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你來我往,很快唐飛彥的弱點就暴露無遺。偏生尚子軒是個極會傳球的,每每策劃的進攻,都針對郎懷一邊防守不足的毛病,專打唐飛彥。幾次三番下來,倒是郎懷一邊兒落後三球。唐飛彥正了神色,暗地裏較勁,非得攻入一球以挽迴顏麵不可。


    這一迴卻是尚子軒帶球迅速移動,騙過陶鈞後傳球給東邊兒的李迅,讓本防著中間明達和西邊兒竹君的魏靈芝撲了個空。李迅扶在馬背上,催促馬兒跑快,眼睛盯著眼前的唐飛彥,動作放鬆舒展,眼見一擊必得,唐飛彥卻猶如神助,揮桿擋了下來。


    唐飛彥哈哈一笑,得意起來,抬頭看了眼場中形勢,口中喊道:“阿懷接球!”他滿擬挑高馬球,繞過中間的明達,讓郎懷從後追上,就能麵對空門,定能拿下一城。誰知手下技藝不純,馬球速度奇快,奔著明達的臉麵唿嘯而去。


    這一下來得飛快,明達躲也不是攔也不是,正打算跳馬求存,郎懷卻從天而降,牢牢把她護在胸前,自己拿後背生生挨了一記。


    她看出唐飛彥起手發力的姿勢不對,從自己的馬上躍起,跳到明達身後,速度奇快。球掉到地上,郎懷悶悶咳了兩下,道:“虧得離著你近。”


    唐飛彥搖搖晃晃趕過來,道:“沒事吧沒事吧!這可真對不住!”


    明達冷哼一聲:“打不過就使絆子,是君子所為?”


    唐飛彥被她搶白一通,但自知無理,隻得作揖道:“是我不對,我認罰!”


    郎懷忙道:“唐兄並非刻意……”


    “不,夫人說得有理,是我該罰。”唐飛彥見著郎懷無事,便已然不在意,道:“不就是刷馬,你們給我留碗湯餅就是!”


    眾人鬧笑,唐狀元抹了抹額頭的汗,倒是一副灑脫模樣。


    李迅看了看天色不早,先行離開。魏靈芝等唐飛彥刷完馬,用自家馬車捎他迴府,才趕著宵禁前到家。


    夜裏陶鈞為郎懷把脈,笑道:“這一下倒因禍得福,爺肺經上淤積的都給打散,倒省了不少好藥。”


    郎懷想著近些日子裏愈發難喝的藥,便愁眉苦臉,道:“並非我嘴饞,是愈發難喝了。”


    陶鈞收了藥碗道:“苦口良藥,爺忍忍。”


    郎懷不過是一說,又拿起塊糖含著,含含糊糊道:“忙你的去吧。”


    打了半日馬球,這時候閑下來自然隻想去湯池裏泡著。蘭君已經拾掇好換洗的衣物,站在門口,道:“竹君她們還洗著,今兒我候著吧。”


    郎懷點頭,笑著站起身,和明達一起往湯池去了。


    解開束髮的郎懷,分明就是個俊朗的姑娘家。明達看著她頗自在的剝開皂角洗了發,又用根絲帶隨意綁著,而後雙手一攤,躺在水裏閉上眼睛,滿足著嘆口氣。這般灑脫自在的景象,明達看了許多遍,竟不覺得膩味。


    “阿懷,募兵一事怎麽樣了?”明達學著她的姿態也那麽躺著,果真覺得無比鬆弛舒泰。她起了心思,故意拿腳尖去撓郎懷腳心的癢癢。


    天不怕地不怕的沐公最大的死穴竟然是腳底板,她一邊笑嘻嘻躲開,一邊斷斷續續迴答:“嗯……還算順利……一……已經送了二百多……”


    明達步法隨郎懷而學,這下攻其不備,便在水底盡情施展,直讓素日裏威風凜凜的郎懷笑得幾乎岔氣。明達得意起來,頓時分心,被郎懷尋了機會,拿膝蓋壓住雙腳。


    郎懷蹂身欺上,捉了明達的素手,笑眯眯看著她,也不說話。明達反手掙出,以指做劍,半噘著小嘴,過起招來。


    兩個人一個研習多年實力雄厚,但不忍用盡全力,隻是見招拆招;一個悟性絕高,觸類旁通,短短幾年光景進步非凡。郎懷隻守不攻,漸漸落了下風,被明達連點四處要害,意思是你輸了四次啦。


    玩鬧了許久,隻聽得門外竹君扯著嗓子道:“爺,姑娘,該去夫人那兒啦。“


    兩人這才收招,互相看了看彼此狼藉的模樣,均忍不住笑出聲來。


    明皇既然身在芙蓉園,禦林軍各衛自然盡出精英,其中李進自然也在。但他領兵到了園外,倒是知道情理,先吩咐自己的八百騎武衛原地待命,才隻著布衣,跟著尉遲安幾人一同麵聖。


    恰好李遷也伴駕在旁,明皇一高興,便讓李進接了王妃同來消暑。


    這正中了李進下懷,他高高興興領旨,又道:“父皇,兒臣有件喜事要跟您說。”


    明皇一愣,問:“何事?”


    李進笑得慡快,道:“王妃有喜,她說什麽不滿三月,胎像不穩,便不願驚擾您。不過我看也就幾日功夫滿三月,便跟你稟報,咱們樂嗬樂嗬!”


    這果然是喜事,明皇當即命盧有鄰親自去收拾李進下榻的院子,還著人選好穩婆僕從,為那個還得一段時間才降生的孫兒做足準備。


    這夜裏,二人伺候完明皇,一同離開,李遷有意無意道:“看來還是王妃更和你口味。”


    李進哈哈大笑,道:“那個小丫鬟任什不懂的,玩過幾次著實無味。還是四哥割愛的那個好!”


    李遷不理會他露骨的話頭,壓低聲音道:“那件事進展如何?”


    “自然妥當。”李進心知他說的是什麽,還是那般不甚在意的模樣,道:“也是四哥你多慮,那些兵嘛,隻要記得本王是他們的主子便好。這點能耐,小弟我還是敢打包票的。”


    “不過老七到現在都沒挪窩,真病的不巧。四哥,此事不會有變吧?”李進隨口一問,李遷低聲答了兩句。


    二人話音漸漸被夏日的涼風吹散。不遠處荷香陣陣,快要端陽節了。


    第107章明宮徒留兒郎血(一)


    日子漸漸到了六月,沐公府上下透出些喜慶來。郎懷要及冠了,從此便是真正的成年,是郎氏真正的族長。


    這日她二人在尚子軒處一起閱讀西域傳迴的消息,叢滄瀾瑚忽而一心修佛,要閉關禮佛數月,將土蕃大事全部交由固城公主。這等驚世駭俗之舉自然引起些許大臣的不滿,但從信件上看,卻沒引起土蕃的動盪。


    郎懷放下信,揉著有些發脹的眼睛道:“我也著實猜不透這位贊普的想法。按理他不該這麽冒險。”


    尚子軒也參想不透,隻道:“多路探迴的消息,叢滄瀾瑚甚至為了討固城公主的歡心,殺掉了和其他姬妾生的兒子。立了固城的孩兒索爾為普光王,看樣子是作為繼承人的。”


    “固城姐姐定得叢滄瀾瑚的信任。”明達吃著葡萄,道:“她不會甘心,說不定想做女帝呢。”


    郎懷哈哈一笑,沒把這句玩笑話當真,隻道:“如今派給西域的軍餉糧糙應該是不會被動手腳的,咱們商行可以多賺點了。隻不知道薛帥如今駐紮在那個城裏,真是老狐狸。”


    三人說罷正經事,郎懷猶豫片刻,道:“尚姐姐,如今伯父昭雪,旖兒一個人在上官府裏周旋,你就放得下心?”


    尚子軒笑道:“自然放心。”


    明達拉住郎懷,道:“姐姐的心事我明白,沐公府未央居你想在哪就在哪,爹爹那裏我去說。”


    郎懷還待再勸,卻被明達掐了腰間的軟肉,隻得作罷。待到中午一起用了午膳,尚子軒神色倦倦,她二人才告辭離開。


    “你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明達跳起來捏郎懷的鼻尖,道:“尚姐姐不願恢復身份,一是為了繼續給你當家,二是不願嫁人。且不願嫁人才是正經,你以後可別再說了。”


    郎懷拿過她的小手,牽著她一步步走著,這才明白過來,道:“原來是為這個,難怪你說你去求情。我可真是莽撞。”


    “哼,你這哪裏是莽撞?是不解風情!”明達想起這呆子之前的蠢事,難免有氣,斜著眼道:“你就不知道避諱麽,非得惹竹君姐姐傷心。”


    這人有時候不管不顧,當著人麵就敢和她拉拉扯扯。明達雖然也不甚在意,但竹君對郎懷的心思誰人不知?明達心中難免歉疚。


    郎懷一時語竭,忽而停下腳步站定,雙目灼灼看著明達,道:“我不知別人是何等心思。我隻問你,若將來有人逼著我再娶,你願意麽?”


    明達嘆口氣,將手送進郎懷掌心,依偎過去,額頭貼著郎懷下巴,柔聲道:“怎麽會願意?”


    郎懷這才鬆口氣,微微晃著腦袋婆娑著明達光潔的額頭,又忍不住低頭去啄了一口,才道:“竹君是個好姑娘,我從來都知道她很好的。若我對她動心了,又怎能不知呢?她不願意離開,我也不忍心強送她走。不過你別擔心,她心直口快,不藏心事。我瞧她多數時候是快樂的,也算是咱們唯一能給的補償。”


    明達沒吭聲,隻淺淺應了下。郎懷幹脆收攏雙臂,摟在她腰間。“至於外麵說媒的,就不勞夫人憂心,我自會打發了去。”郎懷說了兩句俏皮話,而後難以抑製的憂心起來,道:“七哥的信一直未至,我隻怕有變數。叢滄瀾瑚禮佛一事來得蹊蹺,尚姐姐猜不透,我也猜不透。薛帥不會平白無故隱藏形跡,定是有了端倪。還有那事情一日不確鑿……”


    明達伸手捂住她的唇,溫柔笑道:“莫憂,見招拆招罷了。縱然天大的事情,咱們並肩而立,哪裏不是坦途?”


    郎懷握緊她的手,驕陽似火,眼前的姑娘一臉傲氣,眸中清澈如水,又濃稠似蜜。這些時日裏的煩悶一股腦全都丟到九霄雲外,郎懷擦了擦她臉上的汗珠,道:“走,迴延年殿。好在早間吩咐了讓準備好冰塊,你看你熱的。”


    豈料二人才歇下沒多久,江良就來了。郎懷沒拿架子,客客氣氣問:“江伯,什麽事?”


    若是有人拜訪郎懷,一般都由陶鈞應付。但今日陶鈞領命出城辦事去了,前院的一時間拿捏不住,報了江良。江良一看名帖,尋思片刻,聯想著長安城裏的傳聞,隻得來延年殿來。


    郎懷接過來一瞧,頓時明白。原來是益州章安仁章越,寫了帖子求見。郎懷見他的字跡浮華,就有些不喜,但還是遞給明達道:“見不?”


    明達點頭,“見唄。”郎懷聞言正打算起來,明達笑道:“何必起來?江伯,讓他進來,到這兒來。”


    “這……”延年殿名義上是郎懷的寢殿,用來會客似有不妥。郎懷卻笑道:“無妨,請他來吧。我記得他說他來拜訪了幾次,都被攔住。隻怕這位才子一肚子火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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