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晚好整以暇地說出這句話,微微抬眸看向了坐在她對麵的陸一濃。


    話落,飯桌上麵一片死寂。


    陸一濃的眼眶慢慢染上了紅色,從剛才的微紅逐漸過渡到了現在的通紅,一張精致的臉上再也藏匿不住緊張和慌亂。


    “你說什麽?”


    “聽不懂普通話嗎?”鬱晚微微挑眉,她拿起一旁的水杯淡定地喝了一口水,這樣的場麵她等了很久了,覺得很痛快。


    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雖然覺得痛快,但是也是緊張和難堪的。


    她這場婚姻並不是那麽光鮮亮麗,除了在陸一濃麵前,也沒什麽好炫耀的。


    喬蘭心的臉色深沉,別過頭看向鬱晚的時候眼底帶著不悅。


    “鬱晚,這件事情你怎麽都不跟媽商量一下?”


    鬱晚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整個飯桌上麵隻有她在吃。


    “告訴了您,您轉眼就就告訴了您的小女兒,你們還會讓我順利嫁給程祁東嗎?”


    陸一濃的心眼兒也就針尖那麽點大,在聽到鬱晚這樣囂張的話語的時候立刻忍不住了,她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附身從鬱晚麵前一把奪過了那兩張結婚證書。


    她匆匆翻開,當看到結婚證上的那張照片的時候,一瞬間,僵持在了原地……


    上麵有喬鬱晚和程祁東的照片,假不了……登記日期還是今天。


    “喬鬱晚,你真不要臉!”


    “我又不是陸家大小姐,要什麽臉?”鬱晚扯了扯嘴角,唇齒間卻已經是晦澀不堪了。


    下一秒,陸一濃伸手一把抓住了鬱晚的頭發,此時的鬱晚是坐在餐桌前麵的,而陸一濃則是站著的,她居高臨下地一把抓住了鬱晚的一頭長發,直接用力拽了一把,頭頂傳來的尖銳疼痛感讓鬱晚連忙站了起來。


    但是陸一濃卻是不肯放手。


    “啊……你放手!”鬱晚伸手想要去推開陸一濃,但是陸一濃卻把她頭發抓的緊。


    陸一濃從小時候就這樣,一氣不過就喜歡抓鬱晚的頭發出氣。


    一旁的喬蘭心和陸宏陽見狀也不幫鬱晚,任由陸一濃抓著。小時候到底是不比現在,陸一濃現在是成.年.人,力氣自然是要比小的時候大得多的,她一用力,一下子抓下了鬱晚頭頂的一撮頭發。


    不算多,但是卻是尖銳的疼痛感。


    陸一濃將那撮頭發直接扔到了地上,冷冷朝著鬱晚笑了一下:“搶了妹妹的未婚夫還值得你出來炫耀是不是?”


    鬱晚伸出一隻手捂住了頭頂,覺得少了一塊頭發,她現在看不到自己的頭部,但是單是憑觸覺也感受得到。


    她的眼淚一下子被逼了出來,以往她在陸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會掉眼淚,因為不想被人看輕。但是現在她明明已經嫁給了程祁東,還是要受這份委屈……


    陸一濃在陸家是被捧在掌心底裏的明珠,做什麽事情都不會有人指責她的。


    她拿起那兩張結婚張,用力直接撕掉了扔到了鬱晚的麵前。


    鬱晚毫無防備,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結婚證已經被撕成了好幾部分扔在了餐桌上……


    “陸一濃你幹什麽?!”鬱晚睜大了眼睛,她根本沒有想到陸一濃會這麽做。


    陸一濃一張精致的臉上淡定從容:“你結婚了,我總得給你點禮物。”


    鬱晚從桌上拾起了結婚證的碎紙片,拿捏著紙張的手心底裏略微有些滾燙……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熱滾燙,陸一濃見她表情不對勁,直接開口:“從我家滾出去!”


    自始至終,她那位媽媽都沒有為她說一句話。


    鬱晚抿唇,將結婚證的碎片全部都攥在了手心底裏麵,她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了陸一濃:“撕了我的結婚證,你也一輩子嫁不進程家了。換做是我,還不如趕緊找個下家。”


    鬱晚強忍著頭頂的尖銳刺痛和心底的難受,轉身走出了陸家客廳。


    一出門,她整個人像是被全部抽空了一般,毫無力氣了……


    她眼眶裏蓄滿了的眼淚終於克製不住全部掉了出來,眼淚大顆地掉落,她攥著結婚證的掌心愈發覺得滾燙了。


    她走出陸宅,走了幾步也沒有能夠打到車,整個人的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的。


    她幹脆直接蹲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開始低聲抽噎。


    鬱晚是屬於典型的外強中幹的人,表麵上看上去好像刀槍不入的,但是實際上心底卻是脆弱的很。她從小到大就有很多心理陰影,如果表麵上不裝作若無其事一點,她可能真的過不下去了。


    她低低哭了很久,覺得頭頂越來越刺痛了……


    她拿出手機鬼使神差一般地撥通了程祁東的號碼,自從程祁東給了她他的名片到現在,她幾乎都沒有打給過程祁東。


    他說過不準打擾他的私生活的……但是鬱晚現在卻是很想跟程祁東說結婚證的事。畢竟這兩張結婚證在手裏焐熱還沒幾個小時就被撕掉了,她該怎麽跟程祁東交代?


    那頭等了很久才接聽,程祁東的聲音低沉醇厚,聽上去四周安靜地可怕。


    “喂。”


    “程先生,你在哪兒……”


    “公司。”程祁東那頭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音,反倒是鬱晚這邊,因為在馬路邊上,四周車流湧入,到處都是鳴笛聲。


    “我能不能去找你……”鬱晚想要當麵跟程祁東說,她等不到晚上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生怕程祁東會不原諒她。


    “有事?”程祁東的話語嚴肅,讓鬱晚聽得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


    她這才清醒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她跟程祁東之間應該還沒有親密到可以讓她撒嬌依靠的地步吧?但是她就是沒來由地想要見程祁東,在受了委屈之後……


    情感在這個時候戰勝了理智,她低聲囁喏:“我被人欺負了。”


    鬱晚也沒有想到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撒嬌的口氣會這麽明顯,其實她隻是想要讓程祁東稍微安慰她幾句而已,但是下一秒,程祁東卻開口。


    “我在開會,我讓陸琛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聽話。”


    這兩個字一出口,鬱晚心底劇烈地咯噔了一聲,程祁東這算是……安慰嗎?


    她還以為她說她被人欺負了,以他的性子會迴複她一句“自己報警”呢……


    “那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工作?”


    程祁東聽出了她濃重的鼻音,猜到她應該是在哭。


    他擰眉:“陸琛待會會聯係你。”


    他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鬱晚也不追問,乖順地頷首:“恩……”


    程祁東掛斷,一旁的幾個股東麵麵相覷,程總剛才那句“聽話”是真的把他們嚇到了。


    一般對女人和小孩才會用這樣的口氣說這樣的話吧?他們的程總在商場上麵向來手腕冷厲,還真沒見過他對誰那麽平和地跟人說過話……


    *


    鬱晚在原地杵了大概十幾分鍾就等到了陸琛,陸琛開了程祁東那輛黑色的幻影來接她。下車見到鬱晚的時候略微愣了一下。


    “喬小姐……你怎麽了?”


    鬱晚剛才哭地厲害,眼眶已經通紅腫脹了,看上去很狼狽,而且頭發還被陸一濃扯亂了。


    鬱晚連忙伸手整理了一下頭發:“被狗咬了。”


    陸琛倒吸了一口涼氣,替鬱晚打開了車門。


    鬱晚坐進了副駕駛座,從包裏麵拿出粉餅簡單地補了一下妝,畢竟是去見程祁東,要是這樣去的話,肯定會讓讓人看了笑話去的。


    陸琛自從去維多利亞給鬱晚送過衣服之後就大致明白了她跟程總之間的關係,心底已經將鬱晚當成了程太太來看待了。


    畢竟程總身邊這幾年都沒有女人,忽然出現這麽一個女人,一定是程太太沒錯了。


    “喬小姐是要程總一起吃午餐嗎?”


    鬱晚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現在都一點多了,你們程總還沒吃飯嗎?”


    鬱晚不知道該在陸琛麵前如何稱唿程祁東,要是稱唿程先生好像顯得生疏刻意,畢竟她現在已經是程太太了,雖然還是暗地裏的。


    而稱唿祁東的話,她還叫不出口……


    所以她隻能夠生硬地稱唿“你們程總。”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程總平時工作忙,午餐經常要推到下午吃。”陸琛這是在透露信息給鬱晚。


    鬱晚皺眉:“他胃一定不好吧?”


    “是不好。程先生有胃疾,前段時間還挺嚴重的。”


    鬱晚聞言之後頓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到幫程祁東去買點吃的,她幾乎都沒有多想,別過頭去對陸琛開口。


    “陸助,麻煩在前麵的麵包店門口停下了,我很快的,去買點麵包。”


    “好。”


    陸琛停車,鬱晚匆忙出去,幾分鍾後就從麵包店裏麵出來,手中拿著一個紙袋,紙袋裏麵裝得滿滿的。


    “喬小姐買了這麽多麵包?”陸琛笑著開口。


    “恩。”鬱晚笑了笑,心地想著不知道程祁東喜歡吃什麽口味的,幹脆什麽口味都買了一點。


    十幾分鍾後,車子駛到了程氏集團的門口。


    這還是鬱晚頭一次到程氏。


    程氏是程祁東的家族企業,雖說如此,但是整個程家也幾個人而已,如今獨擋大梁的人是程祁東,其餘人都吃著幹股,每年拿著分紅,也不會插手程氏的事情。


    說白了,程氏的整個家族企業,是程祁東的。程家不是白手起家,而是世代名門,除了老爺子入了政界之外,其餘全部都是從商的。老爺子當年也很想讓程祁東進政界,覺得他老陳沉穩,適合在政界混,但是程祁東仍舊選擇了從商。


    鬱晚跟著陸琛進了程氏,她手中抱著一個大紙袋顯得特別地醒目。


    程氏包下了cbd最中心地段的一整幢辦公樓,氣勢恢宏,員工也很多很多,幸好每個人都很忙,沒有時間去看她這個抱著紙袋奇奇怪怪的人……


    “程總的辦公室在二十六樓,他現在在開股東會議不能抽身,程總囑咐我帶喬小姐去他的辦公室休息一下。”


    陸琛笑著開口,不是例行公事化的口吻,讓人覺得挺舒服的。


    難怪程祁東會選一個男人當特助……


    “好,謝謝。”鬱晚淺笑,跟著陸琛上了二十六樓,走出電梯就是程祁東的辦公室,陸琛幫她打開門。


    “股東會議時間持續會比較久,喬小姐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四處轉轉。”


    “沒事,我坐著等就好。”鬱晚也不敢隨便亂轉,她是個路癡,待會要是在偌大的程氏裏麵轉暈了,那就尷尬了。


    辦公室的門被合上,鬱晚走了進去,她環視了一眼周圍,程祁東的辦公室和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


    這是典型的中式裝修風格,就連座椅和辦公桌都是紅木家具,看上去特別持穩老陳,雖然程祁東給人的感覺也是沉穩的,但是還不至於是這種風格……


    看來這個辦公室一定是別人幫他設計的,或者裏麵的座椅家具什麽的一定是別人陪他挑選的。


    鬱晚沒有多想,將紙袋放下之後就乖乖坐在那裏等他了。


    但是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辦公室的門仍舊是沒有什麽動靜,鬱晚有些坐不住了,她本來就不是安安靜靜的那種人。


    她起身走向了程祁東的辦公桌,看到上麵有一張程老爺子和他的合照。


    照片上的老爺子要比現在年輕一點,而程祁東的臉龐則是要青澀稚嫩很多,應該是好多年前了。


    鬱晚拿起照片仔細看了一眼,發現日期是六年前,那個時候,程祁東應該剛剛大學畢業吧?


    她跟程祁東認識的時間太短,對於他的過去更是一無所知,所以在看見程祁東以前的樣子的時候,瞬間心底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她跟他之間好像的確是有太多的空白了……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打開,鬱晚慌了一下,連忙將手中的相框放迴到了辦公桌上麵。


    程祁東從門外走進來,他身上已經換上了齊整的黑色西裝,他人高腿長,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的時候腿就顯得更長了,但是他穿西裝就容易給人一種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意的感覺……


    他走進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注意到了她剛才那個別扭的小動作。


    鬱晚訥訥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照片的,我隻是……無聊好奇。”


    程祁東沒有理會她,也沒有責備的意思,而是闊步走向她,將手中一遝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


    他駐足附身凝視她小巧的臉龐,看到她眼眶的紅腫,即使她用粉遮蓋地很好,但是仍舊是看得出來她哭過。


    “發生什麽了?”程祁東擰了沉穩的眉心,讓鬱晚沒來由地心顫了一下,她以為他擰眉是覺得她煩人。


    她膽戰心驚地開口:“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你聽了之後不要生氣昂……”


    程祁東看著女人緊張的小臉,眉心又緊鎖了三分。


    “什麽事?”


    鬱晚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告訴程祁東他們早上剛領的結婚證被撕掉了,程祁東會不會一怒之下就不要她了?


    她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挺大的,畢竟這個男人喜怒無常。


    她連忙換了一個話題,決定先緩一緩……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程祁東看著她通紅卻強顏歡笑的眼睛,略微覺得有點異樣。


    他冷聲開口:“喬鬱晚。”


    “在。”


    “被誰欺負了?”


    鬱晚心底頓了頓,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瞬間柔軟了一下。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會這樣問她,隻有人會欺負她。


    剛才喬蘭心明明看到陸一濃扯她頭發,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阻攔陸一濃……自己的媽媽尚且如此,程祁東卻問了她,讓鬱晚心底微微動了一下。


    “陸一濃,她扯我頭發。”鬱晚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了,低聲開口,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口氣有點像是撒嬌。程祁東冷了眸色,低頭,伸手撥了一下鬱晚頭頂的頭發,發現了一塊頭發掉了,隻能夠看得見頭皮。


    下一秒,他的臉色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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