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同學怎麽理解這句話?”


    “就……慕越吧。慕越,叫你呢,怎麽還不站起來?”


    慕越磨磨蹭蹭地起來,試著開口卻依舊講不出話。


    老師站在講台上與他對望,整間教室幾十號人與他對望,令人窒息的半分鍾過後,季輕沒忍住笑了一聲,往後靠在椅背上抬眼看他。


    慕越惱怒地推他一把,眼神示意他別幹坐著看熱鬧。


    季輕這才慢悠悠地舉起一隻手:“老師,慕越嗓子痛講不了話,我來替他吧。”


    下課鈴聲響,卷王陣營行動起來,堵著老師不讓走挨個答疑解惑,躺平陣營也行動起來,腳步飛快去食堂搶飯。


    季輕卻不屬於這兩個陣營之間,他轉悠著看了慕越半晌,充滿憐愛意味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隻是七八天不見而已,慕越越你是不是跟女巫許願了?”


    慕越拍開季輕的爪子,沒聽懂,疑惑地瞥他一眼。


    季輕笑眯眯地問:“拿你的嗓子換了什麽,怎麽變成小啞巴了?”


    慕越踢他一腳,無聲罵道:“你才啞巴。”


    教學樓外,雨還在下。


    季輕是個惹人著急的慢性子,慢悠悠地撐起傘,慢悠悠地走在小徑上,慢悠悠地與迴頭望過來的很多雙眼睛對視。


    慕越跟在他身後,正琢磨著要不要在背後戳他一下,季輕似有察覺般迴頭。


    “對了,妲己跟我說你和齊臨分手了?”


    慕越一愣,縮迴手,很輕地眨了眨眼睛。


    季輕倒不是來勸和的,他和陳答不同,和別人的交際大都停在表麵,很少深入,即使與慕越相熟,也不會輕易置喙他的決定。


    慕越猜到季輕或許有話要和自己說,但他一路上都沒有開口,非常沉得住氣。


    慕越想問也問不出話,索性跟著一起迴宿舍衝感冒藥喝。


    慕越裝了熱水迴來,季輕這才走過來,一臉正經地開口:“我就是想提醒你,你的視頻賬號和朋友圈裏,很多齊臨相關的內容都是公開、所有人可見的。現在你和齊臨是分手了,可是很多人默認你們倆還是一對,不想造成誤解的話,你最好簡單說明一下。”


    慕越點了點頭,明白季輕說得沒錯。


    上次直播之後,他的後台消息比平時多了一倍,都是在關心他和齊臨的感情問題,給他講笑話講自己的小故事,希望他們早日和好。


    甚至還有人剪輯了他和齊臨互動片段裏所有的心動瞬間,祝福他們永遠相愛。


    慕越翻了幾條就沒再往下看,他知道自己錯了。


    過去他一心一意以為齊臨和雲姣會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人,哪能想到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別人,都變得那麽快,叫他措手不及。


    他和齊臨綁得太緊了,暴露在別人眼裏的也太多了。


    而這樁樁件件的碎片,被人看在眼裏的和他自己切身體會的,怎麽會一樣?


    第56章 (二更)


    隻說這些話,季輕沒必要把自己帶迴宿舍裏來。


    慕越奇怪地看向季輕,正與他打量自己的目光撞在了一塊兒。


    “越越,”他問,“你什麽時候買了陸端寧的同款衣服?”


    慕越一愣,攪拌衝劑的手頓住了,臉上卻沒有驚詫,眼瞳忽閃了幾下,有些微妙地移開了視線。


    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季輕看到他神情奇怪,敏銳地察覺出這事好像不是“恰好穿了同款”這麽簡單,垂眼問:“你知道啊?”


    慕越猶豫著點點頭。


    他便笑了,“陳答跟我說陸端寧進你的手作社了,你和他還很熟……我本來不信的。”


    雖然清楚了自己這一天裏居高不下的關注度從何而來了,可是


    慕越握著玻璃杯,無意識皺起鼻尖。陸端寧是個名人沒錯,可也不至於穿他一身衣服都這麽引人注目吧?上麵也沒寫他名字啊。


    他摸出手機,打字問季輕:


    [你們怎麽看出來的?]


    季輕眨了眨眼睛,還未迴答,陳答推門進來,目光無意掃過慕越,定在身上,隨即盯緊不放了。


    他沉默幾秒,語氣詭異:“慕越越,你是不是真被你的榜一富婆包養了?”


    慕越握著杯子喝藥,聞言差點嗆進嗓子眼裏。


    他捂著胸口咳嗽,陳答卻一臉不忍直視,搖頭道:“我知道人分手之後都會傷心一陣子,可你也沒必要這麽自暴自棄吧?”


    “嗯。”季輕點了點頭,煽風點火道,“還是同時喜歡你和陸端寧的富婆,相當博愛。”


    慕越:“……”


    他聽不下去了,惱怒地瞪了他們一眼。


    季輕這才裝模作樣地過去捂陳答的嘴,訓斥道:“說得什麽話,越越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陳答翻了個白眼,接話道:“是啊,絕對不是那種三心二意見錢眼開的人,他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純潔高尚的美好品德。”


    季輕:“說的沒錯。”


    慕越:“……”


    兩分鍾後,慕越怒氣衝衝過去,一人踹了一腳打斷他們的一唱一和,這才有人為他答疑解惑。


    陳答說:“你沒刷到過陸端寧路演活動的照片?上熱搜那一場,和越越你穿的是同一身。”


    慕越:“……”


    “還有我們學校表白牆,每天都有他的照片掛出來問穿的什麽牌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陸端寧私服牆。”


    慕越不信邪,打開久違的微博,大數據正好把陸端寧的私服站推送到他的首頁。


    照片裏,陸端寧拿著麥低頭輕笑,燈光晃在他的臉上、身上,還有那件該死的粉黑拚接長袖t恤上。


    胸口一朵卡通小花和慕越身上那朵一模一樣,正遙相對望。


    慕越頓時頭大如鬥,直接翻衣櫃把這身衣服換了下來。


    季輕望著他急切的背影,好笑地寬慰道:“你又不是第一個和他穿情侶款的人,怕什麽?”


    陳答也說:“也不是第一次和別人穿情侶裝了,怕什麽?”


    簾子掀開一角,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迎麵砸到陳答臉上。


    陳答接住,低頭一看,是個橡皮擦。


    陳答:“……”


    “他急了。”季輕慢悠悠地說。


    今天晚上手作社有社團活動,慕越借口有事,再一次全權交給陳答負責。


    陳答不滿極了,質問慕越:“大哥,我倆到底誰是社長?”


    慕越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滿臉無奈,仿佛寫著“我都啞了你還想我怎麽樣”。


    陳答遲疑了一瞬,下一秒,慕越抓起書包就跑。


    “我靠,你跑什麽?”陳答追出去喊,“下個星期你必須來!”


    慕越往後揮手,遠遠地比了個“ok”。


    慕越坐在桌前,認認真真給直播間標題取名


    【嗓子痛今天說不了話,錄個不張嘴的reaction】


    身殘誌堅,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有事業心過。


    可是有些事情早晚要有個結束,比如播放量居高不下的情侶vlog,再比如後台數不清的勸和私信……


    他和齊臨的關係到此為止了,那過去營造的親密幻覺也不必再留。


    不如趁早做個了斷。


    慕越輕輕吐出一口氣,朝直播間的觀眾揮了揮手,室內燈光明亮和煦,落在他清越的眉目間,笑意一如既往。


    【越越晚上好呀】


    【嗓子痛還要堅持直播,把感動打在公屏上】


    【誰在感動?他連嘴都懶得張,敷衍我們的花樣越來越多了】


    【慕越越不說話你re個什麽玩意?】


    雖然說不了話,但慕越打字的速度飛快,“劈裏啪啦”就是幾行


    [大家晚上好]


    [扁桃體發炎,不是故意的,不想看我就下播去睡覺了]


    [re我自己的視頻,不是怪我三周年沒動靜嗎?現在補上了]


    【有些人冷靜一點,下播睡覺這種缺德事主播真的幹得出來】


    【越越上次就說自己感冒了吧?那天都還能說話,怎麽今天還更嚴重了?】


    【啊,心疼越越[抱抱]感冒不能拖的,有沒有及時看病吃藥啊?】


    【居然真的有三周年誒[開心]】


    【好敷衍的三周年】


    【不是,怎麽就三周年了?一周年和二周年被慕越越吃掉了?】


    慕越托著臉看了會兒彈幕,理智氣壯地無視了反對的聲音。


    他點進自己主頁,篩選了一下時長,播放量從高到低排序,點進第一個視頻裏。


    是【聖誕節係列】的第一期,那天雲姣和家裏吵架,一怒之下離家出走,找上了慕越。


    慕越也沒地方留她,隻能由三個人裏唯一一個成年人齊臨同學出麵,在酒店訂了一個套房,陪雲姣過聖誕。


    雲姣那時候才十五歲,大小姐脾氣比現在還嚴重,嫌棄酒店不是五星,房間檔次太低,好不容易願意將就住了,又不同意慕越和齊臨離開,哼哼唧唧地讓慕越陪她寫作業,齊臨給她訂大餐。


    慕越還沒來得及感慨大小姐離家出走居然背了一書包作業,先聽到齊臨冷淡的聲音:“就一張床,陪你了我們倆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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