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內,大雨傾盆,雷聲轟隆。


    荀攸是黃門侍郎,在董卓廢帝的時候他偷溜了出來。來到了曹操的家裏,告訴了他董卓廢帝的事情。


    秋日打雷並不是什麽好兆頭,曹操現在深知這一點了。他呆坐在房間裏,拳頭緊握,指尖刺破了手心滲出血來,但他毫無反應,隻是在那呆坐著,臉色無比猙獰。


    他好恨,恨董卓,恨董卓毀了他的大漢!恨董卓毀了他的信仰!


    “董卓狗賊,董卓狗賊!”曹操仰天長嘯,雙目赤紅,聲音中抑製不住那發自內心的憤怒和悲痛!


    其實早在曹操做議郎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乎什麽狗屁天子!他所在乎的隻有大漢!所以當年黃巾造反,他就跟著皇甫嵩和朱儁,跟黃巾軍死磕!因為大漢就是他的逆鱗,誰觸犯了它,他就要跟誰玩命!


    但是現在董卓不僅冒犯了它,還在恣意玩弄揉捏!曹操心中悲憤欲絕,恨不得生啖其肉!可恨自己卻沒有實力,董卓兼並了多方兵馬,兵力直達十數萬!自己區區一個的典軍校尉,如今手上還沒有半點兵權!


    “董賊!董賊!我發誓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曹操站了起來,他知道雒陽是不能再待了,就像剛才荀攸說的一樣,待在雒陽要麽和董卓同流合汙,要麽就夾起尾巴做個木頭人!但這兩樣曹操是死也不會去做的!


    所以他要走了,待在雒陽難有作為,必須離開才能擴充實力!他已經決定了,一迴家鄉就要起義兵,號召天下豪傑“勤王”!


    要不要去見見楚驛?荀攸走時建議他可以去找楚子璋談一談。曹操想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他生性謹慎多疑,而他聽聞楚子璋如今算是董卓的謀士。雖有荀攸的推薦,但此刻他還不想輕易冒險。


    “以後若有機會,再找這位王佐之才談一談吧……”曹操穿起蓑衣鬥笠,沒入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我重迴雒陽之時,便是董賊命喪九泉之日!”曹操心裏暗暗發誓。


    大雨嘩啦嘩啦地下著,袁紹袁術兄妹二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袁隗已經協助董卓廢帝,這定然會折損袁家在天下人麵前的形象,所以他們必須走。離開雒陽,擺出一副和董卓勢不兩立的樣子。


    袁紹是袁家長子,袁術更是袁家嫡係繼承人,所以隻有他二人出麵表態,這樣才能把這件事歸咎為袁隗一人所為。


    袁紹默默的感歎:“次陽叔父,為了袁家,寧可自絕於天下啊!”


    袁紹一個士子,對於廢帝一事也自然心有不滿,但他作為一個世家子弟,也知道應該為家族謀取好處!


    “怪我當初太過急切了,否則何至如此?”袁紹想起當初蠱惑何進的事情,也有些自責。


    這時,一個家仆來報:“大人,外麵有個人,自稱黃門侍郎逢元圖,要拜見大人!”


    “不見不見!”袁紹心裏正煩,揮了揮手讓人下去。


    這時,候在一旁的許攸開口道:“大人,黃門侍郎此刻應該在宮中當值,可他既然不惜偷跑出來也要見你,恐怕也猜到了什麽,不若見一見他吧!”


    袁紹眼睛眯了眯,點點頭,傳令道:“請逢侍郎進來!”


    不多時,一陣笑聲穿進屋內:“袁校尉既然要走,不若稍在下一程?”


    另一邊,袁術也在命人準備收拾,與袁紹不同的是,她的心裏卻很輕快。在汝陽老家,她是嫡女,袁家的繼承人。千人矚目,萬人奉承,不像在雒陽,眾人的目光幾乎都被袁紹吸引過去了!就連那個死掉的何進,也重視袁紹勝過重視她!


    但隻要迴到了老家,她還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金鳳凰!


    至於董卓廢帝的事情,不好意思,隻要對袁家沒壞處,不損害她的利益,她管誰誰當皇帝?


    ……


    董卓在朝廷上宣布廢帝,但在此之前,不少家族都已經收到了風聲。


    所以此刻雒陽城內,雖然殿上的結果還沒有出來,但諸家族之間已經暗流湧動!


    楚驛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默默地走在大雨中。大雨滂沱,整條路上隻有他一個行人,看上去頗為特立獨行。


    不多時,楚驛來到了一個墓碑麵前,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一句話也不說。


    這是五個宦官的合葬墓,後人沒有幾個會記得他們的名字。楚驛一開始也忘了,但是他去參仰由蔡邕帶人鐫刻的熹平石經的時候,想到了一個叫李巡的人。


    於是楚驛在大雨中過來了,這五個宦官名為丁肅,徐衍,郭耽,李巡,趙佑。這五人都為宦官,但清廉忠正,平日裏就住在宮中小巷子裏,從不與人爭權奪勢。這在宦官赤焰囂張的年代,是極為難能可貴的。


    尤其是李巡,他看不慣別人擅自改書經內容,於是跑到漢靈帝麵前請求,請諸位大儒把五經內容刻在石碑上,作為模板。這才有了熹平石經的問世。


    而且這位李巡也是博學之人,在刻石經的時候,還是蔡邕的眾多助手之一。


    可惜,這五人全都死了。


    前些日子,何進被十常侍所殺,袁紹等人為了報複,率人殺進宮廷,不問老幼良善,是宦官就殺。這五人就是死在了那場浩劫裏。


    等到局勢稍稍穩定下來之後,一些大儒就將這五人屍身收殮合葬。


    楚驛一聲長歎,輕聲道:“諸公淡泊名利,博學多覽,和呂常侍一樣,當為所有宦官萬世之表率!今雖不幸慘死,但我定當竭盡所能,讓諸公之事跡,流於後世。”


    “師兄。”


    就在楚驛感歎之時,一聲清脆的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楚驛迴頭一看,正是蔡琳。


    楚驛大驚:“師妹,這麽大雨,你怎麽來了?”


    蔡琳也身著鬥笠蓑衣,看上去臃腫了不少,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我本來想去你家找你,可是聽青兒姊姊說你去看熹平石經了,天快下雨,我擔心你沒有帶雨具,淋濕了身子就不好了……就想跑過來找你,可是你卻不在那裏……我突然想起父親也曾經感歎過,當年有個叫李巡的宦官德才兼具,可惜不幸慘死宮中。我還和他來這裏祭拜過,就猜你是不是來這裏了……”


    楚驛心裏一暖,又有些心疼,在蔡琳的鬥笠上敲了敲:“傻丫頭,真虧你能猜準!下次不準這樣了,這麽大的雨,還跑這麽遠,要是出什麽意外怎麽辦?”


    蔡琳吐了吐舌,又對著李巡他們的墓碑拜了拜,喃喃道:“我師兄很厲害的,諸公一點要相信他的話,他一定會讓諸公名留史冊的,讓天下宦官都向你們學習!”


    聽著蔡琳這有些幼稚的話語,楚驛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開心,拉著對方的小手:“好了,我們迴去吧!”


    “嗯!”


    蔡琳微微一怔,隨即有開心的反握住楚驛,小手握的緊緊地,生怕他鬆開似的。


    遠處,有兩道視線一直注視著這裏。


    張青兒望著遠處的兩個人:“琰兒姊姊,我就說了吧,不用擔心琳兒妹妹,她那麽聰明不會出事的!”


    蔡琰淡淡一笑,又見到張青兒那鬥笠之下露出的瘦削的臉蛋,又有些歉意:“嗯,是我多慮了,真的謝謝你能陪我一起跟著琳兒,若非呂姊姊正在軍營之中,我也不會如此麻煩你。”


    “沒關係……”張青兒擺了擺手,臉蛋微微一紅,小聲地道,“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


    這時,蔡琰和張青兒的身邊走過一個漢子,他身材不高,又刻意用鬥笠,遮掩住了臉。


    蔡琰和張青兒微感奇怪,這麽大的雨,怎麽還有人在外麵走動?而且看樣子還是要出城……不過兩人的疑惑一閃而逝,並沒有深究。


    數日之間,董卓廢帝重立的消息就傳遍了大漢大半個州郡!


    幽州某軍營內,一個麵如冠玉、大耳長臂的男人,麵如死灰的從公孫瓚的營中走出。


    在營外候著的兩個人,一個身高八尺,皮膚黝黑,豹頭環眼,就像一個煞神,頗有氣勢!


    另一個身長九尺,麵如重棗,長髯直至胸口,一雙丹鳳眼似睜非睜,威風凜凜,威儀十足!


    這兩人見那大耳長臂的男人臉色慘然,驚道:“大哥,你怎麽了?”


    那男人雙目噙淚,臉色漲紅,渾身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上不知是怒還是悲。


    半晌,他終於忍不住仰天大罵:“董賊該死!我劉玄德誓與他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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