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站在那邊千年萬年,隻等她迴眸一顧。


    鄭泠竹緩緩站起身來,向他走去。麥田的香氣襲來,滿眼中的天光隻看得見他一人。她越走越快,最後飛奔了起來,髮髻上的玉釵滑落,長長的發在身後飛揚。她滿心滿眼歡喜漲得酸酸澀澀,卻發不出一聲。


    千山萬水,他隻為她而來。


    那抹嬌美的身影如蝶一般撲入了那清清冷冷的男子懷中。兩人緊緊相擁,天地間的光明仿佛在那一剎那也為之黯然失色。


    “阿弦……”鄭泠竹笑著看著他,眼中晶瑩的淚簌簌滾落,“你終於來了……”她微微顫抖地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有淚落在他的臉頰邊,令他心中深深動容。


    “是的,我來了……”顧望弦猛的深吸一口氣,深深地迴吻住她的唇。天地仿佛在那一刻遠去,所有的愛恨與恩怨糾纏就在這一刻統統遠去。天地靜謐,隻能聽見風聲簌簌,麥田芬芳。


    ☆、隱憂酒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詩經·邶風·擊鼓》


    【一】


    城外的官道上蹄煙滾滾,一身戎裝的唐尋正騎著駿馬走在行軍之首,馬上的他一身長袍銀甲,手中握著支長槍,麵上冷漠。


    他身後是邊塞十萬疆土,衰枝枯草連延腳下,鷹鷲還在不遠處啄食死屍。頭上的紅纓頭盔正閃著日耀,他望著高空的日頭擦了一把汗,還有兩裏路可到驛站休息。


    “駕!”官道旁的林道上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一聲聲的策馬嬌聲由遠及近。


    “前麵的!給我停下!”一名容姿絕艷的女子駕馬攔在了唐尋的前頭,三千潑墨絲被高高的束在頭頂。淡掃煙眉下的秀目側掃著麵前的一萬精兵,勒馬的韁繩在手中緊緊一拽,朝著那一身銀甲的唐尋而去。


    那士兵見有人攔路,以為劫客搗亂,連忙掏傢夥迎戰。隻聽到自己的將軍冷冰冰的吼了一聲“慢”,便收起傢夥看戲。


    “你找死嗎?”唐尋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這般貿貿然攔軍隊,他還是頭一迴見。


    就不怕被射成馬蜂窩?


    曲纓禾駕著馬走到他身邊,笑道:“區區幾百支明箭還傷不到我!”


    唐尋臉色一黑,沉聲道:“傳令下去,等下過站不停,全速趕往漠北!”說完又望著笑意盈盈的曲纓禾——


    “邊塞寒峻,還是請姑娘迴去吧!”


    曲纓禾被這鬼天氣凍的抹了把鼻涕,而後忍著風沙抬頭看他,“將軍,我是奉皇上旨意特來助將軍破陣殺敵的。”


    唐尋冷峻的麵上挑了挑眉,聖旨三天前就到了他手裏,當時他還嫌曲纓禾這名字女氣,沒想到居然還真是個女子。


    真是活久見,皇上居然派了個女子前來助他打仗。


    曲纓禾提了個布包,身上隻裹了一件薄衫,她見他直直瞧著自己,以為他覺得自己穿得單薄要將披風給她。等了半晌,卻聽那人道:“曲姑娘可想好了,戰場不比擂台,若是輸,便是死。”


    曲纓禾一怔,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質疑自己的能力。當下長鞭破空,她猛的甩鞭過去纏上他手臂。


    唐尋皺了皺眉,暗道這女人自不量力,欲揮開,卻發現手臂上竟然使不上力來,眨眼間他已被她拉下了馬。


    曲纓禾收鞭,提身上馬,一隻腳屈在馬背上,笑的得意洋洋,“將軍,馬背上也不是擂台啊!”她衣裾翻飛,眼眸清亮,低下頭朝他叫喊時,萬裏風沙狂妄都不及她颯爽。


    唐尋怔了怔,看著她那倨傲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他收了銀槍,看她在用手帕抹著鼻涕,忍不住彎了嘴角。


    “曲姑娘英勇,若不嫌棄,隨本將迴營喝碗熱酒吧!”


    曲纓禾跳下馬拍拍他的肩,“早如此不就好了,我都快被凍死了!”


    大魏將士驍營,帳中帳外全是清一色的男人,還有幾隊軍兵光著膀子在營中操練。曲纓禾看到時便瞪大了眼,邊看還邊感嘆身材真好。唐尋咳了咳,入帳命人拿酒。


    穆延承進來時先是愣了愣,而後立即行禮,“副將穆延承,見過姑娘。”


    曲纓禾看了他半晌,道:“延承兄,你還記得我嗎?小時候你可丟過毛毛蟲在我身上呢!”


    穆延承咽了咽口水,這猴年馬月的事她居然記到了現在。他想著這迴死定了,涼州巡撫家的妮子來報仇了!未曾想曲纓禾並沒有計較。


    唐尋端著酒碗敬她,“曲姑娘路途勞累,喝了這碗酒,今晚本將便為姑娘設宴接風。”


    “不必。”


    唐尋挑眉,見曲纓禾一臉認真,“行軍打仗,最忌飲酒誤事,將軍心意我領了,況且我此次奉旨助將為次,尋人為主。”


    唐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穆延承,問道:“不知曲姑娘所尋何人?”


    “實不相瞞,是尋我夫君。”


    穆延承後退了幾步,搖搖頭表示不是他。唐尋來了興趣,這如此彪悍的女子,究竟是誰能收入囊中?


    他呷了口酒看她,“那敢問姑娘夫君是何人?”


    “唐尋。”


    “噗……咳咳……咳咳……”一口酒嗆在了嗓子眼兒裏,唐尋冷峻的麵上咳得通紅。穆延承瞬間興趣盎然,剛要詢問,就被他一個眼刀堵了迴去。


    曲纓禾疑惑——“莫非將軍認識我夫君?”


    唐尋啞舌了半晌——“曲姑娘,令尊可是涼州巡撫曲策?”


    “正是。”


    這下好了。兒時爹娘曾與他提起唐家與那曲巡撫之女的婚事,他壓根沒放在心上,不料這姑娘竟尋他尋到這兒來了。


    “據本將所知,那唐尋還尚未成婚,姑娘怎喚他夫君?”穆延承不知何時已端了盤幹果,一邊吃一邊看戲。


    曲纓禾猛地抽鞭打翻了桌椅,氣勢洶洶,“我自是要喚他夫君!那唐尋不識好歹,竟要與我退婚,將我曲纓禾當成什麽了!這婚豈是他說退就能退的!我此次來就是為了取勝之後與他完婚!”


    穆延承咽了口茶,憐憫而同情地望了唐尋一眼。定是父母見他對這門婚事不滿意才幫他退了,未料惹怒了這姑娘。


    唐尋胸口氣悶——“可是,曲姑娘並未見過那唐尋,怎就非他不嫁了?”


    “將軍此言差矣,我嫁不是為那唐尋,為的是我曲家顏麵!”曲纓禾看著他,誓有殺之而後快的意味,“唐家是朝中官臣,我曲家亦為名門。我若不與他成婚,整個大魏都會道我還未進他唐家門便給譴了迴來。我曲家丟不起這個臉!”


    帳中突然安靜下來,曲纓禾揉了揉凍僵的胳膊,穆延承趕忙將一旁的絨風遞了過去。曲纓禾笑開:“多謝延承兄,延承兄可知唐尋在何處?”


    穆延承慌忙道:“曲姑娘來的不是時候,唐尋幾日前受了重傷,現下已迴京休養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棲憂酒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憶落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憶落影並收藏棲憂酒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