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拎著兩隻野兔子灰絨絨的長耳朵,伸手撩開垂下的枯黃藤蔓,走進空蕩的山洞裏。少年人的腳步輕卻沉穩,就算慢吞吞拖著步子,敲出來的聲音也是好聽的。


    縮在山洞角落裏的一團棕色毛球聽到腳步聲動了動,一陣悉悉索索後,從裏麵倒騰出一張白淨好看的小包子臉。包子小姑娘似乎還迷糊著,揉揉眼睛咕噥道:“你迴來了啊。”


    蘇沅沒答話,隨手抽了一根昨天編好的麻繩,把手裏的兔子一捆,丟到一邊。


    包子小姑娘從一張不小的狐狸皮裏麵爬出來,兩隻手胡亂地抹了把,露出一張稚氣的嬌俏臉蛋兒。


    從火堆旁邊掏出一把匕首,蘇沅拿在手裏淩空劃了兩下,拖過把腳邊的兔子,研究了會兒,很學術很優雅地先衝著其中一個垂死掙紮的小東西的喉嚨來了一刀——


    不出意外很不優雅很不學術地被噴了一臉血。


    這和宰山雞的時候好像不一樣——蘇沅滿臉的沉著冷靜終於變化了一下。小少年用袖子蹭了蹭臉頰,垂眼默默總結了一下經驗教訓,抬眼開始研究下一刀的正確走向。


    盤腿坐在地上的包子小姑娘看著磨刀霍霍向兔子的蘇沅,眨巴著大眼睛滿臉驚恐:“你一個女孩子怎麽這麽殘忍?!小兔子那麽可愛!”


    蘇沅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此話有理——萬物有靈。


    於是繼續認真宰兔子。


    包子小姑娘毫不意外自己被無視,探手撈起裙擺,架著腿坐在石頭上叨叨:“好惡毒的女人,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嘖嘖嘖——喂喂喂你這是幹嘛?!”


    一身灰袍、身形提拔的小少年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隨手把開膛破肚的兔子往包子小姑娘髒兮兮的襦裙旁邊一扔:“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你是男孩子,你上。”


    ‘包子小姑娘’下意識地往後躲,反應過來氣得跳腳跳,嘴硬不認慫:“我說你也不想想!就你這小身板兒殺得了兔子?!”


    蘇沅冷漠臉,擼起袖子揮了揮屬於少年人的細瘦白皙的胳膊,用陳述句表達出了嘲諷:“你這小身板可以殺兔子。”


    ‘包子小姑娘’怒極反笑:“蘇沅!你當我想要你這弱不禁風的身體?!”逃跑還能崴傷腳!養了半個月還不見好!


    “哦,”蘇沅繼續冷漠臉,彎腰把兔子撿迴來,蹲在熄滅了的火堆旁,繼續研究如何宰兔子,不慌不亂地照搬句式,“阿蕭,你當我想要你這一步三喘的身體。”


    被迫穿著包子臉小姑娘皮、實際上是真少年的阿蕭一口氣險些沒有喘上來,‘粗魯野蠻不可理喻’了一會兒,奈何憋不出其他髒話,氣唿唿地窩到旁邊。


    蘇沅瞅了眼生悶氣的小姑娘,低頭皺眉,一邊宰兔子一邊想事情。


    差不多一個月前她從昏迷中醒過來,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倒在枯葉堆裏,身邊趴著一個洗幹淨臉大概很是俊俏的小姑娘,腦子裏麵除了‘蘇沅’這個名字之外什麽都沒有,然後比較詭異的是······自己,大概似乎也許,多了一些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團,肉?


    ——好吧。


    其實如果不是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阿蕭醒過來之後,氣急敗壞、驚慌失措地亂懟了一大通,蘇沅可能會強行忽略這種‘多了什麽器官’的不自在,順其自然接受自己是個男孩子。


    拿第一隻兔子前期摸索了下,蘇沅少年皮姑娘成功獲得了剝兔子技能,嫻熟地解決了第二隻。大致視察了一下兩隻兔子的‘脫衣’情況,蘇沅滿意地拎著兔子出去洗白白。


    山洞門口就有一條小溪,清淩淩的水卷著落下的枯葉,嘩啦啦地唱著歌兒就往下跑。


    蘇沅洗著兔子,很認真地胡思亂想:說不定自己以前是個屠夫或者獵戶,所以宰兔子的技能才這麽無師自通······唔,不太可能,看包子小姑娘皮相也就五六歲。


    也許我是屠夫或者獵戶家的女兒。蘇沅鞠了一捧水,洗掉臉上殘留的血跡:這麽想想,要是有一個彎弓射雁、揮刀殺豬的爸爸、媽媽或者小哥哥、小姐姐,似乎也挺帶感的。


    但是我的編織不錯,那麽我媽或者我姐或者我奶奶,或者我其他女性親長是編籃子的民間手工藝人?


    ······等等,蘇沅把兔子的腸子剖開洗洗刷刷,民間手工藝人是什麽東西來著?


    姑娘皮少年阿蕭當然看不出蘇沅心裏足足的戲份。


    所以當阿蕭拖著蘇沅崴傷了的腳,蹲在小溪旁邊洗臉的時候,隻能看到麵容清秀身形單薄、臉上還粘著一點髒兮兮的泥土的少年,表情認真、一本正經地洗兔子。


    阿蕭瞄了眼蘇沅手腕上的淤青,心頭有些別扭,生身八年第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點點沒用。


    洗完了兔子,蘇沅甩了甩左手的水,像牽著自己中二期的女兒一樣拽著別扭的‘小姑娘’站起身來,迴山洞點火烤兔子。


    將近一個月互相觀察試探,蘇沅知道這就是個有心計手段、卻主要是孩童心性的小屁孩。倒黴被綁架不說,又遇到了這種移魂的詭異事,恨不得豎起全身的刺保護自己,自己好歹也算長輩,容忍下也沒什麽。


    蘇沅眨眨眼睛,表情困惑:客觀來講,阿蕭的身體年齡大約七八歲,為什麽五六歲的自己,卻自覺是長輩呢?


    阿蕭拽過蘇沅手裏的烤兔子,悶聲悶氣地抱怨:“發什麽呆?兔子都要烤糊了!”


    蘇沅渾不在意地在抹布般地衣擺上擦了擦手,低聲發問:“阿蕭,你說我們是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的,那你原來是什麽人?我又是什麽人呢?”


    少年的睫毛很長,低低垂下,顯出幾分罕見的脆弱和落寞。


    我是什麽人關你什麽事?而且我怎麽會知道你是什麽人?我就知道半個月前你還是個動不動就哭唧唧招人討厭的嬌氣包、現在卻上山下河打獵正骨無所不能!


    阿蕭抿緊嘴唇,腦子裏忽地閃過蘇沅剛醒過來時迷茫恐慌的眼神,煩惱地攥緊了拳頭,抬手把烤兔子粗暴地塞迴去:“你別想那麽多,我家裏還挺有錢的,不差一口飯。你想不起來就先待在我家裏,想起來再找迴去就是了。”


    蘇沅先是一頓,隨即目光真誠道:“阿蕭,謝謝你。”


    “先說好,你可別誤會,”阿蕭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我隻是看你可憐,況且你現在又用著我的身體”


    蘇沅扯下一隻兔子腿塞到害羞了的姑娘皮少年嘴裏,語氣裏隱隱含著笑意:“嗯。”


    【小劇場】剛剛醒過來的蘇沅(滿臉認真):嗯?我雙腿之間、臍下三寸似乎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體外腫瘤麽?還是身體畸形?嗯······既然如此不如掀開看看吧。


    剛剛醒來就發現‘自己’在脫‘自己’褲子的阿蕭(炸毛):你你你你你給我等等!手下留褲!啊啊啊啊啊你個不要臉的女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雁為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司徒喵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司徒喵嗚並收藏雁為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