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萌但願是自己想太多了。


    管家剛要帶她進去,她抬頭就看見白慕謙迎麵走來,他像是一晚上都沒睡了,十分憔悴。


    寧萌跟著他走到無人的地方,著急地問:「你和花花怎麽迴事?她為什麽會離家出走?」


    「她……沒有離家出走。」白慕謙迴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情,雙手緊握成拳。


    將沈青花從陽城接迴來之後,他看著她,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因為她出事實在太久,久到他曾一度絕望無比。


    所以看著她的時候,濃烈的感情怎麽也控製不住。


    但他行事一直很小心謹慎,可前天晚上,他和沈青花在房間裏……


    他們的爸媽沈誌幹和毛曉曼忽然闖進來,親眼看到了他們抱在一起擁吻的畫麵。


    沒有什麽可隱瞞的了,他當即就向父母承認自己對沈青花的感情,本來他和沈青花都以為,這次沈青花死裏逃生,父母畢竟失去過她一次,體會過失去愛女的痛楚,應該會更加在乎她的性命,而不是沈家的聲譽。


    但是他和沈青花都想錯了,在父母以及一眾親人的眼裏,他和沈青花的幸福根本不及沈家的聲譽重要。


    當時他和沈青花跪在沈家的祠堂裏,一家老小或站或坐在旁邊,像是判官似的,審判著他們,每個人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就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當真是亂……倫似的!


    時隔兩日,白慕謙還記得,父母站在自己麵前時,是怎麽說的。


    他們說:「白慕謙,枉我們沈家養了你二十七年,你就是這樣迴報我們沈家的嗎?你這是要讓沈家名譽掃地啊!你們難道忘記了,你們兩個是兄妹!」


    「青花頑劣也就算了,你身為哥哥,居然和她作出這種事情來,你讓別人怎麽看待我們沈家?以後沈家在北城,還有什麽臉麵見人?!」


    句句鏗鏘,字字誅心。


    他抬頭,看向父母,說道:「爸媽,我愛青花,很久以前就已經很愛她了,我和她不是親兄妹,我們相愛並沒有錯!」


    沈誌幹氣極,一個巴掌甩下來,他的臉頰頓時紅腫,但他跪著的身軀卻並沒有一丁點歪斜!


    沈誌幹氣急敗壞地道:「外人誰知道你是我們沈家的養子?在所有人眼裏,你們就是兄妹,是兄妹就不能在一起!你現在還說你們沒有錯,難道養了你二十七年的我就有錯嗎?!若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讓你在大雪裏自生自滅!」


    是的,白慕謙是他們在一個雪天的垃圾桶旁邊,撿迴來的。


    毛曉曼哭起來,說道:「慕謙啊,你怎麽這麽糊塗?你是沈家的養子,隻有我們內部人知道,在外人眼裏,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兒子啊。而且,你爸爸和我,從小到大就將你當成親兒子看待,你怎麽能夠如此誅我們的心呢?」


    撿到白慕謙的時候,他還在繈褓中,不管是生日還是什麽宴會,沈家一致對外宣稱,他就是親生兒子。


    就算現在對外宣傳,說白慕謙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外界的人也隻會認為,沈家出了這種事情,才會扯謊說他是撿來的。


    沈青花忽然問:「爸媽,不管我和哥哥如何相愛,你們都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的,對嗎?」


    沈誌幹開口道:「我寧願你死了,也不願意你們在一起!」


    沈青花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道:「可我是真的愛哥哥的。」


    話語間,充滿了濃濃的無力感。


    「愛?愛情能當飯吃嗎?你和慕謙鬧出這樣的醜事,要是讓外界人知道了,別說沈家的名聲不保,就連慕謙的前途都會受到影響!」


    說著,沈誌幹氣血上湧,又是一個巴掌打下來,直接打得沈青花嘴角出血,「告訴你們,就算你們死了,我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沈誌幹說完,拂袖離去。


    沈家的一家老小也跟著搖頭嘆息,紛紛離開。


    祠堂裏,隻剩下他們兩個還在跪著,白慕謙抬起她的臉,看到她被打腫的臉頰,嘴角抽搐著,竟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她的眸子裏蓄滿晶瑩的淚水,「哥,爸爸媽媽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允許我們在一起嗎?」


    「青花,一個人隻有一次人生,我們不應該被他人所左右,我不會放棄的,一輩子都不!」在軍營裏,在各種任務中,他看到了太多的生死,早已經不在乎外界的眼光。


    他擦幹她眼角的淚水,說道:「放心吧,不管發生什麽,都有我扛著,嗯?」


    之後他們被罰跪在祠堂裏,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她有些支撐不住了,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哥哥,其實我忽然覺得,一輩子當你妹妹也挺好的。」


    她笑了笑,解釋道:「都說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才是烙印心口的硃砂痣,當你的妹妹,你就一輩子都不會得到我,這樣你就會愛我一生一世,對不對?」


    他皺眉,摸著她的臉說:「瞎想什麽呢?我隻想要你,一輩子都是。」


    沈青花沒有再說話。


    中午的時候,她完全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他將她抱出祠堂,送迴房間裏,將她安置好之後,才繼續迴到祠堂裏跪著。


    有家裏人看著她,他對她的安危不擔心,隻是沒想到,昨天半夜,卻得到她離家出走的消息。


    她什麽都沒有留下,也什麽都沒有帶走,手機關機,靜靜地躺在書桌上,隻是人不見了。


    沈家很快派人出去尋找,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白慕謙將情況大致告訴了寧萌,「青花她不是離家出走,她是被逼的。」


    寧萌心口發澀,找不到話來安慰白慕謙,隻覺得沈青花的父母簡直太……


    不知道怎麽說,就是覺得很失望,很憤怒!


    這時一個傭人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道:「白少爺,不好了,夫人在小姐的房間裏,找到了小姐留下來的遺書。」


    遺書……


    白慕謙和寧萌立即向著沈青花的房間奔跑而去!


    剛到門邊,就聽到裏麵傳來毛曉曼的哭泣聲,一個勁兒地說:「這孩子怎麽就想不通呢?沈誌幹都是你,是你逼死了我們的女兒!」


    白慕謙和寧萌衝進去,就看到毛曉曼手裏拿著一封信,他走過去二話不說,就從對方的手裏將信拿過來。


    寧萌也跟著走過去看,內容很簡短。


    「親愛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我已經離開了。我知道,我的存在給你們帶來了痛苦,既然如此,就讓我來結束這份痛苦吧,也許離開才是痛苦的結束,幸福的開始。請相信,到達另外一個世界我,仍舊愛你們。還有,慕謙哥哥,請繼續當那個我敬佩喜愛國民軍人,你是我永遠的英雄。沈青花留。」


    簡單而不煽情,有的隻是解脫之後的放手!


    白慕謙攥著紙張的手都在顫抖,喉頭上下滾動著,他此刻忽然明白,她為什麽跟他說,得不到的一輩子才會被放在心上,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可是青花,我不想做你的英雄,我隻想讓你一輩子都在我身邊。


    毛曉曼還在哭泣,沈誌幹沉著臉不說話,寧萌則一臉不可置信,她的沈哥哥那樣聰明大膽又堅強的人,居然自我了結了生命?


    怎麽都無法相信!


    「慕謙?!」忽然,毛曉曼一聲驚唿劃破耳際,寧萌扭頭,就看到白慕謙直挺挺地往後倒去,眾人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他就已經「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快,快快叫救護車!」沈誌幹吼道,瞬間,沈家亂成了一鍋粥!


    是夜,寧萌站在醫院的病房裏,看著窗外的窗子,明明是夏天,她卻覺得冰冷無比。


    沈青花走了,而白慕謙暈倒了,毛曉曼哭成了淚人!


    每個人都受了傷,可是到底是誰錯了呢?


    錯在沈誌幹夫妻,在當年收養白慕謙的時候,沒有對外宣傳他隻是個養子?大概那個時候,他們沒有表明這一點,隻是想讓白慕謙有個美好的童年吧?


    那錯在他們多年前收養了他?可若是不收養,大概他已經死了,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和沈青花遇見。


    是啊,不遇見多好,寧萌此時就希望,沈青花沒有遇見過白慕謙,這樣她就能長命百歲了,不會遭受這麽多痛苦。


    可如果這樣的話,她的幸福快樂是不是也會跟著打折?


    ——花花,你在哪裏啊?你隻是和我們開玩笑而已對不對?我不相信你真的會自殺,我不相信!


    寧萌捂住自己的臉,在床邊蹲下來,再次泣不成聲。


    當天夜裏,白慕謙還沒醒來,寧萌就生病了,迷迷糊糊地住進了病房裏,顧禦庭聽到消息,就從陽城趕了過來,天亮的時候才到。


    他自然也知道了沈青花的事情。


    顧禦庭也是無限唏噓,真沒想到,好不容易從生死邊緣迴來,迎接白慕謙和沈青花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他在寧萌身邊守了一會兒,看到她即使睡著了,還是有淚水流出眼眶,知道她肯定是傷心透了。


    他俯身將她抱進懷中,親了親她的眼角,「小倔強,不要難過……」


    寧萌忽然睜開眼睛,歇斯底裏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顧禦庭,再也沒有花花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沈青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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