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真會威脅人,這般蠻橫耍賴的行徑是哪裏學來的?可會把菩薩都氣死。


    可一想到他的初衷也是不想她離開,她無法對他生氣,反而心中還升起絲絲不該存在的甜蜜。


    前生被元奕綸重重傷害,她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起漣漪,但是,此刻他已經超越了元奕綸在她心中的位置,這一世她想好好做元奕綸的妻子、好好維繋他們夫妻情分的心思也被動搖了……她,知道自己愛著他。


    然而,她卻不能聽從心裏的聲音,不能答應做他的娘子……


    這一夜,她在外間又是輾轉難眠,直到卯時天色微白,燭幹火也滅了,她才起身走到小院子裏,原想醒醒腦子,不料卻有個人由身後摟住了她,教她渾身一震,他是何時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後的?


    她知道身後的人是貔貅,他的氣息太過熟悉,自己怕是永遠忘不了了……


    「我知道你睡不著,我也一樣。」


    她感覺到貔貅那堅實的臂膀和溫暖的胸膛正緊緊的摟住自己,他的氣息不斷吹拂在她耳際,他開口了,聲音滿是受困於情的沙啞。


    「卿兒……我的卿兒……你當真要棄我於不顧去嫁人嗎?嫁做人婦之後,你真能安心嗎?若是再也見不著我,你當真不要緊嗎?他日要是聽到我死於非命,你能無動於衷嗎?還有,若我娶了旁人,你能不痛不癢嗎?我若孤寂一生終老,你能不為我心痛嗎?若是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麽我便放你去嫁人,若是有一個答案是否定的,表示你心中有我,那麽我便決計不能由著你去嫁別人!」


    他說得堅決,令她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千迴百轉,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


    想到隻有月影伴隨他的孤寂身影,她的心就會緊緊一縮。


    他真給她出了個難題,在如此心境下,她如何能好好嫁人?


    「說不出來了吧?」他滿心歡喜地說:「這表示你心中有我!否則你為何會擔心我?為何要對我如此好?為何救我照顧我,為何做飯給我?幫我做衣納鞋換藥煎藥?還幫我躲避官府的追兵?」


    他好似得到了莫大鼓勵,將她整個人扳過來麵對著自己。


    宮湄卿看到他灼熱的眼神,心慌的低下頭去,分辯道:「救你是我師傅的決定,我也隻是聽從師傅的指示照顧你而已,煎藥、做飯那都是碰巧而已,是無心的……」


    「無心便是本意,你不知道嗎?」他抬起她下巴,柔情迫人的看著她。


    「歪理。」說著又低下了螓首。


    他可不容她逃避,再度挑起了她的下巴。


    他直直地看著自己心尖上的那個人雙眸湧著霧,瞬間心裏一陣激蕩,忍不住柔情萬千地道:「傻丫頭,我都說要你做我娘子了,你哭什麽?是怕毀婚會叫爹娘責難嗎?還是對方會要你家賠償?你不必擔心,一切有我,我都會給你解決。」


    「不,你不會懂,你解決不了的……」她吸了吸鼻子,眨著眼睛,但眼裏很快又蓄滿了淚。「你忘了我吧!求求你忘了我,就當做沒見過我這個人……」


    「胡鬧!我為何要忘了你?為何要當做沒見過你?」貔貅斥責道,更摟緊了她,蹙眉問道:「難道你能當做沒見過我這個人,將我忘掉?」


    宮湄卿深吸了口氣,抬著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我能。」


    他被她的違心之論激起了澎湃狂瀾,突然收緊了手臂,猛地低下頭攫住了她冰涼的櫻唇,用力又貪婪的吸吮著她的唇。


    宮湄卿的心狂亂不已,幾乎是沉醉在他的雙唇之中了,她熾熱的心跳也泄露了她心底真實的意念,連他是何時離開她的雙唇都不知道。


    他吻了她好久,之後又將她的頭緊壓在自己胸前,讓她聽他的心跳聲是那麽強而有力,彷佛在告訴她隻要信任他便成。


    「聽到我的心跳聲了嗎?」他大掌輕撫著她秀發。「這心,為你而跳,若是你嫁給別人,它便不跳了。」


    一陣晨風吹過,宮湄卿頓時清醒了過來。她想推開他,奈何力氣太小,非但沒推開,反而令自己跌入他懷裏,隻能徒勞無功地伸出手抵著他的胸口。


    「你還要抗拒到什麽時候?」他深深的望入她眼底,盡管思索了一夜,他仍不明白她在想什麽,自己不是擺明天塌下來有他頂著,為何她一直不肯鬆口她心中的人是他?還硬是說要嫁與他人?


    是了,因為他是「刺客」,所以她壓根認為他沒有能力解決她的親事,認為他隻是在空口說白話是吧?


    他的視線凝聚在她臉上,認真無比地說:「卿兒,你聽著,我並非刺客,來曆與出身都能令你驕傲和堂堂正正,不輸給任何人,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再等我一段時間,我必定都告訴你。」


    宮湄卿也是有口難言。


    不管真實身分的他是什麽人,是權貴之家也好,是富家子弟也罷,又怎麽鬥得過堂堂榮親王府?


    但她無法告訴他,自己的婚配對象並非她所說的獵戶,而是尊貴的榮親王府世子,因為這麽一來,她也必須吐實自己並非小戶之女,而是高門貴女。


    「無論你說什麽都不能令我動搖,所以你死心吧,快放開我……」


    他的一片情懷瞬間被她降到了冰點,他不覺加重了語氣。「你真要如此固執?」


    她點了點頭,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堅毅之色。


    瞬間,彌漫在兩人之間的是僵滯。


    貔貅的眼眸透出暴戾的冷光。


    來真的?難不成她心中當真沒有他?


    思及這個可能性,他的唿吸逐漸急促,同時也鬆開了她。


    他終於放開她了,宮湄卿感到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濃重的失落,她想永遠靠在他的懷中,這份感受她騙不了自己……


    「數到三,若你不開口挽留我,我便走。」他還算冷靜的看著她,但他目光深沉得令宮湄卿心顫。「誠如你所說,你師傅並沒有說我不能走,腳長在我身上,我自然可以離開。」


    宮湄卿望住他,牙一咬。「那麽不必數了,你走吧,我沒資格留你。」留他,隻是令他傷得更重。


    「我偏生要數!」貔貅冒火地吼,他豈是會乖乖聽話的那一個?她不從他願,他便要唱反調。


    宮湄卿心底是一片無言,不禁露出苦笑。


    他好幼稚,好任性,好無賴,可是自己偏偏被他吸引。


    她索性閉起了眼眸,免得被他如火如冰的雙眸幹擾,須臾,耳畔聽到他慢慢的喊道——


    「一——二——三——」


    宮湄卿轉身進屋,表示自己不在乎,對他毫無留戀。


    過了許久,院子裏真的再無半點聲響,他也沒進屋來。


    難道他真的走了?


    帶著忐忑的心,她慢吞吞的一步三挪走到了院子裏,已不見貔貅的身影。


    失落已不足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她在小屋等了三天,他沒有迴來。


    這三天她度日如年,也曾懊悔將他逼走,但很快又告訴自己她做得很好,沒一會兒又因思念而懊悔,如此反反複覆情緒不定的度過了三天。


    自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這一別,會是永遠嗎?


    儍了,再見到他又如何?自己根本什麽也不能為他做。


    第五日,她越等越心慌,心裏充滿了不祥的感覺,然後越等越害怕,越等越焦急,覺得他一定出事了,不知道又中了什麽劇毒,此刻正渾身是血的倒在某個無人的地方奄奄一息……


    宮湄卿猛地被惡夢驚醒,恍恍惚惚之間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但她不敢相信,以為是在夢中,她不敢出聲,怕夢會消失。


    她雙眼眨也不眨的瞪著房門,一顆心繃得緊緊的。


    房門被悄然打開來,下一刻,門簾打起,伴隨著夜風,燭火忽明忽滅,一道頎長的身影悄然進入,她看到了思念的人……


    她的眼眸迷離,看著貔貅大步走到床邊。


    她不由自主的抬眸看著他,吞了口唾沬.「你又中毒了嗎?」


    「以為我是有求於你才會迴來嗎?」他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她。「我是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她迷惑的抬眸看著他,微微一愣。「什麽?」


    他蹙眉。「你有等我嗎?若你迴答有,我便留下來,若是沒有,我馬上就走。」


    時至今日,宮湄卿還能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嗎?她更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成為元奕綸的好妻子,因為她心中有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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