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邵抬頭看向鬱晚,微微他挑了一根眉:“我其實挺不喜歡小孩的。”


    鬱晚聽出了季邵的弦外之音:他其實挺不喜歡小孩的,但是是覺得沈依杭這個兒子挺可憐的,所以才這麽安慰這個孩子。


    鬱晚剛想迴一句“跟我一樣”,忽然想到了自己肚子裏的寶寶,連忙將這句話咽了迴去。


    她還是喜歡自己跟程祁東的寶寶的。


    醫院,電梯門口。


    這裏有通風窗,讓空氣流滯的醫院不至於那麽壓抑。通風窗附近的空氣稍微流動一些,程祁東站在原地,麵色沉穩地看著緊跟上來的沈依杭。


    沈依杭在隻有兩個人的環境下才算是稍微放開了一些了。


    在沈依杭的眼中,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隻有程祁東,溫錦雖然會照顧她,但是畢竟隻是師徒關係,溫錦也隻不過是找一個能夠繼承她衣缽的人而已。溫錦提供吃住給她已經是不錯,在很長一段時間當中,沈依杭隻有程祁東。


    在現在的沈依杭看來,也是如此。


    她蓄在眼眶裏的眼淚一下子繃不住了,眼神微微顫抖,連腿腳都有些發軟。好像隻要一秒鍾的時間,她的情緒就都能夠出來似的……


    “祁東……”沈依杭從小就喜歡用這樣嬌嬌弱弱的口氣喊程祁東的名字,她的無助也全都在這聲裏麵了。


    “有些事情我不說不是代表我不願意告訴你,隻是不希望你知道。”程祁東甫一開口就是這句話,是在提醒沈依杭如果要他說,那就意味著她會更加傷心,更加痛苦。


    但是沈依杭這個時候隻想要知道真相,她眼神迫切,稍微靠近了一點程祁東。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難過,我也知道你心底是在顧忌著我,但是祁東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說的話,我接下來會每天都沉浸在痛苦當中,會陷入想要知道真相的漩渦當中。這樣,還不如直接告訴我,幹脆利落。”


    沈依杭雖然柔柔弱弱的,但是該幹脆利落的時候,還是挺有骨氣的。


    程祁東單手抄兜,他的眼中有很濃的猶豫,他很少會有猶豫不決的時候,但是程祁東隻是看上去冰冷,實際上重情義。


    從另一麵說,沈依杭也算是他的發小,再加上之前那層關係,他不至於想要讓沈依杭痛苦。


    “當年,你一個人在程宅的那個晚上,我沒有迴家。”程祁東開口,這並不是他想要迴憶起來的事情,每一次都讓他覺得自責。


    “猜到了。”沈依杭的口氣寡淡,但是這個時候她的心底卻是思緒萬千,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包裹住了心髒一樣,大口大口地吸氣,都喘不上氣來……


    從剛才她看到dna檢測報告開始,她就已經猜到當年那個晚上程祁東是不在程宅的,不然的話,那個孩子就是程祁東的了。


    沈依杭的唇尖長得很漂亮,之前有雜誌說沈依杭就是長著這漂亮的唇尖,在九重戲台上的一顰一笑才會這麽好看。


    她微微顫著唇尖,此時早就已經沒了好看不好看之說。


    她努力想要迴憶起當年的事情,記憶還算是清晰。


    “那天是我的生日,你答應陪我迴來過生日的。”沈依杭的口氣倒不是指責程祁東,隻是她那一雙美眸盯著程祁東的時候,讓程祁東的愧疚又深了幾分……


    “那天晚上我在迴來的路上出了一場車禍。”程祁東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情,他沒有父親,隻有溫錦,他跟溫錦之間因為葉展恆的問題一直都是疏遠的,而當時沈依杭又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是不可能去跟沈依杭說的。


    “車禍?”沈依杭緊緊地擰了眉心,“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一輛大貨車和一輛小轎車相撞,當時我跟在那輛小轎車後麵,在他們相撞的時候來不及猜刹車就撞上了那輛小轎車的車尾。我人沒有事,所以也沒有告訴別人。”


    程祁東對當時那件事情的印象很深,他開車很穩,從來都沒有出過任何摩擦,隻有那一次。


    當年他大四,沈依杭因為跟著溫錦去全國巡演的緣故留了兩級,大學對於沈依杭來說也隻不過是個文憑,她真正要靠著吃飯的是她的嗓子,她當然寧可選擇留級也不會放棄跟當時已經名聲大噪的溫錦去巡演,所以沈依杭念了大一之後就辦了休學,連留了兩級。


    當年沈依杭是大二。


    那晚沈依杭剛剛從外地演出迴來,溫錦和往常一樣不迴家,而是去了葉展恆家。沈依杭一個人迴來了,換上了新買的裙子在程宅裏麵等著程祁東迴家。她已經想好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心底隱隱有著期待……


    她覺得她跟程祁東在一起已經這麽多年了,程祁東一直都對她保持著紳士君子的態度,但是她卻覺得沒有安全感,像程祁東這麽優秀的男人,等到他踏出校園之後,隻會更加發光發亮,周圍的女人也隻會越來越多。


    所以她等不了了,想要盡快把自己給程祁東……


    而那晚程祁東恰好因為學校裏麵在忙論文的事情晚迴家了一些,路上,就遇到了車禍。


    “後來你去了醫院?”沈依杭連忙追問,她不知道當年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恩。”程祁東並不想跟沈依杭多提當年車禍的事情,似是有東西要隱瞞。


    沈依杭是多麽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她從很小的年紀開始就寄人籬下,所以察言觀色的本事很強,但是現在因為情急,根本看不到程祁東眼中的顧慮。


    她立刻開口,話語匆匆:“你不是沒有受傷嗎?為什麽又去醫院了?”


    沈依杭這句話裏麵帶著一點點責備的口吻,因為如果程祁東早點迴家的話,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了。雖然沈依杭目前仍舊不知道後來那個男人是誰……


    “車禍當中,大貨車司機逃逸,小轎車裏麵坐著兩個人都昏迷了,我不可能見死不救。”如果時間倒迴,程祁東在不知道接下來沈依杭會發生什麽事情的情況下,他仍舊是會選擇幫那個小轎車裏麵的兩個人。


    那個時間段那條街道上人和車輛都並不多,所以大貨車才能夠成功逃逸,如果他再走了,那麽小轎車上的兩個人必死無疑。


    “我叫了救護車,陪著去了醫院,其中一個副駕駛座上的男孩當場死亡。我在醫院停留了一個小時左右,等到司機的家人都趕到了才走。因為車子撞了,我打車迴程宅,離開醫院的時候下了大雨不好打車,所以有耽誤了時間。等我迴到家的時候……”


    程祁東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他是不敢再說了,怕沈依杭不敢聽。


    但是沈依杭卻是直接開口:“等你迴答家,我已經被人欺負了?是不是?”


    沈依杭冷冷笑了一下,眼淚泛濫。


    程祁東沒有迴答她,連一個“恩”字都沒有迴應,給她肯定的答案之後,沈依杭會更加痛苦。


    “那個人是誰?”沈依杭終於切入了主題,她不想了解當年其他的事情了,她現在隻想要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也隻有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她才可以給自己,和給孩子一個交代。


    程祁東俊逸的眉心又沉陷了一些:“葉展恆。”


    程祁東的口氣說地幹脆,該猶豫的,已經猶豫過了,沒有必要再猶豫下去。


    下一秒,沈依杭瞬間怔住,在那麽一瞬間渾身都僵硬了......


    “你說什麽?”沈依杭似是不相信,扯了扯嘴角,笑意淒涼,“你再說一遍……”


    沈依杭滿眼都是不相信,她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程祁東說錯了。


    程祁東沒有辦法做到跟沈依杭麵對麵地再討論這個問題,他略微別開了眼,按照她的要求,又重複了一遍。


    “葉展恆。”


    當沈依杭確定自己聽到的是“葉展恆”這三個字無誤的時候,她茫然地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


    她抬了抬手,想要伸手扶住程祁東,但是下一秒又將手果斷地放下了,四顧茫然。


    “我說過,你不會想要知道答案。”程祁東的情緒也比剛才要深沉了一些。


    這件事情他憋在心理已經有八年了,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是為了保護沈依杭......


    “不可能......那天晚上燈雖然是關掉的,但是不可能會是......”沈依杭實在是說不出葉展恆這三個字。


    因著,葉展恆同溫錦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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