玄洛不成婚,他總還有點希望,他對如意也說不清是多麽的愛,反正就是想得到她,看到她與玄洛粘乎在一起,他心裏總是酸酸的,他性子又急,經不過宗政燁一攛掇,就跑了過來,何況他見如意暈倒在玄洛的懷裏,也著實是擔心如意的身子骨兒。


    如意無奈的苦笑了一聲,玄洛隻淡淡道:“酒兒身休不適,你們還是不要打攪的好。”


    二人恨恨的咬了咬牙,都穆倫嘿嘿一笑,又伸手將門敲的砰砰響:“沈叔父聽說如意暈了,這會子急的不行,叫我兩過來瞧瞧,既然你不開門,我這就去叫沈叔父親自來瞧了啊。”說完,跺了跺腳又道,“我去叫了啊——”


    如意搖了搖手,玄洛頗覺無奈的站起身來開了門,門剛一打開,宗政燁和都穆倫一陣狂風似的直卷而入,都穆倫一個箭步跑到如意床前關切的問道:“如意,你可還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宗政燁一瞧如意目含水光,臉起緋雲,櫻唇兒賽比嬌豔桃花,早失神的連話也說不出,都穆倫迴頭一見他發呆模樣,伸手將他推了推,又指了指身旁的玄洛道:“喂!死斷袖,你瞧錯人了。玄洛小子在這兒呢!”


    玄洛:“……”


    如意:“……”


    宗政燁嗬嗬傻笑一聲,伸手就拍了都穆倫的頭道:“他娘的!你才是死斷袖呢,下次再這樣說,爺可要跟你急了。”


    說完,他衝著如意笑了笑道,“如意姑娘,你別聽這傻子胡說,我不是斷袖。”他舉起右手伸直食指和中指指天發誓道,“我宗政燁指天發誓,如意姑娘,我絕不是斷袖,嗬嗬……絕不是……”


    如意白了白眼反問一聲道:“我跟你不熟,你不用對我發誓。”她頓了頓又道,“還有你斷不斷袖與我何幹?”


    都穆倫哈哈一笑:“瞧你這小白臉的樣子,你就算指天發誓也還是個斷袖。”


    “倫倫。”如意喚道。


    都穆倫興抖抖的上前道:“如意,你有何吩咐盡管說啊!”


    如意揮了揮手道:“煩請你將這位聒噪的宗政先生帶出去喝口茶,說了這麽久也該口幹了。”


    宗政燁眉目裏全是笑意,搓了搓手道:“還是如意姑娘會體貼人兒,嘿嘿……”


    玄洛笑道:“都穆倫,聽聞瑞親王今兒中午為了犒賞官兵,特地準備了天山菊花鮮羊肉哦,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當真是極……”


    快活二字正要脫口而出,都穆倫抹了抹嘴巴已拉著宗政燁又是一陣狂風似的卷走了。


    如意笑道:“偏你知道他的軟肋,他最喜歡穿金戴銀,享受美食了。”


    “若不如此,以他的性子還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幸虧這個青雲觀早已廢棄,成了個名不副實的道觀,不然咱們豈不打擾了人家的清修?”


    “看這道觀也不小的樣子,怎好好的就廢棄了?”


    “連我也不知,反正這一兩年這裏倒成了官兵的駐紮之地。”


    如意慨歎一聲道:“世事難料,不過是物是人非罷了。”


    玄洛坐了下來,拉了她的手笑兒:“再物是人非,你我之間總不會變。”


    如意從枕頭底下拿出兩個小人偶,一男一女做的煞是精致好看,他將女娃娃遞給玄洛,玄洛細一看眉眼之間卻是如意的樣子,他細細撫摸了一番笑道:“好精巧的手藝,極是像你的。”


    如意拿起男娃娃在玄洛眼前晃了晃笑道:“你瞧,這可像你?”


    玄洛定眼一看,笑道:“真像。”說完,又戲笑道,“這可是咱們的小酒兒小玄洛兒……”


    如意翻了個白眼笑道:“這是你和我。你一個我一個,就算你我彼此不在一起的時候也可拿來以解相思意。”


    “虧你想得出,這兩個小娃娃又可愛又有新意,我真是喜歡的緊。”玄洛愛不釋手的看著手中的女娃娃,卻發現那女娃娃的袖口處卻繡著一行小字:“願得一心人,字酒兒。”


    他緊緊盯著那行小字,心內湧出無數歡喜和無數感念,良久,他說不出話,將女娃娃緊緊的握在掌心,又指了指如意手裏的男娃娃,如意笑道:“白首不分離。”


    他癡癡的望著她,隻呢喃一聲:“酒兒,我的酒兒,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叫我今生遇上了你……”


    門外忽然有人重重的咳了一聲,如意還以為是都穆倫又迴來了,剛想說話,卻聽到一聲持重而又略帶關切的聲音:“如意,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沒?”


    如意臉一紅衝著玄洛吐了吐舌頭迴道:“父親,我沒事隻是累了些。”


    玄洛趕緊迎了出去,卻見沈致遠負手而立站在門外,玄洛行了禮,沈致遠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玄洛,這次多虧你了,我都沒來得及跟你道聲謝。”


    “沈叔父你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父親,玄洛不是外人。”如意笑道。


    沈致遠笑著搖了搖頭道:“真是兒大不由……”他歎息一聲,想到南宮晚心裏帶著某些疼痛的感覺,改口道,“如意,你已經長大了,待這次迴去之後,不如你和玄洛先定了親事再說。”


    玄洛激動道:“沈叔父,你同意了?”


    沈致遠道:“黃金易得,知心人難求,這些日子你對如意的好我都看在眼裏,若還不同意豈不成了令人討厭的老古板了。”


    “父親,誰說要跟他定親了。”


    沈致遠伸手指著如意笑道:“你這孩子都說玄洛不是外人了,這會子還心口不一的。”說完,又道,“前廳已擺下宴席,你們兩個不如一起過去吧!”他拿眼看了看如意,又歎道,“才來了幾日倒瘦許多,雖然身體才剛好不宜大魚大肉的吃,但也該吃些好的養著胖一些才好。”


    說話間,就聽到一陣大笑之聲,都穆倫和宗政燁竟然吩咐人連桌椅都一起搬了過來,不一會擺了滿滿一大桌子,都穆倫討好道:“如意,你瞧我細心吧!怕你身子不好走路被太陽曬著了,特地將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搬了過來。”說著,又恭恭敬敬的向沈致遠行了一個大禮道,“沈叔父,您也一起坐下用餐吧!”


    沈致遠搖頭笑道:“你們年輕人在一塊吃罷,別拘束著你們才好。”說完,便要離開,玄洛親自送他出了門外。


    宗政燁笑道:“大哥毒雖解了,身子還太虛吃不下飯,如芝姑娘見他不吃自己也吃不下,所以我少不得搬到你這屋來吃,人多熱鬧嘛!”


    冬娘,蓮青一起走進來服侍,如意隻得下了床,宗政燁情不自禁的看著如意嬌花軟玉的模樣鄭重的問道:“如意姑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長得很美,唉!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樹。”


    都穆倫道:“如意當然長得是好看,除了我姑姑,我覺得如意長得最好看了。”


    “你姑姑是誰?”宗政燁頓時來了精神。


    “死斷袖,你問這幹嘛?”


    冬娘扶著如意坐下,蓮青笑道:“都穆倫小王爺,你姑姑長得比我們家小姐還好看麽?”


    “不可能!”宗政燁手往桌上一拍,“你別聽這個傻小子胡吹。”


    都穆倫臉掙的通紅,見宗政燁不信他,麵目頓時猙獰了幾分,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隻腳落在地下,大手往腿上一拍道:“小爺的姑姑就是絕頂美人,不信哪一天你跟我去圖然看看就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美人?”


    “那依你之意,我的酒兒就不是真正的美人了?”玄洛淡淡問道。


    “玄洛小子,我可沒這麽說。”說著,他衝向如意嘿嘿一笑道,“如意姑娘,你別聽玄洛小子胡說八道,你是真正的大美人,真的!”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又笑道,“你的美和我姑姑的美是不同的美呢。”


    “怎麽個不同法?”宗政燁問道。


    “不同就是不同嘛!”都穆倫揮了揮手不耐煩道,“反正我也說不出,就比如白牡丹花兒和紅牡丹花兒哪個美,你能比得出麽?”說著,他指了指玄洛道,“如果玄洛小子是個女子倒有我姑姑的幾分風姿。”


    宗政燁又打量了玄洛幾眼,心內腹誹道:“他怎麽就長得這樣好看,偏生瞧著跟如意姑娘還有幾分相配,哼!其實他自己也長得很好看的,既生瑜何生亮,他娘的!好悲傷,這個該死的玄洛比他長得還好看,實在太令人悲傷了。等哪日有機會,他必定要趁著無人之時迷倒他,然後嘿嘿……劃花他的臉……”


    都穆倫隻拿眼盯著宗政燁,見他一個勁的直盯著玄洛發癡,半張著嘴巴就差流哈喇子了,他輕哼了一聲,拿了筷子就直接敲了他的頭笑道:“哈哈,你還敢說你不是斷袖?”


    宗政燁見如意在此,大聲爭辨道:“放屁!你才是斷袖,我不是斷袖。”


    都穆倫的聲音又提高了八丈:“那你不吃飯死死盯著玄洛小子作甚,如果你不是斷袖,要盯也該盯著這屋子裏最美的女人如意看,你還不承認,嘿嘿……你就是個斷袖,死斷袖……”


    玄洛,如意,冬娘,蓮青同時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唉!”


    宗政燁一聽如意歎息之聲,心內更加急了,一把揪住都穆倫的衣領急辨道:“爺再跟你說一次,爺不是斷袖,他娘的,你再說爺削掉你的大門牙。”


    都穆倫正一腳踏在凳子上,被他一拉一時沒站穩,人往後一仰,他伸手順勢拉了一下宗政燁,“咚”的一聲二人一起滾倒在地上,宗政燁正好壓在都穆倫身上,都穆倫見宗政燁紅著臉,唇兒櫻紅似血,身子不由的一抖。立刻將宗政燁往旁邊一推。


    “娘的!你抖什麽?”宗政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都穆倫瞟了宗政燁一眼,掩嘴輕聲道:“你不會看上小爺我了吧?死斷袖,告訴你!沒門,小爺我對你沒興趣!哼!”


    “噗……”宗政燁幾乎要吐血了,大喝一聲一本正經道,“爺不是斷袖!”


    “噗……”這一句爺不是斷袖,差點讓玄洛和如意笑噴了,就連冬娘和蓮娘也捂著肚子笑的連眼淚都出來了。


    眾人正笑著,風神俊朗的莫塵希走了進來,他疑惑道:“你們在笑什麽?”


    都穆倫朝著宗政燁擠眉弄眼道:“瞧瞧,又來一個宋玉。”


    宗政燁氣的齜牙咧嘴,掄起拳頭就往都穆倫的牙打去,都穆倫身子輕輕一閃哈哈笑道:“你臊了?”


    如意瞧他兩人鬥雞眼的模樣又笑了,莫塵希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看見如意笑的那般開心,自己也就跟著笑了,笑完,他正了臉色對著如意道:“如意,吃完飯,你趕緊收拾一下準備迴京城,皇上召見你。”


    玄洛急問一聲道:“何事?”


    莫塵希笑道:“你莫急,父王已上奏給皇上,皇上方知如意有救世之功,還說如意是我天縱國的福星,這會子太後病重,宮裏的太醫都沒法子,皇上急召如意入宮為太後診治。”


    玄洛鬆了一口氣,都穆倫緊張的麵色也緩和了幾分,冬娘和蓮青撫了撫胸口笑道:“這下可好了!小姐再也不用白受了那妖星之名了。”


    都穆倫喜氣洋洋撕了一大塊羊腿肉直接往嘴裏一塞,連咀嚼邊囫圇道:“來!咱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吃完喝完就好迴京了。”說著,倒了一大碗酒遞給宗政燁道,“死斷袖,咱們幹一杯。”


    宗政燁一聽說如意要走哪還有心思飲酒,連麵色也頹然了幾分,隻瞥了一眼都穆倫道:“要喝你自己,我可沒興趣陪你。”說著,又一下坐倒在椅子上歎了一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啊!”


    都穆倫撇了撇嘴,將一碗酒一飲而盡,又拉莫塵希一道進來喝酒,酒酣耳熱間,他嘴巴開始閉不住的不停說著,又笑道:“你們都沒趣,還是跟莫離楚那小子喝的痛快。這會子迴京定要找他好好喝上三天三……夜……”


    很快,筵席散盡,日頭已開始由天空正中方向緩緩向西移,都穆倫喝的酩酊大醉,玄洛也沒時間再等他醒酒,冬娘和蓮青幫如意收拾了包裹,如意與如芝話別,因莫塵希有軍務在身不能離開寧西,如意將如芝托付給莫塵希,然後拜別了沈致遠,由玄洛護送趕往京城。


    宗政燁騎了馬抄近路隻站在那山坡之上盯著那一行人發呆,陽光如碎金子般灑落下來,閃閃發著光,他望著如意和玄洛雙雙而去,他想,上天太不公平了,他娘的!還沒給他機會在玄洛臉上劃兩下子,他和如意美人就要離開了,倘若他能化作那一葉飛蝶落在如意的發上該有落好,那樣他就可以比玄洛那該死的家夥更貼近如意了,他微咳了兩聲,又想著做飛蝶還是不太好,若人真能幻化,不如就讓他幻化成她胸口上的一粒朱砂痣才好,那樣才真叫個親近,等他想完,人已走遠,隻留下星星點點的黑影漸漸消失了。


    ……


    皇宮的四方天看著總讓人覺得像個牢籠似的,那是由黃金打造的牢籠,裏麵關著許多金絲雀,日子久了,金絲雀也沒了飛翔的勇氣和本領,隻枯待在籠裏子等著死去的那一天,濃垂的雲已散開似蓮花般鋪在那四方天空之上,潔白的,柔軟的,緩緩的雲黯淡下去,有淡淡明月從雲裏鑽出臉來,銀色月光從雲層裏灑落下來,照耀著四方城更加明亮了。


    早有太監前來引路帶著如意和陪行的冬娘蓮青穿過朱雀門,從門口處走出兩個宮女執宮燈等著,見如意前來,連忙在前頭引導,如意穿過黑黢黢的芭蕉花棚洞向北踅,轉首處卻看見暗夜裏,排排黃紗宮燈之下矗立著剪影畫彩般的層層紅牆黃瓦,有幾名太監肅然恭立在壽康宮正屋的大門外,寂靜的像是沒有人存在一般,死寂的叫人透不過來氣。


    如意剛跨入門檻,卻見平陽公主迎了出來,平陽公主臉帶淚光,隻拉著如意的手道:“好孩子,你過來我就放心了。”


    如意趕緊行了大禮,經日不見卻見平陽公主消瘦了不少,如意也來不及細問,趕緊隨著公主進了太後臥室,地下一個碩大的鎏金百合大鼎裏飄過淡淡香氣,進門便覺得香甜撲鼻,如意一眼瞧著太後正依在床上嗽著,那宮女的臉變了色,手裏捏著帶血的帕子也不敢說話。


    如意又朝太後行了禮,太後人在病中,頭發卻梳的一絲不苟,在頭頂上攏了一個緊緊的發髻,紋絲不亂,單用一支嵌寶石白玉扁方插了,並沒有一絲碎發落下。她有氣無力的睜開眼道:“聽說你是我天縱國的福星,隻是不知這福能不能照到哀家頭上。”


    如意瞧著太後麵色幹瘦枯黃,整個人病氣焉焉的,幾乎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便生那眼角飛揚處半點威嚴不減,如意跪著道:“太後洪福齊天,才是我天縱國真正的福星。”


    太後轉了頭淡淡看了如意一眼,那眼裏卻帶著幾分審視的目光,似乎存在著某種疑慮和不信任,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竟然轉瞬間由妖星變成福星,還研製出治愈瘟疫的良方,將太醫院一幹太醫全都比了下去,看她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怎的這般厲害。她擺了擺手唇角溢出一絲苦笑:“哀家都病成這樣了,何談洪福齊天?”


    “母後,你何苦這般說,如意這孩子醫術極好,定能讓母後恢複康泰。”平陽勸慰道。


    太後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道:“那就讓她給哀家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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