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萬化的虛君立憲雖然還處在保密的階段,事情僅在高級官員中討論,還沒有向中低級的官員們公開。但是這麽大的事情,知情的範圍又比較大,總還是有泄漏的渠道,不該知道的也都聽到了風聲。因此,在開封還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在一間旅店兼飯店的一個密室雅間中就坐著兩個人在密談。這個房間非常隱蔽,處於一處高檔客房的後身,被其他的房間包圍著,外人根本看不出這裏還有一個房間。


    這兩個人中的一個是重量級的人物,他就是朱鈺!


    自從幾個月前他被朱萬化訓斥之後,他變得規矩多了,上學老老實實的讀書,下學迴家,悶在書房裏學習,從來不外出,也斷絕了對外的一切來往。因為他懷疑,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中,即便沒有人監視他,他也認為他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是他身邊的坐探。


    實際上他是以己度人了,朱萬化從來就沒有派人監視過他,通過以前朱鈺的所為,朱萬化知道了朱鈺有野心,他把自己當太子了。對於朱鈺來說,是個需要教育的問題,朱萬化有什麽話可以在明處教育他,也希望隨著朱鈺慢慢的張大,也能多懂得一些道理。用監視的手段不能起到教育的作用嗎?如果教育沒有起到作用,監視更加沒有意義。


    從另一個角度說,朱萬化也就更明白了,國家的憲政是需要用製度、法律、國體來保證的,而不能靠人的覺悟,不能靠君主的聖明,君主代代相傳,不會各個的都聖明,即便聖明的君主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朱鈺想當大權在握的皇帝,但是,如果在現實中沒有這個餘地,沒有可能,他就永遠也做不到。做皇帝夢的人多的很,平民百姓也難免要夢一夢,絕不限於朱鈺一個,如果根本做不到,也就偃旗息鼓了。也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憲政在中華大地上紮根,才能長久。因此,朱萬化就越加的明確,奉衍聖公為虛君,執行虛君立憲,是完全正確的,並且是保證國家憲政唯一的道路。


    有朱鈺的事實擺在眼前,如果朱萬化登基做皇帝,哪怕明確為“虛君”,到了朱鈺接班的時候,他也會把虛君變為實君!即便朱鈺沒有做到,還有孫子,遲早有一個會推翻憲政的。


    靠明君是不行的,國體、法律才有效。


    朱萬化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後,當然就不會把希望寄托在教育朱鈺上,自己的孩子需要教育,但是與國家大事是沒有關係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朱萬化會動用力量監視朱鈺嗎?絕對不會!


    朱萬化除了督軍府之外,在朱家巷的朱府也有自己的宅院,他這個房頭裏無關緊要的人基本上都在朱府的宅子中。朱鈺原本就是生活在朱府中的,那也是為了上學方便,朱家的家學就在府中。


    但是,自從今年五月被訓斥之後,朱萬化為了加強對他的教育,規定他必須住在督軍府的後宅,每日有專車接送他上學,這當然是為了經常有時間教育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誰也不想自己的兒子走上歪路。


    朱鈺三天兩頭的被他父親訓話,表麵看似平和,其實他的精神極度的緊張,都有些神經質了。十幾歲的孩子都有逆反心理,此時的朱鈺已經把父母當做了敵人。


    朱鈺看似聽話學乖了,實際上他始終保持著與外界的聯係。聯係的方式有多種,他也是經常的變換使用。


    今天的這一招就很詭秘。


    今天下學迴到家裏,他的跟班朱福泉遞進來一個食盒。


    這個情況是極正常的,朱家的人幾乎都在外麵定點心,選自己愛吃的品種,外麵的點心鋪做好了送過來,這是不定時的,要看主人何時需要,有時隔上三五天,有時一天一趟。朱鈺的點心就是他的跟班朱福泉從旁門處接過來,送到內宅大門,內宅的傭人接過來,送到朱鈺房內丫鬟的手中,丫鬟告訴朱鈺:點心來了。如果朱鈺要吃,丫鬟就送進來。大門大戶的規矩多,送個點心都這麽複雜。


    食盒是木製漆器,有個提梁,下麵是多層,有蓋子,做工當然很精致漂亮,也很幹淨。


    朱鈺用的食盒是沒問題的,機關在食盒內的筷子上。每一層都有一雙筷子,最底層的筷子上有機關,它的尾部是個旋開的蓋子,打開蓋子,拉出來,裏麵可以放一個卷起來的字條。這就是傳遞消息的渠道。如果今天沒有消息,所有的筷子都是正常的,筷子頭擰不下來。


    朱鈺的指令同樣可以用類似的方式傳遞出去。


    朱鈺邊讀書,邊吃點心,當室內無人之時,他打開機關拿出紙條,那個紙條是白紙,一個字也沒有。但是放在茶水裏,或者用口水浸濕,那上麵就有字了。


    今天的紙條隻有一個字:“香”。這是暗號,那間密室叫做“佛香齋”,這是告訴他,有要事稟報,地點就在佛香齋。至於時間,那就要看朱鈺何時可以脫身了。


    看來事情極端重要,否則不會叫他出去,朱鈺自從被訓斥已經有半年了,除了上學,他一次也沒有單獨出去過。


    朱鈺看罷,字條隨著點心就吃到肚子裏了。


    幹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定有奸情。


    與他保持聯係的人不止一個,聯係的方法也不隻是這一種,這些人都各有功效。通過這些聯係人,朱鈺控製著不少為他效命的死黨。


    以朱鈺的地位,他如果想招攬手下,發展黨羽那是及便利的,甚至連錢財都不用。他隻要做好選擇,哪一個人可用,則接納下來,哪一個不可用,則拒之門外。主動上門想成為他的屬下或黨羽的人多的很。


    朱鈺的選擇條件是什麽呢?首先一條要有出身和地位,地位高更好,有影響力,地位低也可以,隻要將來是可以提拔之人,朱鈺可以給他地位,沒有提拔餘地的就不能要了。其次是能力,這個容易理解,沒有辦事的能力有何用?至於人品如何,是否貪官,是否奸妄小人就不在考慮之列了,那是將來的事情,沒有貪心,沒有野心怎麽會主動投靠?


    今天傳書召喚他的是朱鈺幼年時的一位教師,姓卜,單名一個榷(que)字,字顏石,因為他辭館(辭去教師的職務)較早,今年夏季朱鈺被訓斥,家學所有的教師均被申斥、辭退的風潮沒有觸及到他(被辭退的教師已經登記在冊,擺到了台麵上,都是無用之人了)。卜榷現在是禦史院的言官,職務是台灣道禦史。


    在朱鈺行韜晦之計時,卜榷冒險召喚他,定然是天大的事情,密信中也是隻字未提,可見事情的嚴重程度,定然是非比尋常。


    朱鈺用什麽辦法脫身呢?


    這種辦法是不能遇事才現場謀劃的,用現代的話說,就是早就有了預案,無事則罷,有事之事拿來就用,定然沒有疏漏。


    朱鈺吃過點心,就到訓練場上練拳腳健身,那個地方自然是跟班朱福泉陪著,朱鈺身邊的可用之人還是有幾個,朱福泉就是其一。打一番拳腳之後,朱鈺就迴書房等待去了,朱福泉自然會安排人按計實施。


    時間不長,朱鈺的丫鬟就跑來說夫人請他過去。這就是出門的借口已經奏效了。


    朱鈺的舅舅章世照這兩年都在黃河隧道的工地,他的家自然也就搬到開封。章世照的兒子,也就是朱鈺的表哥讓他的母親給章氏夫人打電話,說是半年沒見朱鈺了甚是掛念,朱鈺的表哥即將返迴浙江,也想見一見朱鈺,要朱鈺過府一敘。朱萬化夫人章氏是沒有理由不應允的,於是朱鈺就順利的以正當的理由離開了督軍府。


    這種理由隻能用一次,用多了就會露餡,不到關鍵之時是不能使用的。


    朱鈺離開督軍府,除了設法應付舅母那邊,自然會金蟬脫殼,去了佛香齋。


    朱鈺何時能到達佛香齋是未知的,因此卜榷是不會傻傻的等在那裏,但也會居於便捷之處,隨時等待召見,朱鈺到達後自會有人迅速的找來卜榷。


    卜榷一進門就跪下叩頭,口稱:“下官卜榷給世子請安!”


    朱鈺一愣,問道:“你說什麽?怎麽是世子?”


    卜榷起身,一五一十的把開封的虛君立憲之事說了一遍,朱萬化即將做親王,朱鈺自然就是世子了。


    聽到這些朱鈺就愣在了那裏,他身在督軍府,確實不知道虛君立憲之事,不要說他,他母親章氏夫人也不知道。置身於督軍府中反倒不如市井小民了,普通民眾還有茶館酒肆的消息傳聞,督軍府中誰敢亂嚼舌頭?


    卜榷當然把這個信息當做天大的事情了,因為督軍大人讓出了皇位,朱鈺就不是太子了,他們這些太子黨更加什麽都不是,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切身利益的損害,所以才急惶惶的向朱鈺通報。


    這就到了我們前麵看到的那一幕。


    卜榷的任務就是轉達這些消息,這些消息的信息量太大,無法用密寫字條傳遞,不得已,才冒險約見朱鈺,當麵陳述。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就準備辭別了,這種會麵是有風險的,見麵的時間越短越好。但是他看到朱鈺失魂落魄的樣子十分的不忍,於是就勸慰幾句。


    他說道:“鈺哥兒,這虛君立憲是件大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好的,新皇登基至少是半年以後的事情,時日方長,慢慢的尋求對策。下官也會尋求誌同道合者共謀計議,但有良策,定會及時稟報。鈺哥兒保重身體要緊,下官告辭了。”


    說完,就起身行禮,要走。


    “卜先生慢著,我還有話。”


    卜榷轉身,垂首躬身侍立,等著他吩咐。


    朱鈺停頓了一會,似乎下了決心,說道:“設法到浙江杭州取來一份存檔,這份存檔是天啟五年家嚴鄉試的考卷。注意,此事須秘密進行不可讓別人知道。”


    “家嚴”就是父親,也就是朱萬化。


    天啟五年,朱萬化鄉試考中秀才,這是朱萬化唯一的“功名”,也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嚴格的說,舉人以上才算有功名(相當於大學畢業),才稱的上是鄉紳。進士(相當於研究生畢業)以上才具備了做官的資格,秀才連功名都算不上。此後的朱萬化再也不熱心於功名了。所以朱萬化僅僅是個不入流的秀才。


    鄉試的考卷是重要的文檔,要保存在省一級的官府之中,所以朱鈺才吩咐他們去取得這份文檔。目的為何?朱鈺沒有說,卜榷自然也不敢問。


    若是光明正大的目的,比如朱鈺為了紀念父親大人的曆史經曆等等,隻要給杭州的官府發個命令,還不是畢恭畢敬的送過來!所以鈺哥兒的目的絕非正大光明!


    卜榷楞在那裏,事關督軍大人,這可不是小事,但是他不敢不應。


    “是!下官盡力去辦。”


    “不是盡力,是必須拿到,不能打折扣!還要機密取得,不準泄露。如若走漏了風聲......哼!你知道該怎麽辦!”


    這話就狠了,卜榷嚇得一哆嗦。漏了底就是殺人滅口!這個事絕對不簡單。


    朱鈺說完,轉身就走,走到門口,迴過頭又補充了一句:“用銀子就到櫃上支取,也不必報賬。”


    這家飯店兼旅館名義上有個東家,實質朱鈺是後台老板。他的意思就是不要怕花銀子,用多少有多少。


    留下了愣在原地的卜榷,朱鈺大踏步的出去了。


    我們隻能感慨一句:帝王之家無親情啊!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第49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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