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醫院,他卻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躺在病床上的人,臉上、手上都有淤青,都是新增的傷口。


    她的一頭青絲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格外醒目,正如她此刻蒼白的臉。


    她精緻眉頭緊皺,顯然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她不是寧萌,而是沈雲溪。


    顧禦庭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遇見沈雲溪,仔細算算,她自從雙腿殘疾之後,就再也沒有在他麵前出現過。


    這是他當初的要求,隻因她作惡多端。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顧禦庭說著,便打算離開,卻未曾想,自己在轉身之際,手被沈雲溪拉住。


    「禦庭哥,別走……」


    顧禦庭擰眉,低頭看她,她還沒有醒,或許拉住他的手不過是她潛意識的動作而已。


    「禦庭哥,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別走……別走……」


    她無意識地喊著,攥著他手的力度愈發加大。


    顧禦庭還是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什麽也不說,就要轉身離去。


    「寧萌……寧萌很危險……」身後的她,忽然呢喃出這一句。


    「什麽?你說什麽?」顧禦庭猝然迴身,抓住她的雙肩,搖晃著她急急地問:「寧萌在哪裏?你快說!」


    偏偏沈雲溪此刻還處在昏迷當中,根本不可能迴答他的問題。


    沈雲溪在他的搖晃中,痛苦地呻吟一聲,恰好這時醫生從外麵進來,急忙將顧禦庭拉開,不允許他再搖晃沈雲溪。


    「顧先生,請您冷靜些,病人現在需要休息。」


    「她什麽時候能夠醒來?」顧禦庭急問。


    「大概要兩個小時。」


    「能不能快點?」


    「這個要看病人的傷勢情況。兩個小時已經很快了。」


    顧禦庭點頭,不再出聲,他轉身走出去,警察就在外麵等他。


    他問:「你們在哪裏發現她的?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


    警察說:「根據法醫所說,沈小姐的傷是三個小時以前的,我們順著線索去找,並沒有找到什麽,一切隻有等沈小姐醒來才能知道。」


    顧禦庭又問:「你們發現她的時候,她的身邊沒有其他人嗎?」


    警察搖頭說沒有。


    顧禦庭沒再追問,他抿了抿唇,在旁邊坐下來,等著沈雲溪醒來。


    兩個小時後,夜已經很深,四周寂靜,但流竄在顧禦庭周身的氣息,絕對不寂靜,甚至還帶了絲緊張和壓抑。


    好在沈雲溪的確如醫生所預想的那樣,醒來了。


    顧禦庭箭步衝進病房裏。


    沈雲溪在看到他的瞬間,眸裏綻放出喜悅與興奮的光芒,低低地喊了聲:「禦庭哥……」


    顧禦庭直接打斷她的話,「你見過寧萌?她在哪兒?」


    沈雲溪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低聲說道:「我見過她,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兒。」


    「你在什麽地方見過她?」顧禦庭有些激動,問這話時,他控製不住上前,。掐住她的肩膀。


    沈雲溪皺眉痛唿一聲,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禦庭哥,你掐得我好疼……」


    顧禦庭立即鬆開她的肩膀,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沈雲溪說道:「我這次出國,是陳嘉定陪我一起過來的,早上我和他在郊外散步,然後聽到唿救聲,我們感到很奇怪,就跟了上去……」


    「我們沒想到發出唿救聲的人是寧萌,當時我們沒敢輕舉妄動,但還是被發現了,後來嘉定為了救寧萌,也被他們帶走了。」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是一群人,兇神惡煞的,禦庭哥你快去救寧萌和嘉定吧,再不去的話,我擔心他們會出事!」


    沈雲溪抓住他的衣擺,急切地祈求起來。


    「帶我去你們出事的地點。」


    「好。」


    沈雲溪應聲,從床上爬起來。


    她似乎是忘記自己雙腿殘疾的事情了,身子一動,就直接從床上摔下來。


    顧禦庭想了想,終究還是她從地上抱起來放到病床上。


    她現在的傷勢,不適合移動,這點他知道。


    「禦庭哥,你不用為難,我沒事的,比起寧萌和嘉定的安危,我這點傷不算什麽。」


    顧禦庭沉默一秒,道:「你辛苦一點。」


    世間沒有誰的命比誰更加珍貴,也沒有誰有資格要求別人為自己在乎的人捨身冒險。


    顧禦庭哪怕再痛恨當初沈雲溪對寧萌的所作所為,他也沒有資格這樣要求,但為了寧萌,他現在沒有其他選擇。


    「我會讓醫生跟著一起走的。」他如此說道。


    言外之意便是,他會確保她的安危。


    沈雲溪唇角彎起一抹蒼白的笑容,「禦庭哥不用對我這麽見外,當初我做錯了很多事情,現在能有機會彌補,我很高興。」


    顧禦庭抿唇,出去安排車子以及隨行的醫生,最後將沈雲溪抱到車上坐下後,他們便出發了。


    隨行人員自然還有警察。


    他們按照沈雲溪指定的路線,來到郊外那棟廢棄的別墅,下車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一陣荒蕪的氣息,似乎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手電筒的光芒照過去,甚至還能從周圍看到幹涸的血跡。


    沈雲溪坐在輪椅上,輪椅被抬下來,顧禦庭在身後推著她。


    「禦庭哥,我總覺得這棟別墅有古怪,興許有什麽地下室,我們可以找找看。」


    「為什麽這麽說?」


    「我被打倒在地,即將陷入昏迷的時候,好像看到他們從那個方向走去了……」沈雲溪指著一個方向,如果這棟別墅完好的話,她所指的方向應該是客廳電視牆的方向。


    警察們聞言,小心地走過去,拍打著牆壁或者查看周圍的境況,在各種別墅裏,有地下室、密室什麽的,倒是很正常。


    顧禦庭看著他們的動作,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一個花瓶上,他眸子眯了眯,徑直走過去,輕輕轉動花瓶,就看到電視牆動了。


    一個很小的入口出現在眾人的麵前,電筒的光照過去,看到的確有條石梯通向下麵。


    顧禦庭二話不說便要下去。


    「禦庭哥?」沈雲溪喊住他。


    「什麽?」


    「恐怕下邊危險,也許會有埋伏。」


    「那又如何?」


    沈雲溪抿唇,「禦庭哥也帶我一起下去吧?」


    顧禦庭深深看她一眼,道:「不用,你在外麵等著就行,警察和醫生會保護你的。」


    說完,他拿著手電筒就走下去了。


    刺鼻的血腥味兒,和一股黴味瞬間刺進他的鼻息裏。


    他皺皺眉,繼續前進。


    幾個警察跟在他的身後,反應和他差不多。


    走了九個階梯的樣子,就到了轉角處,再往下走九個階梯,下邊就是寬闊的地下室。


    但他們沒有嗅到一點人氣兒。


    光線所到之處,他們看到了斷裂的繩索、沾染地麵的鮮血,還有雜亂的腳印。


    之後便再也沒有什麽了。


    「這血跡留下的時間不長,應該是早上留下來的。」警察說道。


    他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寧萌可能在這裏出現過,然後又被帶走了。


    顧禦庭始終擰著眉,他的目光緊鎖地上雜亂的腳印,甚至拿出手機拍下來,而後便轉身離開。


    「顧先生,您有什麽發現嗎?」警察問他。


    顧禦庭搖頭說:「沒有。」


    從地下室出來的時候,沈雲溪正在焦急地眺望著地下室出口。


    「怎麽樣?禦庭哥有什麽發現嗎?」


    顧禦庭道:「他們已經走了,這裏隻不過是他們的臨時落腳點而已。」


    「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除了寧萌之外,嘉定也在他們手裏的。」沈雲溪急得哭了出來。


    顧禦庭沒有迴應她,轉身對警察說:「這是條難得的線索。」


    「我們會繼續追蹤下去的,實際上,在下午我們發現受傷的沈小姐之後,就有安排同事去追蹤了。但對方十分狡猾,目前還沒有下落。」


    深夜十二點,顧禦庭送沈雲溪迴到醫院裏。


    因為出去這一趟,她的傷勢又嚴重了些。


    她很自責地說:「都怪我,當時暈倒過去了,否則我可以及時通知你們的,禦庭哥,對不起,都怪我沒用。」


    「不用自責,即使你及時通知,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們也未必在原地等著我們。」


    「禦庭哥,如果不出這件事的話,明天該是你和寧萌的婚禮吧?」


    顧禦庭此時哪有心思去想什麽婚禮的事情?他隻願寧萌能夠安全!


    兩人相繼沉默一會兒,沈雲溪再次說道:「禦庭哥,我們都以為寧萌在柏林,可是有沒有可能,現在寧萌已經被帶迴國內去了?」


    「什麽意思?」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顧禦庭眉頭微蹙,沈雲溪說的這個可能性的確很大。


    今早在柏林,現在也的確可能已經在迴國的路上了。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收到任何威脅,家裏也是一樣,那麽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麽?


    如果對方的目的是自己,那麽此刻那夥人在國內,也是很正常的。


    可主要問題是,他不知道那夥人綁架寧萌的目的是什麽。


    他皺眉沉思著,手機忽然響了,有簡訊進來,是厲採薇。


    她說:「你在柏林?因為寧萌的事情對吧?到陽城來,我們談談婚禮的事情。」


    「怎麽了,禦庭哥?」


    「是厲採薇!」顧禦庭緊握著手機,語氣和眸光一樣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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