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軍前出的五名士兵,一邊高喊著,維持著秩序,檢查有沒有攜帶武器的,一邊雙手持噴子警惕著突發的危險。他們將要把這些民眾劃分為100人左右的小隊,按隊伍排好站好,不要動,等待在國防軍這一側的彎道上。他們現在還不能走,因為戰鬥還沒有結束,棧道狹小,沒有他們過去的位置。


    輕機槍已經開火了,一支狙擊步槍也掉轉槍口支援機槍,封鎖亂民軍的後隊,這個封鎖相對容易,隻要把前麵的打到,後麵的就很難通過了。


    戰場上漸漸的清晰起來,亂民派出進攻的民眾全部脫離了後麵的隊伍,他們之中再也沒有指手畫腳瞎指揮的人了。被解救出來民眾被安撫著,排成一隊一隊的緊密隊形站在那裏等待著,那五名士兵還是在不斷的喊話安撫他們,維持著秩序。隻要秩序井然,不混亂,縱然有一兩個匪徒夾雜其中,也鬧不出大亂子。


    十幾分鍾之後,局勢已經得到控製,錢世忠下令撤退。陣地的位置由詹世有帶領一挺輕機槍,兩名機槍射手,維持掩護。一隊一隊的難民,在國防軍的監押之下,慢慢地向南走去。監押的士兵們大聲喊著:“慢慢走,不許跑!按順序,一隊一隊的走。”


    對於有傷者,醫護兵給予簡單的包紮。


    一個排的戰士,押解著3000人的難民,向峽穀出口走去。後衛由兩挺輕機槍交替掩護,也慢慢地撤了下來。


    由於戰場狹窄,很多亂民首領們不能親眼看到戰鬥的經過,隻是聽著部下的報告,火銃能打得那麽準,他們心中非常疑惑。


    亂民軍的這一次進攻完全失敗了,監押民眾的200多名骨幹又全部戰死於棧道上,攜裹的民眾被花皮救走了。花皮的火銃打得太準了,準確到了他們不能想象的程度。


    在混亂的人群中,一裏多的距離,說打哪一個就打哪一個,百步穿楊也沒有這麽準!後麵跟著的部隊全部被打了迴來。花皮設立的關口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亂民軍縱有千軍萬馬也是過不去。


    這時一個亂民的小頭目來報,說是找到了一個岔道,地點石門隧道之前的一個岔道上,是一條小路,看痕跡也是經常有人走。還沒等眾人樂出來,他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地方有花皮把手,斥候已經打死了兩個。


    眾頭領全部低頭沉默了。


    正在這個時候,前麵又來人稟報,花皮撤了?!


    什麽?為什麽?!


    難道花皮出了什麽意外?花皮突然善心大發?


    總之是不懂,高迎祥連忙命令斥候上前偵查。一個時辰(兩個小時)之後,他們得到報告:花皮完全撤出了棧道,但是,山穀的出口處有大批的官軍,旗幟飄揚,不光是花皮,還有朝廷的官軍,從外表看至少是上萬人的隊伍。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到晚上了。


    忙了一天,死了幾百人,丟了幾千人,寸功未見。亂民的軍隊是更加不能夜戰的,因為營養不良,夜盲症的人數太多,隻好宿營。但是頭目們是無法安睡的,他們還要商議對策,今天是混過去了,明天怎麽混?總要有個章程,有個辦法呀?


    還是那個亭子,還是那些亂民的首領,隻是少了張獻忠,代替張獻忠的是一個年輕人名字叫做孫可望,他是張獻忠的親信,曆史上張獻忠入川後收了四個幹兒子,並且都封為將軍,孫可望就是幹兒子中的老大,最小的哪一個就是李定國。現在孫可望被推舉為新的首領,同時繼承了“八大王”的稱號。


    這些首領也餓了,一邊吃著幹糧一邊繼續議論,前景黯淡,這一關怕是過不去了。


    一個首領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花皮難鬥,我們迴去吧。”


    另一個立即反駁:“往迴走?你二球說的容易?且不說後麵的棧道被我們燒了,誰能修補?單說那洪閻王帶著幾萬大軍已經追上來,你有辦法鬥洪閻王嗎?”


    新八大王孫可望,剛剛升了一級,氣勢正盛,他說道:“闖王,下了棧道,就可以打一仗了,隻要衝過去就是漢中平原!我要為張老前輩報仇,我來打頭陣!既然伸頭縮頭都是死,死也要有個樣子,不能裝慫!”


    點燈子趙勝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明天你看看戰場再說,今天那個連發銃你看到了嗎?你能衝過去嗎?”


    眾人默然,一時間都無話可說了。


    在這些亂民首領中,話比較少的隻有兩位,就是闖王高迎祥和闖將李自成。不到非說話不可的時候都不會開口說話。


    高迎祥長歎一聲開了口:


    “哎......我說幾句吧......走到今天,就是個天數,誰也怨不得。川蜀是個好地方,把我們都吸引了來,俗話說:樂極生悲,甜中生苦,這話一點不假。由此看來曹操(羅汝才)還是有先見之明啊!這個話就不說了......


    我們與花皮正麵交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山西也碰到過。他們的作為看起來不按常理,我們往往想不透,細想一想還是可以想明白的。


    他們頭一條看重的是民眾而非我們,無論我們手中的民眾還是我們隊伍之外的民眾,在花皮看來都是最重要的,我們這些人在花皮的眼裏可有可無,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當一迴事。明白了這一層道理,他們的行動就可以想通了。


    比如在山西他們從天上散的帖子,就是要解救我們手中的民眾,他們並不想打我們。又比如剛才我們派出去打頭陣的老弱婦孺被他們劫走,都是這個緣由。


    在山西時他們就不會像官軍那樣追著我們打,在這裏他們也同樣不會打過來。”


    孫可望插嘴問道:“他們為什麽會堵在這裏呢?”


    李自成又瞪了他一眼,嫌他多嘴。


    高迎祥繼續說道:“你問得好,原因就是漢中,蜀中乃富庶之地,人口密集,我們還沒有去過,因此,花皮不遠千裏、萬裏來到這裏,為的就是這裏的民眾,他們既然來了就不會放我們過去。他們與官軍不是一家,他們不願意與官軍對陣,因此關中之地(渭河平原)就是因為隔著洪承疇的官軍,因此他們過不去,否則我們在關中,說不定在韓城就會遇到他們了。


    再說今天他們為什麽後退一步?他們心裏想的就是我們手中還有的三四萬民眾,花皮總是想著他們的安危。依靠他們的兵力打過來,我們誰能擋住?他們守在那裏不動,我們誰能過去?所以他們要緊一緊,再鬆一鬆,讓我們覺得有希望,他們這是在保護我們手裏的民眾。也可以說這些民眾保護了我們,沒有這些民眾在,我們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這裏有一條路讓我們返迴陝西,花皮是會放我們走的,向前去漢中、四川絕無可能!原因就是他們要保護那裏的民眾。


    各位是否想通了?想通了就該想想自己的出路了。”


    說了這麽多,高迎祥停了下來,不說話了,在場的人也都無話可說。道理講透了,想一想也就都明白了,可是明白的太晚了。


    李自成倒是說了一句話:“如果我們能夠善待民眾,按這個道理,花皮就不會與我們為敵。闖王,是這個道理嗎?”


    高迎祥抬頭詫異的看著李自成,說道:“我認為是的,如果那樣,花皮可能還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原也是民眾的一員,可是我們成了氣候,有了一點力量,就開始為禍黎民百姓了,自作孽不可活呀!”


    高迎祥的詫異,是因為眼下的這些人都不會看清此事,沒想到李自成明白了。


    是的,李自成是有野心之人,關鍵的時候他還是能夠忍耐自己的欲望的,就如曆史上他曾經聽了李岩的勸告而善待民眾。但是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他認為自己不再需要忍耐時,就會原形畢露,重新露出強盜的本來麵目,曆史上的李自成就是這樣的人。


    其他的亂民首領就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會認為自己殺人、搶劫有什麽錯,不搶吃什麽?不殺人如何立威?不燒光搶光別人會跟著你走嗎?他們的本質就是強盜加流氓,至死不化!


    “闖王,從眼下看,我們還有什麽出路?”李自成再一次發問。他這一問也是所有匪首的心聲,到了死地,求生的欲望是強烈的。


    高迎祥再一次歎氣:“哎,明白的太晚了!已經是絕路了!現在的出路,要麽就是拚死在這裏,拉幾個平民百姓做墊背。要麽就用這些平民百姓做籌碼,求一個苟延殘喘的生路。按我的猜測,在座的各位性命應該無憂,能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就不好說了,以往的好日子是再也不會有了。


    我不強求各位,都說說吧,選什麽樣的路?”


    再次沉默。


    還是孫可望先說話了:“我想拚一拚,拚死就算球了。”


    “算我一個!”


    大家看過去,說話湊數的是名號叫做過天星,他的真名叫惠登相。


    等了一會,沒有人附和了,甚至抬頭的都沒有。


    再也沒有說話的了。


    高迎祥站起身來,說道:“二位是真英雄!不過我還有一句話,明天早晨我們一同到前麵看看,若是實在沒有機會,我還是勸二位迴心轉意。


    其他各位我就做主了,明天繼續談,我和點燈子兄弟一起去。”


    李自成要說話,被高迎祥製止了,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事到如今,都是將死之人了,也沒有什麽顧忌了。不過我的話要說在前麵,我隻能保在座的各位一條性命,其他的什麽也保不了。還有一條,談妥之前,我會再次與各位商量。”


    高迎祥是有血性之人,他為什麽成了投降派?其根本原因是他的理想破滅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致命弱點,知道亂民沒有前途了,即便闖過了今日這一關,即便讓他打進北京城,最終還是滅亡。他已經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奮鬥毫無意義,沒有了理想,也就喪失了勇氣。


    至於其他人情況就複雜了,可能有同樣喪失了理想之人,也可能有抱著詐降的幻想之人,畢竟亂民投降已經是第n次了,再來個n1次也沒什麽了不起,也可能有真的怕死之人。總之什麽情況都有,我們就不管他了。


    ......


    第二天,六月三十日清晨,一夜沒有睡好的一眾亂民頭領帶領著各自的護衛,打頭向棧道的終點——褒城山口走去。人之將死,膽量也都大了,這要是平時,他們一定會在自己的隊伍中間,哪能走在前邊犯險?


    十裏路不算什麽,一會就走了一半,路走過了五裏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山口處四麵都是旗幟和立在山頭上的官軍,看上去根本就不是花皮。花皮極少有旗幟,即便有他們也沒見過,不認識。從服裝上看是大明官軍的鴛鴦戰襖,並沒有花皮。


    這個情況讓不少心存僥幸的頭領們心動不已,會不會是個機會?但是高迎祥不會心存僥幸,因為他自認為已經看透了花皮,花皮決然不會放棄漢中、蜀中的黎民百姓。


    距離山口五六裏亂民首領就下了棧道,棧道的終點到了,前麵的山路略微開闊,車輛馬匹都可以通行,但是一麵是山一麵是奔騰咆哮的褒河,地域還是相對狹小,絕對不能雙方擺陣大戰。


    又走了幾步,首領們隻能停下了,因為他們看到了官軍的列陣,距離隻有四五裏。官軍列隊整齊,軍旗飄揚,但是首領們看著又不太像,那裏不像還說不上來。


    其實他們看到的是國防軍的臨時營,與官軍的確有區別:一是服裝,稍有差異;二是隊列,是出發地的出擊隊形,並非明軍的列陣;三是軍旗數量少,單一顏色,沒有圖案花邊;四是站立姿勢嚴整劃一,沒有亂動亂說話的;五是隊伍並沒有把山口堵得嚴嚴實實,僅僅是一個方隊列在那裏。


    這是一個臨時營的隊伍,有兩千人。


    現在距離近了,他們也看到了,不是沒有花皮,而是花皮都在壕溝裏,隻是偶爾露出頭部,遠了看不見。


    ---第29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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